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道觀的開門的儀式,十大布商代表也都去看了,看完返回客棧后還討論了一番,都認為詹閌在北平的勢力太強了。
雖說只是一座道觀開山門,卻能讓上至親王、布政使,下至縣令、縣丞、巡檢,幾乎全北平各個級層衙門都有官員出席,可見其影響力之大。
尤其是到了剛才,就在道觀外的街上,親眼看著真的有神火被點燃,再配合經(jīng)過一下午時間早已經(jīng)瘋傳開的“鴻正道長身泛金光”等等。
讓他們再和詹閌做對,還想雇土匪截貨,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墒遣蛔鰧τ帜茉趺崔k,干脆坐著等死嗎?
就像陳景旭說的:“和燕王交好又能怎樣,把我們的買賣都查封了,還是給我們定個什么罪?北平的買賣已經(jīng)不稀罕了,他想做就去做,我們要的是那個叫彈簧的東西,只要有了那個,我們各自回去做自己的買賣就好。到時候誰強誰弱憑真本事說話,靠衙門能有什么用,衙門又不會織布。再說只要大家回了自己的地盤,誰在衙門還沒點路子呢,到時候該擔心的就該是這位‘活神仙’了,他一個人能扛得住我們聯(lián)合打壓嗎?”
這話說完,在座的大多數(shù)人都被忽悠住了。但還是有更謹慎的,諸暨代表之一的高泰宏就有些擔心:“陳兄說的沒錯,可那人畢竟是活神仙啊,神火都點上了,我等堅持與他作對,會不會招來橫禍?”
陳景旭內(nèi)心升起一股厭惡情緒,面上卻仍保持著堅定的微笑:“高兄實在多慮了,那鴻正不過是個妖道,靠著妖術迷惑他人而已,遲早有一天會敗露的。各位都是自己人,在下也不怕說句犯忌諱的話,你們想想,他要是真有那個本事,會這么甘于平淡嗎,怕是早就有所圖謀了吧!”
這話可不僅僅是犯忌諱,那叫絕對的誅心之言啊。一旦被有心的人聽了,難免要心生疑惑,揪扯出各種禍事來。
可陳景旭也說得沒錯,大家由己及人地想想,如果自己有那么大本事,還會老老實實待在北平這種邊遠地方嗎?就算沒有挑動天下那么大的心,也不會窩著不動吧。
不過在座的都是商人,行走天下只為牟利,還沒誰有膽子去挑這樣的事。在商言商,大家這么干也是為了發(fā)財,其他的事盡量別摻和。士農(nóng)工商啊,都社會最底層了,挑事不怕死嗎。
在陳景旭的勸說下,眾人也都拋開了心理上的忌諱。哪怕詹閌真是甘于平淡的活神仙,也不過是弄了他一點東西而已,反正神仙都是仁慈的,不會怪罪幾個凡人做錯事。
十人之中唯獨謝用,對這個計劃沒什么信心。表面上裝作和大家一起討論,內(nèi)心里早就開始圖謀后路了。
別人也許沒注意到,但他卻隱約聽到幾個道觀周圍巡邏兵丁的頭領說了一句話,“今天是老爺?shù)谝惶禳c神火,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兵丁稱呼詹閌為“老爺”,這只能說明一件事,詹家,或者行道教,是有私兵的,而且這些私兵還能公開。
敢這么做的,必然是有皇帝的旨意,可見行道教實際上的地位之高。一幫商人,得長了幾個腦袋,才能和手握私兵的人對抗啊。
當然他理解的并不算對,但也沒差太多。詹閌在給老朱送去活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信里邊請示過了,為保護神火和行道教某些寶貝,想弄一支護教隊。老朱也給了回復,每座道觀視規(guī)模大小可擁有五十至五百人的護教,并且允許他擁有不多于五十人披甲的資格。
披甲呀,這可是了不得的恩寵了。明朝雖說不對民間禁武,刀槍劍戟隨便玩,一定限制內(nèi)玩玩弓弩也沒什么問題,但是不能玩盔甲,玩了就要掉腦袋。所以說能有五十個披甲的資格,那得是皇帝極其重視才行的。
不管怎么說把,謝用是怕了。謝家在江浙布商中屬于規(guī)模較小的,近些年來發(fā)展得也不是很順利,眼看著就是要被排擠出第一梯隊的節(jié)奏。這次來北平,也是謝家為將來做的最后努力,一旦失敗很可能就是被其他幾家分而食之的結局。所以他不能冒冒失失,更不能拿謝家的未來去賭。
不但不能這么賭,還得在瀕臨絕境中給謝家找出一條路來。這條路在哪呢,就在詹家。別看這些同行們想得挺美,可真正遇上了他們就會知道,土匪和披甲執(zhí)銳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他準備叛變,準備出賣自己的小伙伴,用這些注定要失敗的同行,給自己換一條出路。挽救謝家的同時,還能提升自己在家族的地位;最不濟了,也能給自己結下一點香火情分。
不對,應該叫改邪歸正,舉報心懷不軌的前同伙和幕后主謀,把這股邪惡勢力鏟除掉,幫助自己和謝家走上一條光明的大道。最少最少,也得和鴻正道長這樣的正派人士交朋友。
于是,他在第二天的下午主動來到詹家,用的名號也是諸暨布商謝家的代表,求見鴻正道長,有重要消息呈送。
有外來布商給詹家下絆子,這件事已經(jīng)是詹家大院里上下皆知的事了。得知這人就是個外來布商,別說前去報信的老門子白來順,就是身負任務的新門子來全,對謝用都沒什么好眉眼。
詹家一貫的待客之道,來者皆是客、茶水點心熱情招待什么的,全都像忘了似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讓,就那么站在大門邊上等著。
午飯后暫時沒什么事干,正找了個借口準備“教導”貼身丫鬟如菱的詹閌,聽到報信先是琢磨了片刻,才讓人把這個叫謝用的帶進來。
然后把如菱的包裝拆了,扔在偏廳的軟榻上:“今天下午就在這兒等著,好好想清楚自己錯在哪了,晚飯之前要是能想清楚,就只算你下午耽擱正事的錯,想不清楚就仔細你的皮肉?!?p> 丫鬟伺候著簡單洗漱了一把,詹閌整理好衣服去二進院中堂。這個什么諸暨布商的代表登門,到底是為了出什么幺蛾子的,還是帶著其他目的來的,他還真猜不明白。
不管是那樣都沒所謂,撐死了算個土雞瓦狗,給一穿天猴就當火箭用,愚昧又自大的土財主們也就這點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