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真的亮了。

　　可淚止不住的流，心禁不住的痛。前世的記憶充斥著我的大腦，我都記起來了，我是阿桂，你是阿丹，不是嗎？可你為何在這漫漫思念的歲月里不愿尋我？為何見到我卻不愿認我？為何你化作國師伴在這拆散你我的虎狼之君旁？……阿丹，我有那么多問題想問你，那么多思念想傾訴，你又在哪？我翻身下床，向侍女詢問國師的行宮。“國師的行宮在何處？”我喊住送早茶侍女，“回公子，國師讓您莫要找她?！薄澳憧芍獮楹?？”“不知，但國師差人給您送了一封信?！蔽艺归_那封信：

　　阿桂：

　　其實從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認出了你。可很抱歉，我無法讓你那么快回憶起你和我之間的故事，我怕你攔著我。

　　你可記得，皇上選妃的兩年前，沈尚書滿門死于一場火災(zāi)，無一幸免。這場大火最后被定為尚書在書房因工作勞累打翻油燈引起。所有人都以為尚書一家再無后人，卻不知他有一小女，因幼年身體孱弱，一直住在后山的寺廟中吃齋念佛，躲過此劫。是的，我就是沈家的遺孤沈丹，而蘇氏則是我母親的姓氏。對不起，騙了你這么久。雖然我久居寺廟，但父母兄長未曾怠慢我半分，時常舉家上山看我。我愛看詩集史冊，阿哥怕那燭焰?zhèn)宋业难?，便豪擲千金買來夜明珠為我掌燈?？删驮谀且灰梗瑦畚业?，我愛的，消失的一干二凈。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一向謹慎的父親竟會犯這樣的錯誤，更何況我曾將阿哥給的夜明珠轉(zhuǎn)贈了一顆給父親放在案上。我連夜下山投奔外公家，我發(fā)誓要將這殺我至親的兇手揪出。這案是朝廷辦的，又正值皇上選妃，我便起意就此進入那守衛(wèi)森嚴的皇宮，我需要一個微不足道但方便行事的身份。可我遇見了你，第一個和我同樣不向往那深宮中繁花似錦的人，第一個告訴我桂比牡丹好的人。我的計劃開始動搖，我開始貪戀和你的時光，我突然希望我從未參加者這選妃?？墒俏冶贿x上了。我以為那不過是皇上看中了我米行掌柜孫女的身份，卻不知一盤大棋拉開了序幕，我忘了到處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的眼線。我后來才知道這和親，不過是場為你我、蘇家、顧家準備的葬身之處。你劫持公主，我勾結(jié)外黨，都是株連家族的大罪。我射向你的箭，是叫你走。可你卻義無反顧的沖了上來。我好恨，恨自己無能，讓那茍占龍椅的無恥之徒將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留念從身邊奪走。

　　阿桂，你可知這么些年你為何不知你的身世？是我前世射向你的箭射破了你的情丹，你忘記了所有，也永世入不了輪回。救你的唯一方法便是將我的情丹給你。對不起，我練了邪術(shù)，整整十五年噬心吮骨的邪術(shù)。如今我已非人非鬼，不被天地所容，無法到陰間尋你，只能在這結(jié)界最弱的人間茍活。與你相見的那一晚，我已將情丹給了你。我等了二十年，終于等到了呢你。現(xiàn)在了無牽掛的我必要用那血祭的方式解除天子的真龍護印，將那他拉下地獄，我要為你我逝去的親人報仇！

　　對不起，我愛你。

　　已有丹桂約，千秋指白首。

　　阿丹

　　阿丹，我的阿丹，你可知只要我們相見，管那血海深仇，管那無**回。你為何不顧自己生死在大殿下上劫持皇上，你為何要用那血肉之軀解開皇上天賜的真龍護印，你可知皇上的暗影必在一旁對你不利？我沖向了城門前的刑臺，我知道阿丹會在那里用罪人的血祭奠三個無辜的家族。我看見阿丹手舉著長刀，念著血咒；我更看見，城門上那護主的暗影用一只金光閃閃的箭指著阿丹。阿丹！我來不及多想，策馬沖上前去。這金箭喚作鬼箭，以天地間最毒的五蛇毒液淬煉而成，在每一朝天子繼位時由天界使者贈與，來保衛(wèi)龍體，箭鏃所觸之物皆灰飛煙滅。來不及了，箭從我伸出的掌心穿過，扎進了阿丹的胸膛，。阿丹手上的刀此時也落下，皇上的血濺了一地。我接住倒下的阿丹，一如那日接住紅裝的新娘?！鞍⒐??！薄拔以谶@兒?！薄敖o你的，”阿丹遞給我一塊帕子，“我繡的?！彼]上了眼，一如往日淺淺一笑。我的淚水止不住地落在阿丹如玉的面龐上，我又怎會不知，璇璣圖，一幅道歉的圖，一段愛情的誓言?？墒?，你又何嘗有錯？錯的是你我的命，是這不公的世道，是那被天地庇護的寵兒。我又怎會不知，你以命為祭的血咒是對這蒼生不公的反叛，是對曾經(jīng)顯赫一時家族的交代。我受傷的手開始劇烈的疼痛，阿丹，沒事，我就來陪你了。我就那么緊緊的抱著阿丹，像一座永恒的雕塑?！吧岛⒆?。”我看見師父遠遠地看著我們……

　　一場驚天動地的事變后，暴君天子被誅于刑臺。當人們試圖將刑臺上那具緊緊相擁的雕塑搬開時，它如一座沙雕般散開，化作漫天星星點點的塵埃。

　　這一剎那，十月的丹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