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書里斬出第十一劍時，四大書院圣人皆已到了南越國疆域之上，而囚禁趙豈敵的陣法在顧書里與虛決言語時已經(jīng)消失。
趙豈敵不要命地向著南越國飛掠而去，一直念叨著：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這一刻，謫仙人多了分煙火氣，少了分出塵意，也憑空多了十分煞氣，謫仙人也是能化作瘋魔的。
當他趕到南越國時，只是遠遠的瞧見天威浩蕩掩蓋了天上的景象，看不見顧書里的身影。
而后天威與圣明之力爆發(fā)，籠罩了一片天地，綻放出讓圣人也感到刺眼灼目的光芒，趙豈敵被迫止住了身體，不敢再先前去。
轟！
轟！
轟！
幾聲巨響傳來，一股天威與圣明之力混合的力量炸開，迅速向著四周天地擴散，那些圣人皆急劇后撤。至于路過的飛鳥，地面上的林木、動物無一幸免，都化作了飛灰。
待這股威能散去，灼熱的氣息籠罩著這一方天地，頂著灼熱感往前去，趙豈敵怒吼著往上空飛去。
只見天上有天門化作一塊塊破碎的白玉散落人間，白玉間一個血肉淋漓的人影正在墜落，其手中還握著一把劍柄……
“喬松，先生沒用，就連拆個南天門也如此勉強?！鳖檿飶浟糁H低聲輕語著，余光瞧見了飛掠而來的趙豈敵，他嘴角有了那么一絲勉強的上揚。
一口氣撐著顧書里不隕落，只因還有事情要再三交代一番。
趙豈敵接住了顧書里，眼睛里布滿血絲，臉頰上盡是淚痕。
“彼其娘之！你！”不待趙豈敵說完，顧書里費力地拉了拉趙豈敵衣角，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你說，你說?！壁w豈敵止住抽泣，靜心聆聽。
“照顧……好喬松，要是……喬松出了什……么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南天門……我拆的?！?p> 趙豈敵靜心聆聽，卻突然再聽不見那低沉的聲音了，他愣了一下道：“你繼續(xù)啊。”
而后他又反應過來了，整個人呆住了，沒有哭也沒有說話，沒有動怒也沒有失態(tài)，只是靜靜地看著顧書里那血肉模糊的臉。
片刻后，其余四大書院的圣人有過來了，他們也是靜立一旁沒有言語，神情或憤怒，或悲傷，或是面無表情，或是目眥欲裂。
地面上有余火未滅，有白玉散落，此時此刻起，這人世間再無南天門，也再無顧書里。
蘇喬松失去了先生，趙豈敵失去了師弟。
那白玉間隙中，有四具燒焦的尸體，那四尊佛陀的尸體，那股力量尚無法毀去佛陀尸身。
但趙豈敵懷中的顧書里卻是化作了漫天光華，不給趙豈敵一絲反應的時間就消散在天地間了，只留下卻邪殘存的劍柄落入趙豈敵手中。
此等異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逝者已逝，但顧書里的遺愿尚未完成，這將由趙豈敵替顧書里完成，現(xiàn)在就將這第一個遺愿完成。
趙豈敵向著諸位書院圣人行大禮，而后道：“我?guī)煹苡屘焐舷扇瞬桓蚁路玻屘焐舷扇酥?，人也能傷及仙人，還請諸位成全！”
“我等愿為顧圣遺志竭盡全力！為眾生萬死不辭！”書院圣人齊聲道，而后身上的氣息皆匯集在了趙豈敵身上。
一時間，龐大的力量暫時沖破了絕圣之力的壓制，在趙豈敵身上形成了不下于圣明的力量。
“天上仙人若下凡，便如此天！”
趙豈敵，天下第一刀客，此刻，一刀破天幕。
原本南天門所在的位置裂開一道漆黑的縫隙，此乃天之痕，縫隙中雷霆閃爍，亂流肆虐，天地之氣從這裂縫流逝，長久以往，這片天地將天地之氣稀薄，甚至沒有天地之氣。
不過，這地方能讓圣人感到灼熱，一般人也進不來，有沒有天地之氣也無所謂了，反正這股灼熱起碼能維持個百年吧？
就像當年北天門墜落人間一般。
“天上仙人若下凡，書院之人愿以死墜天門，讓天庭斷了入人間的路，即便眾生無法修煉，也要擺脫這戲子生活?！?p> 趙豈敵收刀，怒視天幕，天上寂寥無聲。
……
蘇喬松能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右眼皮也跳個不停。
淚，不聽話地滴落，洛梨束手無措，只能陪著哭。
趙豈敵向著其他人道謝，而后匆匆飛掠向秦時書院，此時，蘇喬松需要有人陪著，師弟不在了，就只能由自己來了。
當趙豈敵趕回書院時，卻發(fā)現(xiàn)蘇喬松已經(jīng)枕在洛梨肩頭睡著了，其臉上有淚痕，睡夢中還是不是抽噎一下。
這便是，師徒連心嗎？看來這事是無法隱瞞了，況且小喬松有著星辰眸，能看人心。
不忍打擾蘇喬松安睡，趙豈敵就先去竹屋里整理顧書里的遺物了，沒有留下尸身，衣冠?？偸且⒁粋€的。
不過，小喬松怎么睡在了小梨子的肩頭？
睡夢中，蘇喬松夢見了顧書里，夢見了書鋪拜師，夢見了顧書里教他詩經(jīng)，夢見了琴閣選琴……
又夢見了大公子在扶蘇山上撫琴戰(zhàn)仙人，夢見了北天門墜落人間……
夢見了有一劍自人間而起，斬落天門……
最后，夢境停留在了他第一天上扶蘇山的雨夜里，先生帶著自己到了扶蘇樓閣樓遠眺山河。
先生撫著自己的頭發(fā)，說：“喬松，有一天你若是找不到先生我了，不要害怕，我會化作人間風雨陪在你身邊?！?p> 那一刻，蘇喬松覺得這風、這雨很是親切。
蘇喬松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輕輕拍打，便是悠悠轉醒，看見是洛梨拍打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下雨了喔?！甭謇嬷钢炜照f道。
蘇喬松仰頭看向天空，瞧見一滴滴水珠從天上墜落人間，帶著一絲絲涼意。
秦地地處北方，又正是隆冬之時，下雨也算是一種天地異象。
不知是雨還是淚，在蘇喬松的臉上流淌，先生回來了，他能夠感覺到。
趙豈敵也發(fā)覺了這北地風雨的異象，害怕蘇喬松淋雨生病了，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趕到山崖旁，卻瞧見蘇喬松正在仰頭淋雨，臉上盡是笑意。
“喬松，回來，別淋著生病了?！壁w豈敵拉著蘇喬松跟洛梨就要回竹屋避雨。
“師伯，先生回來了，我能感覺到，真的能……”
“喬松……”趙豈敵紅著眼眶，淚水止不住地流轉，混雜著雨水布滿臉頰。
“喬松，你先生是這人世間最強大的圣人，他斬下了天門，他是天下第一的劍客，很了不起?！壁w豈敵抱住了蘇喬松哽咽道。
“但，他真的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先生說過，如果哪一天他離開了，會化作人間風雨陪在我身邊，他并沒有離開，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