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三株樹生長在厭火北赤水之上,其葉似珍珠若星辰。一旦開枝散葉,站于樹下,便仿若觀星海降落世間。
但是這赤水是個鮮為人知的地方,其人跡罕至的程度和極北蠻荒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只是傳言有這么個地方,但是它到底在哪兒,卻不知要向誰去問。
芫蕪和陵游自南海一路行來,斷斷續(xù)續(xù)走了將近半年,也沒有找到赤水的所在。
但是二人也不著急,雖然要尋找赤水,但是目的卻并不是它。按照芫蕪的話說:來到塵世,自然整個塵世才是目的。到最后能不能尋找赤水尚且不能預(yù)知,但這一路一定要走的值得。
日前二人日前從一個過路的商隊那里聽聞,成周幾日前開始落雪,大雪一直不停,直將其內(nèi)的一座名叫景室山的山峰盡數(shù)蓋住。
景室山處于塵世,并非靈山。其上有人間數(shù)代帝王下令建造的數(shù)座亭臺樓閣,規(guī)制多宏偉輝煌。此時被那白雪一蓋,云霧縈繞其間,富麗堂皇之感掩去之后,便仿若人間仙境,直能將不入凡塵的神女引來。
這是那商隊中的人跟芫蕪二人交談時對景室山的描述,其中雖不乏夸張溢美之辭,但卻是當(dāng)真勾起了芫蕪想要前往一觀的念頭。
她常年居于靈山之上,對于塵世中的山巒模樣,倒是還未曾見過。不知道和少咸山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二人此時,正在去往成周的路上。
芫蕪正踏著上邪,行在云霧之上。不期然一片綠葉飄飛過來,落在她的肩膀。
時隔半年之久,這是芫蕪接到的來自青衿門的第一封信。她眉尾微微挑動,伸手將綠葉拿下握于掌中。
片刻后,神情驟然凝重。傳信的綠葉在她手中化為了粉末,被風(fēng)吹散在云霧間。
“陵游?!彼D(zhuǎn)頭,正好迎上對方的視線,“我們恐怕要回一趟青衿門了。”
青空師叔來信,云、楊、廉、洛四脈長老正在商議各立門戶之事。
師父離開才不過半載,就這么迫不及待嗎?
……
青衿門。
芫蕪的腳步已經(jīng)邁入議事廳的大門,在座大多數(shù)人卻還沒能注意到她。
“四位長老以及諸位管事聚集在此,是門眾有何大事要發(fā)生嗎?”不疾不徐的話語傳進大殿之內(nèi),將殿中眾人的目光瞬間吸引到一處。
坐在最前方的云韶、楊靈均、廉問以及洛清漪看著芫蕪走近,神情還能保持如常。而坐在下首的一眾管事和能在門中說得上話的弟子,面上的驚訝之色卻大多沒有來得及收斂。
顯然,這場聚集了青衿門幾乎所有重要人物的會談,一開始便將她這個前任掌門弟子排除在外了。
芫蕪不甚在意地將視線在廳中掃了一圈,緩步走向最里側(cè),坐在了以往衛(wèi)落所坐的位置。
她落座的同時,滿廳人的神色又是一變。最里側(cè)的四位長老若有所思,而站得離門口最近的幾人,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
“阿芫?!痹粕厥紫乳_口,看著芫蕪道:“你不是下山游歷了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無他,就是在山下玩膩了,便回來看看門中一切是否如常?”芫蕪和顏悅色,再次問道:“諸位長老聚集在此,是門中發(fā)生了何事嗎?”
芫蕪連續(xù)兩次發(fā)問,廳中或坐或站數(shù)十人卻再無一人作答。
見狀,芫蕪笑了笑。視線在離她最近的四位長老中間流轉(zhuǎn),最后停在了唯一的女子洛清漪身上。
“洛長老,你能告訴阿芫發(fā)生了何事嗎?”她笑著問道。
后者抬眸看向她,張了張口,卻又將視線移向一邊,最總未言一語。
“楊長老?!避臼徲挚聪驐铎`均。
仍舊沒能得到回應(yīng)。
她又轉(zhuǎn)向廉問,未及開口,便被一道聲音打斷。
“門中群龍無首已有半年之久,長老們正在商議解決辦法。”一個坐在云韶下首的管事將芫蕪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既然是商量對策?!避臼徔聪蚰侨说溃骸败臼徸詥栆彩乔囫崎T的弟子,應(yīng)該坐在此處的權(quán)利吧?”
“諸位請繼續(xù)?!避臼徧?,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此乃門中機密,豈能輕易泄露?”
“思明,慎言!”那名管事話落,云韶出聲呵斥。
“哦?這么說這些決策你聽得,而我聽不得?”芫蕪倒是仍舊一派平和,看著那個名叫思明的管事問道。
“門中元老議事,晚輩弟子皆不可參與?!泵兴济鞯墓苁虏]有被云韶的呵斥嚇住,繼續(xù)道:“即使你是前任掌門的弟子,也應(yīng)該遵守這個規(guī)矩。門中大事,豈能兒戲?”
他說的似乎條條在理并且信誓旦旦,但是聽到他的話,在座許多人第三次變了神色。
芫蕪上身微微前傾,語調(diào)不慌不忙:“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如今云、楊、廉、洛四位長老按照輩分算,是青衿門第十六代弟子。”
“而我的師父衛(wèi)落,是青衿門嫡傳第十代掌門弟子。我是他的徒弟,按照輩分來算便是第十一代弟子?!?p> “這位管事說的晚輩,是按年齡來算的嗎?”
芫蕪話落,對方已經(jīng)臉色鐵青。
“云長老,你說是嗎?”
聞言,云韶的臉色也瞬間難看。
其余眾人紛紛躲避芫蕪的目光,唯恐其發(fā)難到自己身上。若真的論起輩分,如今的青衿門除了藥師青空,沒有人的輩分能大過芫蕪。
因為衛(wèi)落并非十分在意輩分,也因為芫蕪著實年少,所以門中一應(yīng)長老管事皆跟隨衛(wèi)落稱呼其阿芫。畢竟倘若真的按輩分,這些早已年過半百甚至已經(jīng)過百的人都要稱一個小娃娃一聲師祖。
但這么喊著喊著,便容易讓人忘記本來正確的輩分。就像放權(quán)放得太久太寬了,下面的人便開始各自為政。
這場議事因為芫蕪的到來,還未正式開始,便不得不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