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出事了（3）

　　大頭回到縣城已是下午四點多鐘。他說話算數(shù)，要到醫(yī)院看重傷的村民阿斤。

　　蘭妹和阿標(biāo)因龍榕家園有事要處理，沒有和大頭一起去醫(yī)院，但給阿斤打了個利是錢。

　　搶救和手術(shù)搞了個大半夜和今天一個半天，人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手術(shù)和藥物帶來的難言疼痛，夠阿斤受的了。

　　昨日還騎電驢外出打工，活動自如的人，讓車子一撞，一只腳板沒了，一只手?jǐn)嗔耍B同前幾年肋骨被打斷，就成了一個“三斷”不幸的人。

　　大頭主任到醫(yī)院看自己，還帶來他和蘭妹、阿標(biāo)的利是錢，阿斤一陣激動，牽著手動了受傷部位，痛得他眼淚汪汪?！爸x，謝謝。主任，我挨車禍，不知交警如何認(rèn)定？認(rèn)定后，能拿到賠償款嗎？我……”

　　“你不要想得太多，安心治傷，外面的事有你哥呢。你哥搞不掂，還有村委啦?！贝箢^的話，像是給阿斤吃了定心丸。

　　阿斤臉色蒼白，閉著雙眼，聲音沙?。骸拔視缘昧?。”

　　離開病房，下到住院樓門口，大頭看到阿羊騎著電驢才匆忙趕到醫(yī)院，滿頭的汗。

　　“主任，我們到樓前的涼亭坐一會，我要和你說說，上午發(fā)生攔車堵路的前后經(jīng)過?！?p>　　在石條凳坐下后，大頭說：“上午發(fā)生的事情，韋主任已和我說，你不用說了。‘?dāng)r車堵路’這招并非高招，我知道，你為什么使用，是想給老板施加壓力，引起各方關(guān)注?？赡氵@一弄，挨板子的還是你！”大頭給阿羊遞了支香煙。

　　“我弟成了那個樣，老板又是那副嘴臉，我惱火，我急。主任，狗急會跳墻，何況是人呢！”阿羊在為他的行為找由頭。

　　大頭一臉的嚴(yán)肅：“人和狗不一樣，人會動腦子呀，你一急，把事鬧大了。韋主任已通知我，明天上午要專門為你們開個調(diào)解會，非要我參加不可?！?p>　　“主任，又麻煩你啰?！卑⒀蚋械叫牟话病?p>　　回到家，在家吃完晚飯，大頭到村委樓辦公室前，先到樓下小超市買包香煙。

　　大頭進門，玉輝老板趕緊招呼：“老大，我以為你失蹤呢，這幾天見不到你！”

　　“我到縣里開會?！贝箢^買煙，用手機掃玉輝貼在電腦傍柜面的微信二維碼付錢。

　　“老大，你跟新潮流跟得緊?。　?p>　　“不跟不行。老太婆在菜市賣瓜菜，收錢都興這個?！?p>　　“老大，你知道么，阿羊的弟弟出車禍，正在醫(yī)院搶救治療急花錢，可司機和老板不露面。上午阿羊帶他的叔伯兄弟找老板，還攔了老板的車！”

　　“這樣做，你不覺得行為過激了嗎？”

　　“不弄點名堂，老板會乖乖的拿錢去醫(yī)院嗎？”玉輝把煙遞給大頭。

　　雖是哥們，大頭買東西，每次都要付錢。玉輝剛當(dāng)老板時，不好意思收大頭的錢。大頭說：小本生意，賺得就少，你不收我的錢，不收三姑六婆的錢，不虧死你才怪。

　　“老六，你贊成阿羊的做法？”

　　“舉兩手兩腳。他這么一弄，韋主任，劉警官不請自來了！”玉輝蠻得意?！袄洗?，偷偷對你說，主意還是我出的呢！”

　　大頭盯著玉輝不眨眼：“你出的餿主意，會把阿羊給坑了！”

　　“我是他表哥，我是在幫他！”

　　“你是在幫倒忙！假如攔車堵路，與司機和保安們發(fā)生沖突，造成人員死傷，或間接破壞扶貧搬遷項目工程的施工，被刑拘，你不是害了他嗎?”

　　“我，我，我當(dāng)時沒作這方面的考慮?！庇褫x從得意變成懊悔。自嘲道：“老大，想不到我做了一回‘狗頭軍師’！”

　　天氣悶熱，一絲風(fēng)也沒有。夜空不清爽，滿是烏云，雷不鳴但天邊出現(xiàn)閃電。

　　凌晨五點，下了場大雨。天大亮?xí)r又是個大晴天。

　　上午九點，為阿羊和楊老板開的調(diào)解會，在工程項目部會議室舉行。

　　參加人員：韋主任、劉警官；龍榕村的大頭、阿羊；車隊的肇事司機、楊老板、還有他的侄仔。

　　肇事司機四十多歲，埋著頭，眼睛一直不與人對視。

　　韋主任翻開筆記本，掃了大家一眼，說：“楊老板的一部泥頭車出車禍，致一人重傷，大家都感到痛心。交警已到事故現(xiàn)場，傷員也能及時送醫(yī)院。事故處理交警會負(fù)責(zé)到底的?！?p>　　韋主任喝了兩小口礦泉水，潤了潤喉，說：“在座的都知道，我和劉警官為何召集大家開調(diào)解會。昨天上午，工地發(fā)生一起‘?dāng)r車堵路’事件，雖未造成嚴(yán)重后果，但影響是壞的！事后，我們找了阿羊、楊老板等人進行了談話，了解到了事件發(fā)生的原因。等會，村民阿羊，楊老板和肇事司機要表個態(tài)，之后形成保證書，承諾書，同時也聽聽其他參會人員的意見。劉警官你看呢？”

　　“行。會就按韋主任說的開。阿羊你先說吧！”劉警官望著阿羊像下命令似的。

　　“我，我說?！敝赥恤，西短褲的阿羊，抬起紅黑，下巴胡子沒刮的臉，眼睛誰也不看，說：“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昨天我一時沖動，干了件違法的事情。經(jīng)幾位領(lǐng)導(dǎo)的調(diào)教，我知錯了。我保證，錯了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但我還是要說：我弟弟住院急需錢錢錢！我家僅有的存款和籌到的錢，先墊了。后面的錢，拜托司機和老板拿錢續(xù)上……我打借條，到時從我弟的賠償款里扣除……”

　　阿羊話完，肇事司機突然站起，向阿羊低了下頭，說：“我對不起受害人阿斤，對不起阿斤的家屬?！?p>　　肇事司機嘆道：“闖禍后，我精神崩潰了。我想到醫(yī)院看人，但害怕挨拳頭。也想墊醫(yī)藥費，但家里一仔上大學(xué)，一女讀高中，手頭緊巴巴……盡管困難，該我賠的，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賠?！?p>　　兩位發(fā)言表態(tài)后，韋主任提醒道：“楊老板，輪到你說了?！?p>　　“我說?！睏罾习甯煽攘藘陕暎f道：“我知道，我參加今天的會，就是要承諾能不能為傷者墊醫(yī)藥費，能墊多少，哪天能墊。講法律，沒有規(guī)定肇事方先為傷者墊醫(yī)藥費；講人道，考慮到傷者家里的難處，我可以墊。但我找錢需要時間?！?p>　　楊老板有意停住要說的話，以此引起領(lǐng)導(dǎo)和阿羊注意。

　　“我的車子交了強險，但從保險公司那里拿賠付款不是短時間，就能辦成的?？磥碇荒芸坷练降腻X了。按施工協(xié)議，本月能領(lǐng)的錢我都領(lǐng)了。只能等到下個月了。就說這么多。”

　　楊老板的“承諾”不痛不癢，看韋主任和劉警官的表情是不滿意的。

　　阿羊想要的結(jié)果，得不到，心情一直很沉悶。

　　“我來講幾句?！睍_了半天，沒有實際效果，大頭坐不住了。

　　“我，外號‘大頭’，龍容村村主任。村民的事我是要管的，否則，不配當(dāng)父母官。村民阿斤老天對他不公，快奔四十，仍單身，眼看有希望成家了，這次又遭難！如果因為錢耽誤了治療，是說不過去的！”

　　大頭望著肇事司機和楊老板，很不給面子：“你們兩位開的都是空頭支票，傷者知道了心都寒！買車想發(fā)財致富，開車拿工錢，但里面同時存在風(fēng)險。如今來事了，不主動面對，也不去看一眼傷者，敢擔(dān)責(zé)的男人是不會這樣干的！”

　　大頭講話不繞彎彎，司機和楊老板聽了很反感，司機不出聲。

　　楊老板火起，他大聲道：“一個小小的村頭算什么東西，村民無法無天都管不了，還有資格在這里指指點點！我不擔(dān)責(zé)，我干嗎來開會？我走！”楊老板拎起不離身的黑包，起身要走人。

　　“我還算‘東西’，可你一個管幾部車的老板，連‘東西’都不是！”

　　大頭還想說：你說村民無法無天，我不管？不管的話，有人夜里敢把你幾部車的輪子全卸下，你信不？但他打住了。

　　“坐下坐下！大頭主任的話是說重了一些，但不至于把你楊老板氣走吧！”

　　韋主任發(fā)話了，楊老板得聽，他趕緊坐下。接土方任務(wù)，領(lǐng)工錢，都得經(jīng)韋主任簽字。

　　“韋主任，我有個建議?！睏罾习鍚阑?，并擋不住大頭把想說的話說完。

　　“楊老板剛才提到有拉土方錢，但得等到下月才能領(lǐng)，韋主任你能不能特事特辦？錢可是傷者救急用啊！想點辦法吧，要不，會開到下午也沒個結(jié)果。”

　　“可以考慮，但能不能特事特辦，我請示領(lǐng)導(dǎo)看吧?！表f主任讓大家原地休息三分鐘，他和劉警官到隔壁辦公室碰碰頭。

　　碰頭回來，韋主任說：“阿羊、楊老板和司機留下，繼續(xù)協(xié)商問題，寫好保證書和承諾書。其他同志散會。”

　　韋主任下了決心，設(shè)法幫阿羊把要求車禍責(zé)任方先墊醫(yī)藥費的事敲定。如敲不定，到時斷款影響受害者治療，不知阿羊和他叔伯兄弟又會弄出什么名堂來!

　　大頭離開項目部辦公室，蠻有感慨：處理一起車禍太難了。查看現(xiàn)場、搶救醫(yī)治傷員，事故認(rèn)定、賠償，涉及法律、穩(wěn)定、調(diào)解、人道等問題……交通安全對村民，對每個人太重要了！

　　下午，大頭跑了趟縣交警大隊事故科，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想了解阿斤交通事故認(rèn)定情況。

　　因不符合有關(guān)規(guī)定，顯然得不到具體答復(fù)，科長只是說，事故認(rèn)定書很快就下了。

　　科室按章辦事，大頭不好為難人家。

　　他來到法宣科。他打算請交警法宣科的同志，到龍榕村宣講交通安全知識。主意有了，就差沒與村干通氣。

　　科長姓李，戴副眼鏡，一看就知是個文化人。他請大頭坐后，用一次性紙杯裝了杯罐裝水，遞給大頭。

　　李科長仔細(xì)看著大頭，覺得有點臉熟。問：“你來自龍榕村，你知道有個人叫方丁嗎？我和他是高中同學(xué)?！?p>　　“我是他老爸啊！”大頭也想起來了?！澳悄?，方丁打籃球碰對你的眼睛……”

　　“沒事的。方叔！”遇到老同學(xué)的老爸，李科長喜出望外：“高中畢業(yè)后，我上政法大學(xué)讀書，方丁應(yīng)征入伍。工作后，方丁每次回來，我們都聚一聚?！?p>　　“你喝的墨水多，上位快，都當(dāng)科長啦！”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方丁干得也不錯咧，為公司老總開專車，好瀟灑??！”

　　“老往外跑，結(jié)婚后難巴家。好了，言歸正傳。”大頭把來的目的說后，請李科長給予鼎力支持。

　　李科長滿口答應(yīng)?！胺绞?，你就叫我‘小李’吧?！闭f完，取出筆和筆記本，要了解村民掌握交通安全知識的情況，聽一聽村主任對宣講內(nèi)容、形式有何要求。

　　說到交通安全知識，村里的年輕人略知一二，老年人說不出一二來。

　　環(huán)城大道距離村邊不到二十米。通車后，大中型車輛來來往往。

　　過大道有斑馬線，安裝有道路交通信號燈、指示牌，但老人帶娃仔過大道時，大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有幾個自以為眼力好，動作敏捷的后生仔，騎電驢闖紅燈已不是三兩次了，簡直是拿命開玩笑。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說易做難。后生仔喝矇了，人和電驢摔進路溝和水田的事，時有發(fā)生。

　　有人自作聰明，竟利用大道邊曬花生、玉米，堆放待運到糖廠的甘蔗。

　　阿斤這次電驢和人是在泥頭車拐彎的視覺盲區(qū)被撞的。要是有這方面的知識，離開盲區(qū)，就躲過了一劫。

　　還有，村民大都不懂騎電驢，開小車為什么要離開和避讓大中型車輛……

　　“小李，不，在工作場合，我還是稱你‘科長’?！贝箢^說：“村里的現(xiàn)狀就這樣。講的內(nèi)容，如何講，你是吃這碗飯的，你做主。進村宣講時間，最好在晚上。白天村民大都下地，或外出打工?！?p>　　“好的，方叔。”李科長告訴大頭，他宣講，會結(jié)合龍榕村部分人交通安全知識空白，不注意交通安全的一些行為來進行，再通過多媒體播放交通事故案件，來警醒全村男女老少：遵守交規(guī)，珍愛生命；文明出行，平安回家。

　　“好啊，就按你說的弄。”

　　“方叔，宣講前，我們科的同事，還會給村里送一些交通安全須知的資料和遵守交規(guī)的掛圖。”

　　“謝謝！哪天晚上請你們進村宣講，村委議定后，我會提前聯(lián)系你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