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許多鮮香麻辣的當(dāng)?shù)靥厣?。他們來時已至下午，好不容易等到鬼姬娘娘酒足飯飽，竟到了夕陽西下的時間段。
將足量的銀錢拍到桌上，鐘離對陸仙君說:“走吧，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然后她就化成一縷青煙從窗戶口飛了出去。
陸生雪緊隨其后本還在奇怪為何不走正門……突然就想起了店小二那劈頭蓋臉的一頓夸。
阿離這是被夸害臊了，不想再看到那個人族？
倒確實是她會有的反應(yīng)。
他們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重新變回人形，鐘離甚至又化成了先前在湘水城時用過的“陸其疏”那張臉。
剛剛又不是沒給錢，怎么還需要跑路變臉的，難道是沒給夠嗎？
飛瓊君遲疑道:“我也需要變嗎？”
鐘離被這話搞得莫名其妙的，“不用啊，又沒誰認(rèn)識你?！?p> 陸生雪為難地說:“剛剛那侍者不是也看見我的臉了么？”
看見就看見唄，又不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鐘離擺擺手道:“無所謂吧，那就是個凡人，也沒認(rèn)出我來?！?p> 她用這張臉是以防萬一，要騙過潛藏在暗處的鬼，既然沒有鬼認(rèn)識陸生雪，還浪費時間折騰這個勁兒做什么。眼看時辰也不早了，鐘離拉起她家還在糾結(jié)的仙君就往大道上走。
鬼王祭是一年一度的盛事，與別處廟會類似，四方村寨里的人都云集城中來“探喜”，也就是擺起祭祀供奉向鬼姬娘娘討平安。
除了聚集而來的信徒外，還有為酬應(yīng)多方人群而跑來擺攤的商販，人山人海地堆積起來，湊成一出盛大的熱鬧節(jié)場。
他們剛剛吃得早，若是再晚些挨到了飯點，估計會被擠得沒飯吃。
她故意卡準(zhǔn)時間，就是要來赴這場會，“我也是第一次看鬼王祭，芳尾倒是經(jīng)常溜到凡人地界里來玩?！?p> “芳尾？”剛剛聽那店小二也提起過這個名字，似乎是鬼姬親近的下屬。
“也是一只小僵尸……就正常尸變的那種?！辩婋x心想，跟萬頃血池里的那幫子人禍可截然不同。
一只僵尸經(jīng)?；爝M(jìn)凡人堆里如何掩蓋自己的異常，又如何抑制嗜血的本性？
陸生雪一轉(zhuǎn)念就清楚了緣由，“魃？”
僵尸千年不沾殺孽不染鮮血便化旱魃，從此入了神道，再不是尸鬼之流。
鐘離一邊看那些攤位上的小物件一邊說道：“她才成僵十來年，嫩著呢，不過心性倒是很堅定?！?p> 心智不堅的也走不了神道。
如此說來仍舊是僵，陸生雪疑惑地問：“那是怎么做到抑制本性的？”
鐘離知道這問的是嗜血本性，但她只笑笑，并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討巧地說：“我用從前藥王谷煉尸的法子將芳尾再煉了一遍?！?p> 連夏可哀都神志清醒恍若常人，再將一只僵尸煉成那個樣子似乎也有可能。鐘離確實重練過芳尾，將那行動刻板的僵煉化得與常人無異。
雖然僅僅是讓她的身體不那么僵硬，但這也算是抑制了僵尸肉體的本性。
天色漸晚，要參加鬼王祭的人都陸續(xù)出來活動，裝束各異的人們臉上大多是帶笑的，間或有認(rèn)識的熟人互相攀談，到處都熱熱鬧鬧的，好似逢了年節(jié)。
“夏如月是個可憐的?！迸d許是為換個話題，鐘離竟觍著臉說出了這話，靜女姬說誰可憐那真是比天上下王八還稀奇。
陸生雪果然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阿離與他很熟么？”
鐘離道：“談不上熟，但我答應(yīng)過他研究解尸之法?！?p> “解尸之法？”
尸解之法倒是聽過，解尸之法又是如何？
鐘離先簡單介紹了幾句前情：“藥王谷那幾個老東西想靠尸毒塑成長生之體，試藥用的材料都是活人，連自家的弟子都煉……夏如月是其中最好的，但也還有些神志不清的殘次品?！?p> 自從得道飛升越來越艱難之后，凡間修士的各種延壽手段層出不窮，都是各自掙命的無奈之舉，可藥王谷從掌門到長老集體煉尸的行徑還是顯得格外離譜。
“下面的小弟子們不曉得上頭的事兒，夏如月去找失蹤的門內(nèi)好友時無意中撞破閹臜，結(jié)果也被抓住……”
再后來的事情就流傳甚廣，夏可哀被煉成之后帶著谷內(nèi)的尸群反殺，滅完藥王谷就跑去投靠了靜女鬼姬。
“他們這種煉成的尸與尋常僵尸不同，行動迅捷自如，不過卡在生死之間渾渾噩噩的，除了養(yǎng)尸人外別的僵尸都沒腦子，所以夏如月曾經(jīng)拜托我研究解尸毒的辦法?！?p> 鬼姬甚至多話了一句：“養(yǎng)尸人一直對外宣稱自己叫夏可哀，本名卻是夏如月?！?p> 這是他那個被煉成尸人后神智混沌的門內(nèi)好友偶爾清醒時透露的信息，鬼姬覺得夏如月比夏可哀好聽，從此總以真名稱呼。
夏如月也無所謂，哪怕被叫旺財都行，他是真的沒什么脾氣。
鐘離想起那個卡死在半路的解尸之法又開始頭疼，不欲再想便對陸生雪道：“扯遠(yuǎn)了，還是說說這里吧。你猜會不會有蠢玩意兒在鬼王祭上鬧事。”
破壞鬼神祭典猶如當(dāng)面扇其耳光，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底下的小蟲豸又哪兒來的狗膽與上司為難。
“我猜會?！笨戳丝寸婋x的表情，陸生雪給出這樣的答案。
鐘離也覺得會，一則鬼姬不甚在意凡人慶祝的鬼王祭，二則鬼姬最近不在西南，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又怎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表面阿諛奉承背地里天天咒她立馬去死的鬼多得很。能毀了一次鬼王祭說不定可以令那幫比陰溝里的老鼠還惡心的東西興奮得直接升天。
往常人間鬼帝鎮(zhèn)在聚鬼盆沒誰膽敢輕舉妄動，如今連盯梢的芳尾和凌秀都各自有事，它們還能忍住不搞場大的么。
更何況她還準(zhǔn)備推波助瀾一把呢。
且鬧吧，來得越多越好。畢竟也不能毫無緣由地直接吃起自己的下屬嘛。
抑制了身上仙氣裝作凡夫的鬼姬笑得人畜無害。
鬼王祭正式開始是在子時，這是拜鬼的圣典，不可能在青天白日里開始?xì)g騰。
當(dāng)太陽的最后一縷余暉沉沒無蹤時，四處的燈籠都被點亮，影影綽綽之下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帶上了猙獰的鬼面具。
鐘離先前早就知道有這一出規(guī)矩，很坦然地掏出來兩個面具，先給陸仙君戴上一個。
嗯……是個雪臉紅腮的鬼娃娃……
她摸摸陸生雪的臉，自己套的那個卻是黃底黑紋的咧嘴笑面，比例怪異的五官湊在一起看起來異?？植?。
“走吧仙君，我們也在鬼王祭上好好玩玩?！辩婋x的聲音從面具后傳來，悶悶的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