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遜不動聲色:“好,我正有此意,要解心中煩悶,還需杜康。”
這人便是陸虞侯陸謙,平日里和林沖最要好,如今賣友求榮,按高衙內(nèi)的意思行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光不遜此時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今日之事,還須將計就計。
于是二人準備離家,離家之時,那陸虞侯還對林娘子道:“阿嫂,我同兄長到家吃三杯去?!?p> 只見一位伊人趕緊從布簾中出來,對光不遜道:“大哥,少飲早歸。”
“知道了。”光不遜道。
接下來,只有先委屈娘子了,光不遜情知高衙內(nèi)這次也沒有得逞,故為防打草驚蛇,只好先虛與委蛇。
二人出門,在街上閑走了一段時間,陸謙便道:“兄長,要不我們還是別去我家了,我知曉樊樓最近又來了幾味好酒,不如我們?nèi)シ畼莾?nèi)吃兩杯?”
光不遜自無不可,這本是題中之義:“皆聽賢弟。”
兩人到樊樓內(nèi),占個閣兒,喚酒保分付,叫取兩瓶上色好酒,希奇果子案酒,便開始敘說閑話。
光不遜知道,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
人生如戲啊,還好光不遜本科在哲學系的時候看得閑書多,還記得林沖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大體是什么意思。
光不遜便裝作嘆了一口氣。
陸謙道:“兄長何故嘆氣?”
光不遜假裝煩悶道:“賢弟不知,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這般腌臜的氣!”
陸謙道:“如今禁軍中雖有幾個教頭,誰人及得兄長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卻受誰的氣?”
光不遜便把前日高衙內(nèi)的事告訴陸謙一遍。
陸謙道:“衙內(nèi)必是不認識嫂子,大水沖了龍王廟,這事不妨事,相必這事就算到了太尉那里衙內(nèi)也沒理來?!?p> 光不遜心里想:如果不是真的看過《水滸》,你這番話我倒是真信了。
畢竟,于情于理都是這個道理,本來都是不至于的事。
可誰能想到高衙內(nèi)混賬,高俅比高衙內(nèi)還混賬,而你陸謙更是混賬中的混賬。
然而在光不遜看來,不但上面三個是混賬,這林沖也是個混賬。
林沖雖然可憐,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高衙內(nèi)在東京倚勢豪強,專一愛淫垢人家妻女,京師人懼怕他權(quán)勢,不敢與他爭口,叫他花花太歲。
林沖身在高俅麾下,豈會不知高衙內(nèi)作惡多端,干了多少傷天害理,淫垢人家妻女之事。
這林沖不管不問,無非是覺得自己怎么說也是官家中人,又被高俅承看,不會禍及到自己身上而已。
換言之,不管百姓死活而已。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又舍不得富貴亨通,故而在官場上蠅營狗茍而已。
滿身為營營,一心換功名。兒時美好去,雙手余罪腥。
這就是林沖。
他林沖的手難道就干凈嗎?
這林沖可憐之處,在于其被逼上梁山。
這林沖可恨之處,亦在于其被逼上梁山,要不是禍及到自己身上,林沖也不過就是一個和這個清平世界同流合污的看客而已。
要光不遜說,這林沖就是活該。
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等到禍及己身,才大喊冤屈。
這就是活該。
你早干嘛去了?
反倒是那魯達,嫉惡如仇,路見不平,便拔刀而起,為救金氏婦女,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為救劉氏父女,刀劈小霸王。
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大鬧桃花村,火燒瓦罐寺,再鬧野豬林,端的是好漢子,好智深!
這才是風風火火闖九州,路見不平一聲吼!
至于林沖,只不過也是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時旁邊的看客而已。
再說,第一次高衙內(nèi)調(diào)戲林娘子時,林沖和魯智深兩人俱在。
林沖正欲再一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而是魯智深要為林娘子出頭。
林沖和那群潑皮反而以為魯智深聽了高俅的名聲還要打高衙內(nèi),是喝醉了酒后的胡話。
畢竟,清醒的人怎么可能惹人家當朝太尉呢。
這便是林沖和那群潑皮以小人之心度魯智深之腹了。
在光不遜看來,魯達才是上上人物,端的一位好漢。
至于林沖,也就和那群潑皮一個水平而已。
這世道,就是因為看客太多,好漢太少,林沖太多,魯達太少,所以才叫清平世界。
而這一次,光不遜可沒有興趣再走林沖的老路。
光不遜看吃得差不多了,便借口要小遺,告罪一聲出樓去。
之后光不遜趕緊去巷口找女使錦兒,因為他知道,錦兒也在找他。
回身轉(zhuǎn)出巷口,只見女使錦兒叫道:“官人,尋得我苦,卻在這里!”
光不遜問:“做甚么?”
錦兒道:“官人和陸虞候出來,沒半個時辰,只見一個漢子慌慌急急奔來家里,對娘子說道:’我是陸虞候家鄰舍。你家教頭和陸謙吃酒,只見教頭一口氣不來,便重倒了!只叫娘子且快來看視?!镒勇牭?,連忙……
光不遜知道這是高衙內(nèi)的調(diào)虎離山了,只聽了一半于是趕緊跑到陸謙家。搶到胡梯上,卻關(guān)著樓門。
只聽得林娘子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妻子關(guān)在這里!”
又聽得高衙內(nèi)道:“娘子,可憐見救俺!便是鐵石人,也告的回轉(zhuǎn)!”
光不遜立在胡梯上,叫道:“娘子,是我!”
林娘子聽得是林沖聲音,便趕緊來開門。
高衙內(nèi)吃了一驚,斡開了樓窗,便跳墻走了。
光不遜趕緊上樓,問林娘子道:“娘子你沒事吧?”
林娘子道:“沒事,他沒近身我。”
光不遜心中對林娘子心懷歉疚,道:“都是為夫讓你受了委屈,為夫向你保證,沒有下次?!?p> 于是光不遜把陸謙家打得粉碎,做戲還是要做全套。
之后光不遜先送林娘子歸家,再按照書中應(yīng)有的情節(jié)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徑奔到樊樓前去尋陸謙,然后再回來他門前等了一晚,陸謙果然如書中不見回家,光不遜便歸家了。
林娘子還勸道:“我又不曾被他騙了,你休得胡做?!?p> 按原著里,這時光不遜應(yīng)該如林沖道:“叵耐這陸謙畜生,我和你如兄若弟,你也來騙我!只怕不撞見高衙內(nèi),也照管著他頭面?!?p> 但這在光不遜看來,更證明林沖是個窩囊廢。
調(diào)戲你家娘子的不是陸謙,是高衙內(nèi)。
你整天堵門陸謙算什么男人,真是男人就去堵高衙內(nèi),高太尉的門啊。
事實證明,林沖,不過一懦夫而已。
所以光不遜并沒有這般說。
光不遜反而對林娘子說:“我明白娘子為我擔心,娘子放心,為夫心中自有計較,必給娘子一個交待?!?p> 林娘子以為他又要惹事,又要苦勸。
這林娘子也是個普通人,普通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這戲還要繼續(xù)演啊。
于是光不遜一連在陸謙家門前等了三日。光不遜自然不是要等陸謙,按照書中的劇情,陸謙這三日也不會出現(xiàn)。
直到第四日,魯智深徑尋到林沖家相探,光不遜便知道,他要等的人到了。
只見來者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身長八尺,腰闊十圍,腰跨戒刀,手提禪杖,不是魯智深是誰?
“師兄,總算把你等到了?!?p> 魯智深問道:“教頭如何連日不見面,等我何事?”
光不遜便將這一番過往告訴魯達。
魯達頓時火冒三丈:“灑家早看出那高衙內(nèi)不是好鳥兒,當時教頭還勸灑家,如今你看如何,那陸謙也是個畜生般的玩意兒,就該好好收拾他們一番,教頭你待如何處理此事?”
光不遜起身,對魯智深下拜一禮,凜然道:“沖欲做一潑天大事,望兄長能助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