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們已經死了?!毖劭粗焐饾u黯淡,周圍的灰霧變的濃厚,謝巖不禁催促道:“咱們還是回頭吧!”
“還有兩個感染者沒有抓住,你就要回去?”王盛帶著不屑的笑,“難道你害怕那些夜晚出動的怪物不成?”
謝巖并沒有中激將法,年過四十的他并不算年邁,但在這個大災變時代,他活得太久,這輩子已經見過太多人悄無聲息地死去?!皟蓚€將死之人?!彼f,“咱們何必冒風險呢?”
“你確定他們一定會死?”王盛更加的不屑,“證據呢?沒有證據,我可做不了這個主!”
“我們都知道,沒有人能在黑夜中活下來!”謝巖不再想和這個沒腦子的家伙爭執(zhí),“林俊你說我們該不該回去!”
林俊知道他們二人不合,卻沒有想到在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上也會起爭執(zhí)。
“王哥,謝叔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他插嘴道。
“林俊,世界已經腐朽,能讓他重生的只有年輕人。”王盛回答,“而年輕人要更有活力,更加勇敢點!”
“年輕人要活下來才有資格讓世界重生!而且回去的路可不好走?!敝x巖指了指天色,“如果遇到傍晚出沒的黃昏獸,那么我們就只能等死了?!?p> 王盛意興闌珊地掃視天際,“每次都是這樣,怕這怕那。所以我們才只能龜縮在基地,將這個美好的世界拱手相讓!”
林俊看見謝巖緊握的拳頭,和眼神中強抑的怒火。能在這樣的時代中活過四十年,這樣的資歷不是隨便讓人指責的。
但林俊感受到的不僅是他的憤怒,還有隱藏很深的不安,一種近乎于畏懼的緊張情緒。
對此,林俊深有同感。在第一次出任務踏出基地的那一刻,末日降臨的恐怖景象全部涌向心頭。如果不是謝叔一把將他拉住,他就癱軟在地上了。
如今自己已經是擁有幾百次出勤經驗的老手,這座荒蕪的城市對他而言只剩下熟悉,恐懼已然不再。但第一次出勤時,謝叔對他說過的話,依舊記在腦海之中。
“對于未知,我們要心懷畏懼!”
這次出勤,本以為是一件輕松的任務。他們三人簡裝出動,離開基地后緊追一支感染者的足跡。從中午時分一直追逐到現在。三四個小時過去了,還剩下三個感染者沒有被消滅。
而在這個時候,對于是追是回,兩人起了沖突。
不知為何,時間拖得越久,林俊心中越發(fā)慌亂,他相信經驗豐富的謝叔也感覺到了。此刻他只想跳轉回頭,趕緊逃回基地。
但這樣的話,只能憋在心中,不能在長官面前提起。
尤其是這樣的長官。
作為大災變時代,不知第幾代出生的新人類。林俊與王盛出身并不相同。他只是通過培養(yǎng)皿誕生的人類,而王盛則是通過自然交配出生的人類。他們兩個人在出生那刻起,地位就千差萬別。
王盛相貌并不出眾,相較于林俊更是顯得有些丑陋,但這在基地之中卻是地位與身份的象征。
經過培養(yǎng)皿誕生的新人類基因完美無缺,相貌相較于自然人類出眾很多,但太多相似的外貌已經讓人審美疲勞,他們反而更加追求舊世代人類的自然。
王盛是自然人類,謝叔也是。所以他有反對王盛的底氣,而自己不敢。
“任務要求我們殺死感染者,我們已經照做了。”謝巖語氣開始變得不善,“現在他們已經死了,僅剩的兩個也不敢再來騷擾基地。而眼下返回基地,還有一段路程,我們?yōu)槭惨谶@里浪費時間呢?”
“且不說黑夜,僅是黃昏時那成群結隊的黃昏獸,就不是我們三個人能夠對抗的,即使感染者遇到了也要退避三舍。”
“你見過成群結隊的黃昏獸嗎?”
高傲的自然人類似乎沒有聽到這番話,他顯得有些散漫,興趣乏乏的審視著天空,“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吧!”
“我們回去還要四十分鐘!”
謝巖焦急的聲音沒有喚醒他的注意力,對他很了解的林俊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笆O碌膬蓚€感染者,他們還沒有逃走,我能夠感受到!”
王盛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林俊,帶路吧。我要親手砍下他們的腦袋。至于膽小鬼,還是回媽媽懷里喝奶吧!”
林俊轉頭面對著頭發(fā)花白的狩獵者,侵襲的黃昏吹動著他們的精神。事已至此,他們別無選擇。命令已下,為了自己的小命,只有照辦的份。
林俊打前鋒,手持源能步槍在城市廢墟中小心翼翼的探路。
夜晚的怪獸還沒有出來,但這并不意味著白天就安然無恙。大災變之后,整個世界已經危機重重,在灰霧籠罩的城市里,唯有小心謹慎才能活下去。
王盛跟在他的身后,裝備著的機械外骨骼裝甲發(fā)出隆隆的聲響,由源石提供能量的花紋在裝甲表面發(fā)出美麗的藍色熒光。小隊任務并不適合機械外骨骼裝甲這種軍團作戰(zhàn)裝備,但高傲的上層子弟哪里聽得進去。跟在最后的老獵手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暮色蒼茫,灰白的天空染上血色,然后轉為暗紫。道路兩側的高樓大廈投射下來的陰影讓灰霧更加地昏暗。
“你們應該走得更快些。”王盛單槍匹馬已經與謝巖兩人拉開了距離。
“或許我們應該讓基地給每個狩獵者都裝備一臺外骨骼戰(zhàn)甲!”昏暗的天色讓林俊恐懼,也讓他無禮起來,“要不您的給我們試試?”
王盛顯然不屑這個回答。
道路兩側的大樓中傳來嘈雜的聲音。謝巖與林俊動作很快,迅速找到一處掩體,警備了起來。
“為何停下?”王盛問。
“王哥,我們可沒有外骨骼戰(zhàn)甲。而且你沒發(fā)現有異響嗎?”
王盛也停下來,戰(zhàn)甲的金屬面罩覆蓋在臉上,赤紅的眼睛開始掃描周圍的大樓。
“好像不太對勁?!敝x巖喃喃地說道,握住源能步槍的手心已冒滿了汗。
“是嗎?”年輕的狩獵者朝他輕蔑一笑,“很可惜,我并沒有掃描到任何不妥!”
“難道你就沒有發(fā)現什么不妥?”謝巖大聲質問,“拋棄你那愚蠢的源能偵查器,用心好好感受,仔細聆聽暗處的聲音!”
林俊也感受到了,成為狩獵者這幾年來,經驗給了他勇氣卻也加大了恐懼,現在的他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風聲,玻璃破碎聲還有我們的說話聲。我勇敢的獵人,是哪種聲音把你嚇破膽了?”
見兩個人都沒有搭腔,王盛啟動了戰(zhàn)甲上的速射機槍,然后在兩人驚恐地目光中向道路兩邊荒廢的大廈瘋狂掃射。
“很明顯,什么都沒有?!毕鯚熯€未散去,王盛調轉槍頭對兩人得意的笑。
“愚蠢也要有限度。你的槍聲會吸引更多的怪物,難道你真的想要死在這里嗎?”
“老頭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以為我無法懲戒你!”謝巖的冒犯深深傷害了公子哥的驕傲,如果不是林俊攔在兩個人的中間,恐怕就按下了板機。
“接下來的行動,必須聽我的?!敝x巖不想再忍耐,他無法讓這個沒有經歷過鮮血的公子哥將他們都害死。
青色面甲遮住了王盛的臉,但林俊還是能夠看得出他擰結在一起的下巴與瞪謝叔的眼神。一度他害怕這個驕傲的公子哥會沖動的扣動板機,雖然他有外骨骼裝甲的保護,但若真的動手,林俊知道這個公子哥必死無疑。
最后面甲被打開,“我父親曾說過要善于聆聽他人的意見。既然謝叔是經驗豐富的狩獵者,那就聽他的吧?!惫痈缬樣樀卣f。
“但愿如此!”林俊嘟囔了一聲。
隊伍重新出發(fā),穿過廢棄車輛匯聚的墳墓大道,朝著一處廣場走去,他們走出了陰影。走在最前頭的林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便潛入瘋長的灌木叢中,四處警惕地觀望著周圍的動靜。但身后外骨骼裝甲傳來的碰撞聲將三人的行蹤暴露。
一如偵測到那樣,最后兩個感染者停在了一棟大樓入口處。一男一女正慌張觀望著,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人。
林俊示意停下,然后麻溜地爬上一棵玉蘭樹上,往大樓左右兩側的道路上望去。黃昏的余暉透過樓與樓之間的縫隙灑下,將霧氣與地面染成金黃,幾株野草透過地磚縫隙頑強生長,一切都很平常。
唯一的不同就是陰影在迅速擴大。
林俊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在他緊縮的瞳孔中,黃昏獸的身影正在急速放大,緊接著嘶啞的吼叫穿破的他的耳膜,鋒利的鋒利的前爪撕破了他的胸膛,最后他聽到的聲音是外骨骼戰(zhàn)甲憤怒的傾瀉,彈殼掉落地上的清脆聲音。
“我要是有一臺外骨骼戰(zhàn)甲,那該多好!”
“面甲覆蓋,系統(tǒng)啟動,功率增幅至最高!”
機械播報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到大腦中,讓王盛下意識的扣動了扳機。這是長時間訓練的成果,是他被動的肌肉記憶。
也正是這無意識的行為救了他。傾瀉而出的子彈將撲過來的黃昏獸撕碎,破碎的血肉在面前堆滿。
“后撤!后撤!”謝巖焦急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王盛,你在做什么!”
然而就像是沒有聽見般,那款基地最新研制出來的外骨骼戰(zhàn)甲依舊站在原地,面前堆積的黃昏獸破碎的尸體也越來越多。
幾顆源石手雷在外骨骼戰(zhàn)甲身側炸開,爆炸產生的沖擊晃動了戰(zhàn)甲,也晃動了恍惚了王盛?;剡^神來的他,終于知道自己所面臨的危險。
看到子彈在肆意揮霍后所剩無幾的數量,按照日常訓練的經驗,他開始控制火力的輸出,并向后撤退,準備與謝巖匯合。
然而沒有火力的持續(xù)壓制,便有了進攻的空隙。迅速敏捷,體型瘦小如同黃鼠狼一般的黃昏獸在子彈停頓的一刻,迅速跳上外骨骼戰(zhàn)甲。尖細的嘴巴透過金屬的間隙,從細嫩的皮膚上撕咬下一塊塊血紅的肉。
在火力壓制中斷的那一刻,謝巖便知道了那位公子哥的下場。躲在一輛廢棄戰(zhàn)車中的他閉上了眼睛。在他的耳邊,細微的慘叫時不時的傳來,但更多的是嚙齒動物進食的聲音。
“可惜了那臺外骨骼戰(zhàn)甲了!”坐靠著的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