用火墻把暖棚里的溫度帶起來，達到可以基本保證相對恒溫的環(huán)境。又花了幾天時間，把之前在院子里用試種的大量作物幼苗都移植到暖棚里去。
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終于可以搬家了。雖然只是簡單修繕的臨時住宅，沒有花哨的裝修和設計，卻也比客棧好太多了，至少不用每天忍受街上吵吵嚷嚷的噪音。
這座宅子的總占地一百三十五畝，確切地說也不能算一座，而是一片，被橫二豎一三條胡同分割成六塊的。
一半出頭的面積都建成了暖棚，進行作物培育和小規(guī)模種植。還有一小塊是馬廄和馬車場地，一小塊建好了但詹閌沒說什么用途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住宅部分。
這三分之一中，還有一半多點的面積用來做了仆人們的住處和侍女的培訓場所，又一小塊做了舞樂姬的居住的別院。真正屬于詹閌和姬妾們使用的外院和內(nèi)院，加起來也只占這三分之一的三分之一。
仆人的居住面積比主人的還大，這在詹閌看來并沒什么。丫鬟、侍女、仆人等等，再加上伺候暖棚的農(nóng)夫，攏共有三百人還多；而他和姬妾們，再算上貼身的丫鬟和仆人，才能有幾個人。
臨時的住宅不能算喬遷新居，詹閌也沒打算擺宴席請人，可還是有些朋友來道賀了，也讓熱鬧的成分更復雜了一些。
多次開眼界、長見識之后，郭資對行道教越來越感興趣。加入的念頭可能還沒有，但走近一些的想法已經(jīng)存在了。
愿意跟緊郭資的幾個官員，也在他的影響下對行道教抱有好感，而且中秋節(jié)的時候詹閌還送了禮物，來恭賀一番就在情理之中了。
張玉比詹閌大了三十來歲，看起來是差著輩分，交情卻是最好的。最多隔十天半月的，兩人總要見上一面，這種事情他是肯定會參加，還帶著和詹閌認識不久的譚淵。
阿棣因為各種原因不方便來參加，但也安排了和詹閌一見如故的鄭和過來道喜，還贈送了一份相當不錯的賀禮。
最后就是一些靠著詹閌發(fā)財?shù)募一锪?，糧商、菜販子等等。他們都是給詹閌家里供貨的，眼看著如此大的一份家業(yè)起來，誰不想把買賣維護一下。
只是看到詹閌家里來的都是朝廷官員，自覺留下來不合時宜，放下賀禮說幾句恭喜的話，就紛紛離開了。
剩下的這些賀客，都是目前關系不錯的，詹閌就得認真招待了。好酒好菜一頓吃喝后，還有幸見識了詹大掌教刻意為他們籌備的行道教大殿開啟儀式。
裝神弄鬼也是分專業(yè)和等級的，像詹閌這種提前做足了功課和準備，連理論系統(tǒng)都編纂完整的，當然要搞得面面俱到。
照詹閌的說法就是，掌教的家中必須敬奉行道教兩大法殿，分別是宇宙殿和祖師殿，代表著對真神和歷代祖師的敬仰尊重。
教眾若有條件也須敬奉，沒有條件的可以在居所最大廳堂的東南位置敬奉兩尊神閣，就像詹閌當初住帳篷時候那樣。
一切準備妥當，詹閌帶著一眾姬妾們，都換上了所謂行道教禮服的寬松大袍子，頭戴一種方頂圓底形狀配了不同顏色長穗叫做“混沌冠”的，魚貫進入院子東南角的宇宙殿，賀客們在后面跟著。
進了大殿，空間還真是不小，寬度得有三十丈，入深更是達到近五十丈。一座大殿的面積，就要比這大院里其他任何一座小院子所有室內(nèi)面積加起來還大，可見行道教對真神和祖師的虔誠之心。
包括詹閌的姬妾們在內(nèi)，誰也沒見過這是什么樣的場面，都一個個屏氣凝神關注著詹大掌教的一舉一動。
在大殿最內(nèi)側，那里是擺放神像的地方。但這座大殿里只是一張偏大的供桌，上面立著一根快有三尺高一尺寬的水晶柱子，里面神奇地生有一個面目模糊卻姿態(tài)飄逸的人像。
詹閌走到供桌前，從旁邊的暗抽里取出兩枚帶著土色的，像筍頭一樣的東西。用打火機點燃了，分別置放在水晶柱子兩旁不遠處，兩個比柱子稍低一些的器具頂端。
片刻之后，眾人就再一次看到了堪稱神跡的畫面。只見那兩個空腹的器具中，有繚繞的煙霧緩緩降下，形成仿佛瀑布一般的奇觀。
再過一會兒，大家都聞到了，這是檀香。檀香并不罕見，很多廟宇里都會準備，但是能夠倒流的檀香卻聞所未聞。
“肅靜！”就在一干人等目瞪口呆滿腦子問號的時候，詹閌一聲輕喝將大家的思緒都拉回來，開始了長達近十分鐘的詠嘆調(diào)朗誦。
朗誦的內(nèi)容其實很簡單，就是在大白話之中加上各種金句。什么“蕓蕓眾生，孰不愛生？愛生之極，進而愛群”啦，什么“使人們寧愿相信謬誤，而不愿熱愛真理的原因，不僅由于探索真理是艱苦的，而且是由于謬誤更能迎合人類某些惡劣的天性”啦，等等之類。
要是放在六百年后，在等同級別的儀式現(xiàn)場，早就有大皮鞋、臭雞蛋扔過去了。這特么算個毛演講，不就是心靈雞湯加名人名言的混合型毒藥嘛。
可放在十四世紀末，效果卻天差地別。朗朗之聲入耳，讓一眾賀客們瞬間覺得自己無比渺小。在這些詹閌口中的智慧箴言面前，自己好像越發(fā)丑陋和可惡了。
看看人家的境界吧，一句簡簡單單的大白話，“只要我能擁抱真理，即使擁抱得笨拙又有什么關系”，這就是執(zhí)著和堅韌啊。
又臭又長的朗誦終于結束，詹閌背對著大家站在人造水晶大柱子前沉吟片刻，又是一聲高喝：“縝默冥思！”
眾人的注意力被這四個字吸引的同時，詹閌抓出一把加了其他香料松香，扔進面前的大火盆子里。
頓時金光大作，直把殿內(nèi)照得氤氳恍惚，宛若仙境。異香隨著金光的消散飄入鼻孔，讓人不由得沉醉。
簡直神乎其神，不只是詹閌的姬妾，連后面觀禮的一些官員，都大腦宕機了。要不是看到詹閌還站著，估計能直接跪下去。
等詹閌再默禱片刻，其實是把手上的香料味道吹干了，又念了一聲“開殿！”，這套禮儀就算是完成了。
剛剛搬家，又是開了大殿，詹閌還有挺多事要忙，大家也不方便久留。神有所思地說些恭賀的話，就相繼告辭離去。
搬了家，正經(jīng)大事更加不能耽誤。晚上按照排班表去相應的姬妾房里休息，白天除了寫寫畫畫就是和農(nóng)夫們整日搗鼓那些作物，除了生活質(zhì)量高一些，大體上跟農(nóng)夫們差不多，有時候晚上還會起來一趟去暖棚看看。
直到臘月下旬，生活的節(jié)奏才有所改變。一來是年節(jié)將近有其他事要忙，二來就是多數(shù)作物的培育逐漸趨于穩(wěn)定。
而北平的街市上，也出現(xiàn)了一點小小的變化。從臘月廿三開始，北平城內(nèi)的日忠坊、昭回靖恭坊等富裕人口平均更多的地區(qū)，都開了一家叫來春鮮菜鋪的買賣，里邊售賣多種新鮮的蔬菜，還有從沒見過的品種。
對這種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剛開始人們都不敢相信。直到有第一個人問了價錢，一根黃瓜二百文，一斤韭菜一兩五錢，這么貴，確定不會有問題了。
能把鮮菜從夏天保存到年根，還一點沒有蔫沒有朽，可不是得翻好幾倍賣。尤其是那種叫什么白花菜和綠花菜的，一個就賣寶鈔六貫，都趕上一個人全年的口糧了。
有嫌貴的，自然就有愿意嘗鮮的。四家店鋪里分別放出去的苤藍、卷心菜、西蘭花、菜花各五只，以及平菇、鮮香菇各五斤，到了晚上關店的時候竟然賣出去八成之多。
合作的菜販子梁再發(fā)，不等吃晚飯就跑來給詹閌報喜。風風火火的，一進詹家大門就嚷嚷上了：“掌教老爺，掌教老爺，大喜呀！”
詹閌一點都不著急，反季節(jié)大棚蔬菜這種東西，必定是有市場的，哪怕是在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明朝。重要看的是銷量多少，這才是決定后續(xù)怎么開展業(yè)務的關鍵。
吩咐丫鬟到一杯茶來，指指旁邊的椅子：“坐下來緩口氣，慢慢地說?！?p> 梁再發(fā)如今是詹閌的合作商，丫鬟們對他多少也帶上了些自己人的意思，很快就有溫茶水給他端過來。
胖乎乎的菜販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臉上的喜色更濃了三分：“掌教老爺，大喜，喜出望外呀。今日這營生可是小人經(jīng)商以來僅見的，那些見慣了的鮮菜幾乎賣盡，您弄得那些罕見物什也賣了有八成，收銀值二百四十四兩，您就是神仙下凡??！”
由不得梁再發(fā)不興奮，這二百四十四兩的銷售收入里，可是有他一成的過水利潤。照這么下去，到明年開春就能有一千大幾百兩，用不了幾年可就腰纏萬貫了。
詹閌隨便夸了他兩句，再叮囑一番，不要且斤短兩之類的，就把梁再發(fā)打發(fā)走了。臨走還給他帶上了一個西蘭花和一個包菜，直把這胖子感動得就要跪下磕頭。
可他不知道的是，詹大掌教扔出去的包子里不止有肉，也許還帶著見血封喉的劇毒。這菜是給他吃的，如果他敢留到明天拿去賣，好日子就到頭了。
梁再發(fā)走后，詹閌就開始琢磨大棚菜的事。把菜拿出去賣，主要還是想收回一些成本，暖棚里天天燒炭保持溫度，還有百十個農(nóng)夫要養(yǎng)活，不能總是吃老本。
現(xiàn)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但也不能指望每天都像這么好賣，短暫的新鮮過去之后，肯定會有所下降，估計也就是今天的一半水準。
正經(jīng)要讓這些稀罕菜傳播起來，還得看到了夏天怎么樣。另一個關鍵因素就是食用油了，明初的植物油還不普遍，而大多數(shù)蔬菜又不適合用動物油脂烹飪，所以榨油這項業(yè)務得加緊搞起來。
有賣的，自然不能少了自己吃的。不但詹閌家里日常有這些用銀子種出來的菜，連幾個相熟的朋友家里也會偶爾送一點過去。至于阿棣，當然不能缺了。
到了年末的兩天，市場上對于高檔蔬菜的需求出現(xiàn)了暴增，每天翻出兩倍上貨依然供不應求，梁再興的嘴天天都在耳根岔咧著。
只是再需求都沒有更多了，過年期間詹閌家里也得給下人們改善伙食，太貴的菜沒有，普通的新鮮蔬菜還是要來兩樣的。
另外還有那些熟人，吃了好幾次總不能還厚著臉皮白拿，都安排人帶著錢來買?？擅鞒醯墓賳T有幾個足夠富裕的，詹閌給他們送菜為的也是賺錢之外的事，干脆半賣半送丟出去不少。
阿棣更是大手筆，直接派人送了一兜金豆子過來，約莫能值千兩以上的銀子，要求就是每天不少于五十斤鮮菜。
這個錢詹閌更不好賺了，別看阿棣是個親王，有皇帝爸爸給的各種好處，可王府里的開銷也不是小數(shù)。左右權衡之后，還是保著本半賣半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