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金星凌日耗時持久,老和尚畢竟年事已高,堅持了不到兩炷香的工夫就有些累了,捶著后腰把位置讓給了郭資。
郭資看了一會兒,又來了新問題:“嵬之,我看到太陽上又出現(xiàn)了好幾個黑點,這是怎么回事,正常嗎?”
當(dāng)然是正?,F(xiàn)象了,詹閌以前看水星和金星凌日的時候,也遇到過不止一次。除非是有條件在室內(nèi)觀測,否則很多人都會遇上。
抬手測了一下風(fēng)力,答道:“今天的風(fēng)稍微有些大,會帶起地上的塵土,塵土落在鏡頭上會因為倍率而放大。只要不影響觀測的效果,就不用去理會?!?p> 就這么一邊講解一邊看著,從金星公轉(zhuǎn)軌道說起,一直到太陽系各大行星,以及一些簡單的天文現(xiàn)象為什么會出現(xiàn),詹閌都做了簡單普及。
到了午時近半,也就是快十二點,三個新手都看了不短的時間,詹保也帶著人把午飯送來了。
詹閌招呼三人吃飯,吃完了好趕著看出凌的過程。這期間也不會讓望遠鏡閑著,簡單教會詹保操作角度后,把倍率固定下來,讓他帶著一眾仆人、隨從、兵丁們都看兩眼,算是隨機埋種子了。
詹保還是夠聰明的,知道什么時候需要低調(diào),更是有財不外漏的傳統(tǒng)意識。直到午飯結(jié)束后帶著人收拾餐具離開,對姨娘們在干什么都沒提起一個字。
草草吃過午餐,老和尚已經(jīng)看了不短時間,就坐在椅子上喝茶,順便消化自己內(nèi)心的震撼。剩下還有半個時辰左右的機會,就留給還沒有看過所謂“黑滴現(xiàn)象”兩人了。
等到未時二刻出頭,整個凌日過程結(jié)束,最后一環(huán)觀測的淳于士瑾也坐回椅子上。就從老和尚一個人的沉默,變成了三個天文菜鳥共同沉默。
一盞茶下去,身居高位又相對年輕的郭資先開了口:“活了三十余年,今日方知什么叫真正的‘天外有天’,原來這世上竟然有無數(shù)不曾親眼見過就絕難相信的事物存在。當(dāng)真是令人唏噓啊,宇宙之奧妙,絕非書卷文字可記載形容的?!?p> “這就叫世界真奇妙,生而為人,即便窮盡一生,所能知者也不過滄海一粟?!闭查`很明白郭資要表達什么,主動給他補了一句。
郭布政使大點其頭:“沒錯,沒錯,世界真奇妙,嵬之這句概括再貼切不過了。哪怕只是今日這一幕,世間也僅有我等寥寥幾人有緣得見;若對于廣袤的宇宙,卻是不值一提了?!?p> 老和尚也若有所悟,提出的問題更加驚駭:“嵬之,貴教歷代祖師行遍天下,定然見識過更多的奇觀妙事。不知可曾想到,或聽聞,在這地球之外也有人嗎?”
我去,也太敢想了吧,能鼓吹著阿棣扯旗鬧事的妖孽,腦洞竟然這么大?
這就是詹閌聽到問題后的第一反應(yīng),老和尚跟他交流最多,了解到的科學(xué)知識自然更豐富,有相對超前的問題實屬正常。只是他壓根沒想到,這個超前竟然能超出這么多來。
而第二重大意外,就是老和尚的態(tài)度了。他的問題中包含了“聽聞”,那么又要從哪里聽聞呢,行道教的祖師,當(dāng)然要從真神哪里聽。這足以說明,老和尚心里那根掛著佛像的旗桿,已經(jīng)開始搖晃了。
這可是好現(xiàn)象,不過還得慎重對待,必須保持客觀的態(tài)度,切忌胡亂吹牛逼。老和尚是聰明人,肯定也會對自己哲學(xué)邏輯世界坍塌有預(yù)感,說得天花亂墜只能給他補全根基。
詹閌略一思索,答道:“宇宙之大廣袤無疆,以我們在夜晚抬頭可見的星辰為例,即便有路也是千萬年都到不了的地方。根據(jù)我教一位祖師的推測,有些星辰的光亮,其實發(fā)自幾百年前,甚至幾萬年前。而光線比我們行走的速度,超出至少數(shù)以千萬倍計,可見其遙遠。在這樣大的一個宇宙里,必然會有另一個地方,或者許多個地方,存在和我們一樣的,相似的,又或者不同的世界?!?p> 前面的話只是簡單裝逼,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大裝。行道教對外宣稱的就是追尋真神已百代,可以說走遍了天下,而且不止走了一遍,相對于只能遠觀的天空,山河湖海中的內(nèi)容才是更多的。
“唉!”詹閌嘆了口氣,接著道:“人太渺小了,即使我教歷代祖師孜孜不倦,也沒能探清宇宙之點滴,哪怕我們腳下的土地,都還有很多不解之處。我教鴻哲祖師曾到達一座巨島,那島上的大鷹雙翅展開有一丈不止,專門捕食當(dāng)?shù)匾环N高有丈余,渾身細毛的禿脖無翅大雞。據(jù)說那大雞肉質(zhì)鮮嫩,美味異常,可烹制各類佳肴。只是可惜,鴻哲祖師離開的時候遇到大風(fēng)浪,只記下了那個巨島在南方數(shù)萬里之外,卻沒能留下海圖。之后我教又有四位祖師曾試圖前往尋找,最終均未到達??梢娂词乖诘厍蛏?,也還有無數(shù)我們未曾可了解的,地球之外就更是遙不可及了?!?p> ?。椊泄固鼐搡?,大雞就是恐鳥,都是曾經(jīng)真實存在于新西蘭的,這個不能吹牛逼。)
這波可沒白忽悠,加上詹閌一臉向往就差沒流口水的吃貨饞樣,三個旁觀者想不信都難。而且不約而同在心里升起一個念頭,這貨到底得有多愛吃,才會這樣。
一番講述后,道衍大師的根基就徹底沒能穩(wěn)住。再接下來,三人就開始針對風(fēng)土民情做各種嘗試性提問了,大力給機會讓詹閌鼓吹行道教,他自己也樂得做一些科普。
具體路線肯定不會說,就按照大約的方位,和這個時代的大致情況。從美洲說到非洲,再到大明略有耳聞的歐洲,以及跨過草原后一片冰天雪地的北方。
細講肯定不能,時間上就不夠,差不多都是選擇一兩個有代表性的籠統(tǒng)講一講。至于說這樣會不會透露太多信息,從而帶動未來永樂大帝的某些征服欲,還真沒必要擔(dān)心。
就以這個時代的科技發(fā)展,能給的也只是限制,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其他的誰都沒那個本事。
北方和西方要翻過韃子這座大山,幾乎是不可能的。往南也不合適,那片都是屬國。往西去美洲就更不可能了,連特么個六分儀都沒有,橫穿大洋去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