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艦”好似一刃利劍,破開層層雨幕。它是這茫茫海域中唯一的王者,無懼艱險,逆流而上。
船員在甲板上奔波,稍有不慎,“戰(zhàn)艦”就將魂獻大海,他們在努力維持著這艘“戰(zhàn)艦”的平衡。
劍影此刻正佇立在船頭,奮力睜大眼睛辨識船燈所照亮的狹小區(qū)間內(nèi)的物。
浪猛烈地撞擊船身,甲板不時傳來呻吟,好在這艘“戰(zhàn)艦”遠比它聽上去要結實。
“師兄!”劍蕓跌跌撞撞,從船艙里來到甲板上。俄而,她身上便被浪和暴雨淋透了,勾勒出迷人的曲線。
“你快回船艙里,你看你全身都濕透了?!?p> “沒事,我來看一會吧,你去休息一下吧?!薄皯?zhàn)艦”撞到了一個浪上,浪碎成一朵朵花,混在雨里。劍蕓被撞了個踉蹌,扶住桅桿才穩(wěn)住身形。
“師妹這說的什么話,讓一個女子面對巨浪,我卻茍且于船艙之中,豈不讓人貽笑大方。師妹放心,我沒事,你進去吧!別逞強!”船燈不穩(wěn)定的狠,忽而照向照不到的夜空,忽而射入水里,多數(shù)根本找不到落腳點。劍影趁著船燈照亮前方的頃刻,定睛一看。“況且就快到琉璃宮了,過了這片海域差不多就到了。”
劍蕓卻動也沒動,眼睛直盯著前方,烏云遮蔽下那里漆黑一片,燈光偶爾光顧一下,卻也去不到太遠的地方。
“那里是一直那么黑,還是剛才才變得那么黑?”劍蕓瞇著眼睛,好使目光能聚焦。
“當然是一直都那么黑啊?!?p> “不是啊,那好像有什么東西?!?p> 一個老船員聽見他們的聲音,走了過來,頓時瞠然失色?!澳?,那是浪!”
“浪?”劍影納悶。
劍蕓卻反應過來了,連忙大呼:“大家快躲進船艙里,或者抓住桅桿?!贝瑔T立刻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亂做一團,一個船員大罵:“早就跟你們說不要進入這片海域,偏不聽!”不過聲音很快就被雨聲、浪聲、風聲和人的嘈雜聲給打敗了。
老船員一屁股坐在船板上,表情凝滯地望著那片黑暗。
“老人家,快進船艙!”劍蕓試圖去扶老船員,老船員擺了擺手,“沒用的,這么高的浪,這艘破船根本撐不??!”老船員說著,淌出了熱淚,仿佛他想起了自己數(shù)年前同樣死在海上的兒子。
浪正在逼近,逐漸露出真容,它像一堵墻,足有數(shù)十米高,將船的去路堵的嚴嚴實實。
沒有進入船艙的,有人直接跪倒在地上,是被嚇的連雙腿都失去了控制,抑或是為了向媽祖祈禱,可十指怎么也合不攏,嘴都痙攣,念不清禱詞。
這些全都印在劍蕓眼里,縱她閱歷再深,她也不知道此刻該怎么辦了。浪愈近,她愈感生命的蒼白。
“師妹,快抱緊桅桿!”劍影嘶吼。
話語間,浪已到了,船燈“唰”地滅了。如同一只洪荒古獸,浪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巨口落下,強大的“咬合力”瞬間就將“戰(zhàn)艦”撕得粉碎。
船骨屑被“巨獸”吐了出來,被后來的浪推著漂遠。
————
云峰腳下,一行人拉著馬車緩行。一行人中,除去心逆與心循,還有四個雜院弟子和雜院的食神長老。此行是應掌教吩咐去山下采購‘論劍’大會所需的物品。心逆會出現(xiàn)在這個隊伍中完全是因為心循生拉硬拽把他拉來的。
這是心逆第一次離開九劍宗,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想馬兒慢些,又希望馬兒能多快就有多快。心逆眷戀這個地方,但又深深的厭惡這個地方。他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深知她的冰冷。
“循小子,這位小兄弟是……”雜院長老倒不愛和本院弟子交談,湊到心循身邊。
“這是我?guī)煹?,心逆,這是他第一次下山,”
心逆向雜院長老和那四個雜院弟子作揖,以示禮儀。
“心逆?他就是那個廢物?”聲音只以四個雜院弟子聽得到的范圍內(nèi)傳播。心逆的“傳奇”事跡在雜院也早傳開了。
“他憑什么?論資質(zhì),我們哪個不比他高,可他卻成了劍仙的閉門弟子,我們卻要去雜院打雜?!逼渲幸粋€最年長的雜院弟子抱怨。
“先別說了,循師兄在看這邊呢!”一個人提醒道,四個人停下了議論聲。
“第一次下山啊,那你到地方了可要到處看看,領略下這大千世界,那可比在九劍宗上有意思多了。喝點小酒,聽個曲兒,人間極樂??!”長老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里都放著光兒。
心逆露出茫然的神情。
長老立即明白過來,笑著說:“酒吧,酒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如果沒有它,我寧愿不活了。曲兒……”長老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環(huán)顧四周,行至一棵柳樹下,摘下一片枯葉,長老運功,枯葉竟有了綠色。
心循伏在心逆耳邊說:“這可是食神長老一絕!”
只見長老把柳葉放著嘴唇間,下一刻響起鳴音,聲音高低起伏,儼然成律。心逆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來,和適才長老的狀態(tài)無差。
“這就是曲兒,哈哈……”長老一曲作罷,仰天大笑:“不行,不過癮,再來一首?!?p> 在曲聲中,不知不覺,一行人已來到一座小城。
這里,深秋封殺了人們走上街頭的欲望,他們更愿意在家里暖上一壺小酒,熬過這蕭殺的季節(jié)。
但也有反常,即使是這樣寂寥的時節(jié),也擋不住人們?nèi)ワL月場所和酒樓的欲望。
盡管不怎么繁華,可依舊引起了心逆的興趣,對于他來說,就像進入了新大陸,穿梭于星羅棋布的房屋間,看著裊裊青煙,一切都是新鮮的。偶爾巷道中傳來犬吠,也引得心逆?zhèn)榷毬牎?p> “幾位客官,住店啊?”店小二遠遠的看見了這一行人,就殷切的迎了上去。
“先吃飯吧,趕了一天路都餓了!”雜院弟子紛紛喊餓。
小二將眾人引進店,“好嘞,要點什么?”
“把你店里最好的陳釀拿出來,有什么小菜全部端上來?!币粋€雜院弟子說道。
長老似笑非笑的說道:“倒是會享受!”
“酒來了,客官慢用!”
長老看看心逆,道:“喝點,路上你不是好奇酒嘛,吶,這就是?!闭f著就倒了一碗,遞到心逆眼前?!翱陕c喝喲!”
心逆接過到鼻子前嗅了嗅,略有些刺鼻。他嘗試啜飲一口,首先是舌頭火辣辣的,接著酒過喉,如針刺一般,入胃后,似火在胃中燒。心逆皺眉,引得長老一陣大笑,心循也忍俊不禁。
長老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仰頭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爽??!”
心循也默默地倒了一碗,自酌起來。心逆也不甘示弱,傾酒入肚,卻被嗆到,過了好一會才止住。長老再度大笑。
雜院弟子在另一桌也酌了起來,還在嘀咕著什么,那么小的聲音外人是聽不清他們在商量什么的。
————
劍蕓在床上睜開眼睛,她對剛才所做的夢仍心有余悸。
“噫?這不是我的房間啊?”---隨著意識的逐漸蘇醒,她感官的靈敏度也隨之恢復---這枕邊沒有她所熟悉的木樨花香。
那不是夢,那是真的,那場風暴、那被吞沒的船、那些葬生大海的人,都不是夢,都是冰冷的、真真切切的事實。
“有人嗎?”劍蕓想下床,但她的身體稍微動一下,掌管疼痛的神經(jīng)就會收到信號。
“哎,你別動!”一個身著湖綠色衣服的女人出現(xiàn)在門口,看到劍蕓想坐起來,連忙跑過去阻攔。
“瑩后!”劍蕓馬上意識到了什么:“我,是在琉璃宮?”
瑩后盈盈一笑,點頭示意?,摵蠛蛣κ|是同一輩的,可她笑起來的時候卻如情竇初開的女孩兒。
“那我?guī)熜??”劍蕓想到了那巨浪噬咬自己身體的疼痛。
“他沒事,正和熟人聊天呢!”
“那那些船夫呢?”
瑩后面帶凄意的搖搖頭,“他們和你們不一樣,只是凡胎肉體?!?p> 劍蕓陷入了沉默,劍蕓試圖回憶起每一個船員的模樣,那些剛拿到劍影的傭金時笑的燦爛的活生生的人。劍蕓將他們的死都歸罪于自己,是她帶他們步入死海。
“別想了!我去把你師兄叫來,那熟人你也認識的。”
“誰啊?”
“洛寂奕!”
“他怎么在這?”
“不知道,他也是昨天才到的?!?p> 劍蕓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我們以前來琉璃宮都不曾遇到如此大的風暴,這還是頭次遇見。而且我覺得這風暴有蹊蹺?!?p> “嗯,宮主也是在和你師兄議論此事。一年前這片海域就一直如此,終日烏云遮蔽,宮主已派人去偵察了。相信不久就有答案了。”

秦冰語
票票~票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