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老陸接到清河醫(yī)院朋友的電話，得知唐曉雯病灶的細節(jié)?！笆中g很困難，如果非要做，我愿意主刀，這事情交在別人手上我不放心?！边@是朋友發(fā)自肺腑的忠言。
病得治，但怎么治是件頭疼的事情，手術風險巨大，不切又沒有別的辦法，親戚離鄉(xiāng)背井遠道而來，不僅得幫忙辦事，更得把事情辦好。
老陸雖然從事腫瘤免疫治療，但是侄女的病并非惡性腫瘤，過度治療或者治療不當，后果誰擔？況且不一定有成效。思來想去，似乎交給朋友才是上策。然而事情重大，非一言兩語能夠說清楚，他當即安排回家行程。
四個女人到家后，蘇夢清得意洋洋地展示陶瓷罐，像是尋到明清年代的瓷器般隆重。當秀荷問及上午的收獲時，原本垂頭喪氣的事情竟然變得一片光明。
“我跟你們說，那醫(yī)生特別好！特別耐心！手術怎么做、有哪些風險說得清清楚楚，連我這種門外漢都聽得明明白白。而且告訴我們手術得找大型三甲醫(yī)院，比如惠安和東方。他這么一說我心里踏實！為什么？嘿，我們不就找的這兩家醫(yī)院嗎！說明我們之前的方向沒錯！誒，這樣一來就只剩下選哪邊的問題，你們說是吧？”
“是是是，這么說老陸找的醫(yī)生挺靠譜！”
“今天或者明天我們找個時間好好商量。惠安是老高找的，東方是人家介紹的，兩邊都不錯，就看選哪邊?；莅惨呀浽诘茸≡和ㄖ?，東方呢我們也已經做了一半檢查，大家之前的努力都沒白費！”
“是嘛！哎喲，我這心里可就安心了！”秀荷喜上眉梢，老高把事情辦得妥，沒負眾望。
午飯后，長喜領著一行人參觀大院，這是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老樹、老路、老操場，每個角落的故事他都記憶猶新。漫步于文化長廊里，一行人側耳傾聽老人家講述大院的故事。
長喜是個文化人，曾是部隊里的科研兵，寫得一手好字。幾年前他心血來潮，將自己幾十年的所見所聞寫成一篇回憶錄，年輕時的部隊生活、大院幾十年的建設變遷、帝都的改革風貌等等，用他蒼勁有力的鋼筆字一筆一劃手寫成書稿，希望發(fā)表，以作紀念。可是二十世紀鮮有接受手寫稿件的出版社，于是秀荷成了他的小秘書，一個讀一個打字，完成幾萬字的工程。
然而出書并沒有那么簡單，錢是第一道障礙。一家子勤儉節(jié)約哪舍得花錢出書，況且能不能賣出一本尚未可知，最終只能作罷。秀荷提起她用兩個食指打字的日子，眉毛都跨成“八”字。
“兩個人一百多歲，成天處在電腦前打字，還是老式的臺式電腦，哎喲，甭提多心酸。”
不過夏麗紅一行人的到來，倒成了這本回憶錄的最佳聽眾。
長喜的聲音抑揚頓挫，雖然帶著口音含糊不清，但幾日相處已經彼此習慣，能猜出大半。除了秀荷鞍前馬后只顧拍照，其余幾個女人都認認真真學習“歷史”。
灼灼夏日，白色的長廊石柱，蜿蜒妖嬈的綠色藤蔓，頗有旅游的韻味。正午的操場安靜祥和，暖風吹過，洋槐樹沙沙作響。隨處可見的喜鵲躲在樹枝縫里乘涼。湛藍的天空，澄清得像一面明鏡。
這天氣格外適合游泳。
一個小時后，長喜終于察覺口干舌燥，回家休息。女人們終于有了自己的時間。
“走，游泳去！”秀荷干勁十足，拿上車鑰匙塞唐曉雯手里。
唐曉雯頓時心領神會，專職司機包接包送是自己的使命。
一回生二回熟，在“熟悉”的道路上開車，她更加放松。載著滿車機油味和歡聲笑語，十分鐘后便抵達游泳館。買好泳衣?lián)Q好手牌，五個人準備入場，不料唐曉雯卻被門衛(wèi)擋住。
“沒換泳衣不能進去。”
“哎呀大哥，通融通融，小姑娘未成年，一個人在外頭不安全。您放心，她就在旁邊凳子上待著，肯定不會亂跑，更不會下水！”秀荷眼睛一眨不眨，說起“未成年”臉不紅心不跳，唐曉雯和夏麗紅反倒快藏不住笑。
“不行，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沒穿泳衣不能進！”
“哎呀，您就行行好，孩子小，剛剛高中畢業(yè)，人生地不熟萬一走丟了怎么辦？”
“讓她在坐外頭，我?guī)湍銈兛粗！?p> “害！你這人怎么這么軸呢！”連拒三次，急性子的秀荷直想冒火，但只能忍住氣繼續(xù)好說歹說，“坑蒙拐騙”。
蘇夢清和夏麗紅見勢默默挪到門衛(wèi)面前，擋住視線混淆視聽。趁其不備，蘇夢潔一把拽住唐曉雯溜進女更衣室。
“誒！不能進去！”
門衛(wèi)失手，但也只能止步于更衣室門口。
唐曉雯心里七上八下，雖然強行通關，可要被轟出去怎么辦，多丟人。她像只小雞似的尾隨四個女人進入場館。
一下水，女人們瞬間變成得水的胖天鵝，伸展著“翅膀”搔首弄姿留影。
原本只聽見教學聲音的游泳館瞬間熱鬧起來，迅速吸引二十米外的場館保安。
唐曉雯正在專心致志構圖，身旁突然出現一個身穿熒光橙制服的男子，厲聲呵斥：“沒穿泳衣不能進來！快出去！”
泳池里的人紛紛看向唐曉雯。幾個女人頓時傻眼，這大哥長了一個羅漢臉，似乎并不好糊弄，但也非得試試。
“小姑娘未成年，讓她在這里邊待一會兒行嗎？”
“不行，趕緊出去，這里面有監(jiān)控，要是被組長發(fā)現挨訓的就是我。”
“哪兒有監(jiān)控呀？”
“你頭頂上就是！”
秀荷抬頭一看，一個黑色小球閃著紅光若隱若現。
“快出去，趕緊的?！?p> “大哥，行行好，要不讓她待在監(jiān)控看不見的地方？”
“沒這樣的地兒?！?p> 突然，保安手里的傳呼機發(fā)出“嗶嗶”的沙沙聲，隨及傳來前臺監(jiān)視組長命令的口吻：“沒穿泳衣不得入館，請遵守規(guī)定！”
“看吧，我說有監(jiān)控。”
眼看無法通融，女人們只好答應。唐曉雯灰溜溜地提著相機準備離開。夏麗紅動身上岸，打算和女兒一同出去，卻被秀荷拉住。
“你干嘛??？”
“我陪她出去?！?p> “害，來都來了好好玩，曉雯一個人沒事！”
“媽，放心吧，你們好好玩，多游幾個來回減減肥！”唐曉雯盯著母親，笑嘻嘻地說。
夏麗紅只好囑咐道：“你就在外邊花園等，別走遠了。”
“好?！?p> 剛轉身，蘇夢潔從水里上岸，她三兩步趕上唐曉雯，說：“我跟你一起出去，我去上個廁所?！?p> “咦？大姨？”忐忑的唐曉雯瞬間有些踏實。
“到了更衣室你先別出去，既然給了錢，洗個澡再走?！?p> “好！”
“我拿上手機，你帶上你媽媽的手機，有事打電話給我?！?p> 原來這才是大姨的用意，唐曉雯心想，似乎隨時隨地總有一雙眼睛一雙手在護著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