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府的壽宴后沒幾日,恰逢鎮(zhèn)國公府的鄭小將軍陪著海嵐郡主回門;世子剛下馬就被叫到桓王妃院子里,和鄭小將軍寒暄幾句之后,海嵐郡主馬上逮著機會開始催婚:‘‘我這一嫁出去,府里真是清凈了不少。弟弟你又成日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母親既要照顧父親,又要管理府中內(nèi)務(wù);要有些個刁奴欺主也沒個人幫襯。’’說罷就要抬起手帕拭淚。一旁的鄭小將軍微微汗顏,岳母雖和善,但是王妃這樣尊貴還不至于有人敢冒犯,只好立在一側(cè)靜靜地看自己媳婦演戲。桓王妃則小心翼翼地觀察這個自小被抱在身邊,但主要由乳母嬤嬤們帶大的兒子,說起話來不敢像自幼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一樣直接。海嵐郡主似乎入了戲,說到動情處連連甩帕子,要不是自己相公在身邊早就要上前捶弟弟一頓:‘‘你這個沒好歹的,早早地給我找個弟妹,何至于母親如此辛苦;再添幾個侄子侄女,咱們府里也能有些生氣不是,沒準(zhǔn)爹一高興,病就都好了!’’
世子實在躲不過,只好忙作揖請罪,彎腰前還不忘示意自己的姐夫幫幫自己。桓王妃再說下去讓女婿瞧了自己女兒的潑皮樣,趕緊也說話:‘‘你姐姐著急也不是沒有道理,若有看上的趕緊把事情敲定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好的回都被人挑走了怎么辦?!’’世子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沒事,她還沒及笄?!B著自己都嚇了一跳,在母親和姐姐面前還是沒松口。
‘‘母親您總在府中,也不是各府如今的狀況,前些日子我去寧國公府見著幾個生面孔,想來是元都官員調(diào)動,帶來了不少家眷?!竿蹂聜?cè)頭聽女兒說前日趙府壽宴的光景?!赣H,趙夫人這次的壽宴辦的成功,準(zhǔn)備再辦一場馬球會,那馬球場離咱家的莊子近,不如等馬球會結(jié)束了請各府到莊子里休息。大集小會的您都不愿意去,請他們?nèi)デf子上歇腳,您不就可以相看相看了么?!?p> 桓王妃覺得這個主意雖好,可一想到那么那么多府邸女眷,屆時還會有仆從丫鬟,還要保障安全,飲食;想想都頭疼。世子李憶見母親也在猶豫,忙說:‘‘大姐剛剛還說母親管理內(nèi)務(wù)十分辛苦,怎么能給她攬活呢?!?p> 海嵐郡主眼睛一轉(zhuǎn),面露喜色:‘‘這不怕,主辦還是趙家主辦,咱們只說是幫忙只管女眷們,趙夫人感激還來不及呢?!f罷拽拽自己相公的袖子,讓他趕緊幫忙說句話。鄭小將軍趕緊低頭向岳母說道:‘‘岳母若是覺得累,我和海嵐可以提前回來幫幫您的?!?p> ‘‘是啊,就是您不替他著急,懷海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呢。婆母不在了,祖母昭陽公主常常念叨讓我這個做長嫂的多留意呢?!ぶ髡f罷又將火力對準(zhǔn)自己弟弟:‘‘你不要,別人要。好的讓人挑走了可別后悔!’’
‘‘好好好!我答應(yīng)就是了?!竿蹂姾拱焰?zhèn)國公府的老夫人昭陽公主都搬出來了,豈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世子對這個與自己年歲相仿,帶著自己長大的姐姐也是很無奈,鄭小將軍沖自己小舅子聳聳肩報以同情的眼神。
沒過幾日,趙夫人訂好馬球會的日子就給各府下帖子,趙平山主動請纓愿意陪母親去紀(jì)府下帖子,趙夫人心里稱奇怪,原也不打算親自去的,見兒子如此便成人之美。紀(jì)簡這日聽說趙夫人會過府,料到趙平山可能會一起來,早早托人到榮府請了榮冬過來。趙夫人到紀(jì)府,紀(jì)母帶著兩位姑娘相迎,因為有著共同的小秘密,三人站在一起熟悉多了,心照不宣的壞笑著。趙夫人見一左一右兩朵金花站在自己的幼子身旁,晃的人睜不開眼,心里早就樂開了花;于是對紀(jì)母說:‘‘咱們都認識這么多年了,要說著元都的大戶,仔細算算,誰家不是沾著親呢。況且孩子們還小,沒得太拘束了他們?!o(jì)母含笑:‘‘是了。小簡帶你姐姐弟弟到自己院里玩去吧?!说昧酸屃畀偱芑亓嗽鹤?。
三人回了院子,干脆倒在地上哄笑著,互相瞧著彼此的模樣又是一場笑。趙平山撐著站起來給兩位姑娘作揖:‘‘前幾日,讓那薛大腦袋冒犯了兩位姐姐,我做主人家的今日來賠不是?!瘶s冬想起來還有些后怕:‘‘你莫不是打了他一頓?’’說著還掃掃趙平山的身板,對兩人的武力值表示懷疑。趙平山笑笑不答,隨便抿了口茶擺擺身子學(xué)那說書先生的模樣:‘‘說時遲那時快,兩位仙女仙遁之后,世子從天而降,身邊一彪形大漢繞到那潑猴身后,舉起一板磚!哎呀呀!’’
‘‘世子出手不會給打死了吧?’’榮冬想到冷酷的世子,不由得替薛環(huán)擔(dān)心起來。
‘‘那倒沒有,那薛大腦袋只是被拍暈了。從前我也以為世子孤僻,如今看來也是面冷心熱,古道熱腸的人。’’
‘‘那薛環(huán)醒了之后可有記恨你?’’紀(jì)簡都忘了自己和榮冬也脫不了干系。
‘‘他一酒醒,膽已破了三分。我唬他瞧見的是我乳母家的二哥,二哥生得清秀被他錯認成了女子。酒后打碎了我家?guī)讉€擺件,他怕我告訴他老子娘,給我打了欠條,打死也不敢往外說半個字?!w平山邊說邊學(xué)薛環(huán)又慫又悔的樣子,逗得紀(jì)簡滾在地上捂著肚子打圈,榮冬也撐著小幾憋笑。
紀(jì)簡回過神來,有意開趙平山的玩笑:‘‘既在你家后院,肯定也是你家的親戚。回頭你們親戚和好了,咱們姐妹倒不好意思上你家做客了?!?p> ‘‘原不是什么正經(jīng)親戚,他是從前工部薛老尚書的三房長孫。薛老夫人是我父親的姑母,這三房雖是庶出卻也隨著二房認了親戚的。這里頭的彎彎繞繞榮姐姐是知道的。’’趙平山倒也坦蕩,將這樣的親戚關(guān)系好好的給紀(jì)簡捋了捋。
榮冬見有機會科普八卦馬上來了興致:薛家本也是世家大族,薛環(huán)的祖父是先帝光宗時的工部尚書。誰料在監(jiān)管修剪觀星樓的時候發(fā)生了倒塌,先帝急召薛老尚書進宮,薛老尚書的下屬不久前送了貴妾給老尚書,老尚書在家辦納妾禮被灌的爛醉誤了進宮的時辰;估計是趙老夫人那日心情不好未親自出面,下面的人對內(nèi)官招待不周,內(nèi)官回宮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說老尚書花甲之年還在納第五房妾室,真是老當(dāng)益壯!第二日,先帝就當(dāng)著朝臣的面怒斥薛老尚書‘’好色誤政‘’,老尚書下朝后又羞又悔竟撒手人寰了。光宗見人已走了便沒有再追究,可他家的庶長子能干,向來同嫡出的二房不對付,老尚書走了沒多久便嚷嚷著要分家,薛老夫人也就是趙平山的姑祖母一氣之下竟也同意了;好好的一個大族就此沒落了。事情雖久,余威尚在,這件事至今還成為世家大族中教育子孫的經(jīng)典案例,如今也各府后院縱然通房丫鬟一大堆,誰家也沒允許子孫公開地納第五個姨太太的,這似乎成了上元官宦人家不成文的規(guī)矩。
榮冬說到這里唏噓不已:‘‘一朝家族敗落,其實薛環(huán)也是個可憐人。’’
趙平山見兩人神色緩和了些,便說道:‘‘是啊,三房既不是嫡出,有外祖家可以依靠;又不像大房那樣仕途得力。從來都是依靠著我那姑祖母過活,正因為此我母親才沒有斷了來往,偶爾幫襯些。兩位姐姐瞧他如此便不要同他計較了。’’
紀(jì)簡冷哼一聲:‘‘你們瞧著他可憐,我卻覺得他可恨。家族一朝敗落,他不想著重振家風(fēng)也就算了,定是聽了許多奚落,自輕自賤起來,哪有半點世家子弟的做派?!?p> 趙平山聽了這話又忙作揖起來:‘‘放心吧,我雖不好讓母親斷了他家的補助,但我也說了以后我要專心溫書,再不許門房的小廝打著我的旗號領(lǐng)他進園子。’’又補道:‘‘從此再不論什么弟弟哥哥了,只認姐姐妹妹可好’’幾句話弄得小屋內(nèi)氣氛歡樂了起來,商議著過幾日的馬球會該帶些什么東西,又該如何組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