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醒了
他們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的看初升的太陽,慢慢的從海里爬上天際,直到日上三竿,涼氣散盡。
“不請我喝酒么?”他忍不住問她,她最寶貝美酒,嗜酒如命。
展祁攬住飛舞的碎發(fā),挵到耳后,答應(yīng)道:“請,改日一定盛情宴請黎大爺,今兒不行了,酒,我已經(jīng)喝完了。”
她拿起一旁的酒壺,隨手顛了顛,示意已經(jīng)空空如也。
黎越麒看著她,隨即淺淺一笑,應(yīng)了聲好。
他站起來,風吹動衣擺,像個要乘風遠去的謫仙。
“現(xiàn)在回去嗎?我可以安排人送你?!?p> 展祁也起身,拍了拍衣裙,搖搖頭說道:“不勞煩你了,我?guī)Я耸虖?,先四處都看看,晚些我自行回去?!?p> 黎越麒欲言又止,隨即又像是釋然般笑道:“好,那我先走了,有時間可以來書院看看,別忘了欠我的酒?!?p> “不會忘,書院的話有時間我會去的?!?p> 她想到時候順便去看看黎院長,前西山書院的院長,黎越麒的爺爺。老人家已經(jīng)退下來,然后榮養(yǎng)在西山書院,很少回黎家本家。
看著黎越麒離開,展祁一直淺笑著的眸子冷淡下來,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幾年不見,黎越麒已經(jīng)是黎家的家主,而且是現(xiàn)任西山書院的院長,可真是身名遠揚,門生滿天下。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巧合的在這里遇見她?只是,這人目前有什么目的,她并不清楚,姑且念著年少的情誼,展祁不愿深究他的企圖。
她輕嘆了口氣,暗想自己終究不是年少的的展祁了,該有的防備她一分也不會少。
另一邊,坐上馬車的黎越麒,腦子里回蕩著的都是年少時他們的點點滴滴。
展祁從小與別人不同,她是千嬌百寵的展家小姐,走到哪里都是人們吹捧的對象。
可她很好,對所有人都好,一視同仁,連下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樣的。
小時候的她,過家家說要當大將軍,最后,她真的做了大將軍。小時候的她,比賽輸給他,把自己抵給自己做夫人,可她卻沒有做到。
她拒絕了他的求親,獨自遠去京城,說要考狀元,可是她去了沙場,然后帶著一身孤傲回來扶桑城,她的人生,他錯過了整整八年。
展祁,我們還有以后,對嗎?
黎越麒不敢問,她總是干脆利落,而他怕極了聽到他不愿意聽到的答案。
馬車行駛很快,他捏了捏拳頭,害怕自己忍不住回頭看她。
成年人的世界,哪來那么多兒女情長,如今的她,掌控展家,輕而易舉。而他,是黎家的家主……
“公子,我們直接回書院,夫人那邊怕是會不高興,你看要不要先回家里一趟?”小廝猶豫著,還是忍不住勸說,要不還是先回去看看。
“不必,母親那邊,我自會處理?!?p> 剛才還溫潤如玉的公子,恢復(fù)了一貫的清冷,語氣也清冽了許多。
回去做什么?母親一心想把二弟的孩子過繼給他做嫡子,回去聽她苦口婆心,哭哭啼啼?
上位者的氣勢一出,小廝不敢多說,忙駕車往書院去。
日上三竿,展祁駕馬沿著城郊,去了沃野,位于扶桑城北邊。
許久不曾這般酣暢淋漓的快馬疾馳,展祁覺得十分痛快。有大陸跟著,午飯在外面解決,地道的農(nóng)家小攤子上的吃食,樸素管飽,味道也勉強。放任自己騎了一下午的馬,酣暢淋漓之后才返回家中。
日落西山,余暉中,展祁騎馬回家,剛剛下馬,就聽下人來說,忻姐兒醒了。
醒了便醒了,先叫大夫來看看,急急忙忙來報給她做甚?
“回小姐,紫桃姐姐一早就叫人請了大夫來看,說是醒了就好,日后好好養(yǎng)養(yǎng),其他便沒有什么了。”
紫桃做事,她素來是放心的。展祁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只是下午的時候,堂小姐便下了床,現(xiàn)在在您屋子外頭跪著,說是要來謝您的救命之恩,綠楓姐姐看著,叫也不起?!毖诀咭恢钡仍隈R房,為的就是這事,展忻一下午就過來了,二話不說,直挺挺的就跪下去了,怎么叫都不起。
展祁聞言,眉頭一皺,步子稍快,往起風樓去了。
一進門,就看見小丫頭小小的一只,穿著一身單衣,外頭披了一件外衣,就在她房門口跪著。
幸虧是她回來的早,要是晚些,怕是這身子,又要落下病根。
“跪在這做什么?”展祁不悅的問跪著的展忻。
小姑娘轉(zhuǎn)身抬起頭,看到展祁朝她走來,穿著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騎裝,一襲黑色長裙,在展忻眼里,宛如神袛。
她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感激道:“多謝姑姑救命之恩!”
展祁看她這般,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也是個小麻煩。
“先起來吧,進來再說?!?p> 展祁先讓人伺候了沐浴更衣,一邊由著綠楓給她擦著頭發(fā),一邊出去外屋看小丫頭展忻。她一直等著,明明剛剛醒過來,身子虛弱,愣是一句話不說,獨自堅持著,倔強的很。
展祁出來,展忻眼眸里閃過欣喜,迎著展祁,喚道:“姑姑!”
“先坐,拿塊毯子給她蓋著,免得著涼?!蔽堇餆说佚?,其實冷不到哪里去。
“說說吧,你落水怎么回事?”
展祁端起杯子,飲了一口紫桃親自端上來的蜂蜜水,漫不經(jīng)心的問展忻。
展忻望著展祁,如實回話:“昨日,嫡姐叫我去花園,又叫我去給她摘塘子里的蓮蓬……”
“等一下,這時節(jié),哪來的蓮蓬?”展祁冷眼一掃,問展忻。
“我也是這樣和嫡姐說的,這時候蓮蓬還沒有的,可是她不聽,硬是叫我去。我當時站在池塘邊上,和嫡姐理論,不知道誰推了我一下,我就掉水里了?!闭剐盟妓髦旬敃r的情況都說了,她才醒來不久,折騰了這么久,腦子有些暈暈乎乎。
展祁看她精神不濟,病怏怏的模樣,一時心軟,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那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說。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養(yǎng)好了身子,再來謝恩,你現(xiàn)在這樣,怎么謝我?嘴上謝謝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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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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