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不能適應的生活是地獄,那么已經適應的生活就是日常。我和克雷斯一起生活了十年,如果說人類世界里的殺手職業(yè)是刀尖舔血,那么我就是人間惡魔。
除了我的第一次我還記得他叫王小寶以外,我在那之后不再去記他們的名字,或許克雷斯說得對,和食物聊天就是在浪費時間。
人生中值得去銘記的日子并不多,那個讓我的生命改變的日子絕對應該被銘記。
記得那天,克雷斯找我說,我的訓練可以結束了,只剩下最后的考核就可以讓我正式成為“安德森家族”的成員。成為和克雷斯一樣的人。
我可以繼續(xù)活下去了。
克雷斯經過了十年卻完全沒有變化,依然那樣強壯,那樣可怕。
但有一樣變了,他對我不再像一開始的冷漠,有時候會對我有一點關心。
當單調的生活即將被改變時,不論是好是壞,多少都會讓人感到期待。得知最后的考核即將來臨,我不由得有些期待。
那是一個月隱的晚上,一個荒蕪的墓地里,在這里我第一次見到了這么多的怪人。
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祭壇周圍,有十幾個和克雷斯一樣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是白發(fā),紅眼睛,只是有的眼睛是一片血紅,有的只是瞳色是紅的。在祭壇中心有一個人,40歲上下,看起來應該是主祭司,主祭司對克雷斯說
“又到了十年一度的開花結果了,克雷斯,你的技術一向都是那么令人信任。就算是下等種也可以擁有不輸給上等種的實力,這為了我們“安德森家族”增添了更多的實力。不愧被人稱為‘Seraza’,那么,開始吧”
克雷斯默默接受這些贊美之詞,然后對我說
“去吧,孩子。”
我按照克雷斯之前告訴我的步驟,走上祭壇,脫去身上僅有的一件白色袍子,任由他們鎖住我。主祭命令所有人下去。然后祭壇上只有我和主祭司,其余的人都在臺下看著。
主祭司一手小刀,一手瓷碗,他先是做出很痛苦的樣子,然后慢慢從嘴里吐出深綠色的,一團鵪鶉蛋大小的膠狀物到碗里,然后他舉刀不停的念著咒語,看著刀,我不知為什么也跟著念了起來。
“Karrruamugaak,Ja,Gur,Sula,Zilak”
“Karrruamugaak,Ja,Gur,Sula,Zilak”
“Karrruamugaak,Ja,Gur,Sula,Zilak”
“Karrruamugaak,Ja,Gur,Sula,Zilak”
隨著念不知多少句以后,主祭司一刀插在我的心臟上,他把那碗膠狀物順著傷口灌了進去。
我還記得當時腦海里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想不斷重復那句咒語。
當我的意識逐漸清醒時,我低頭看向傷口,主祭司的刀一拔出去,傷口就極快的愈合了,連疤痕都沒有留。
隨后我并沒有感覺異常,但忽然感覺腦子里好像多了許多奇怪的詞語,詞語的意思都能明白。
我忽然想起克雷斯被稱為“Seraza”,這是一個稱號,“勇武的獵人”但我并不懂這個稱號代表的含義。
主祭司把刀拔出去以后,他瞪大著眼睛看著我,然后露出了興奮的表情,他轉身對臺下的人們說
“兄弟們,姐妹們,“安德森家族”又添加一位“Tumaba”!”
?。═umaba,獵食者?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然后,我發(fā)現我只要稍用力,這些鎖鏈就把身后的木板拉斷了。而此時我茫然的看著臺下一片歡呼。
人們都是一副高興的樣子。有一些人為我穿上提前準備好的黑色袍子。我向克雷斯走去。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
“孩子,你令我驕傲?!?p> “Tumaba,獵食者?是什么意思?”
“這證明你將是一位好獵手。我曾見證過很多幼苗,你是我第一個培養(yǎng)成的獵食者?!?p> 后來我終于知道了我的不同。我的力量變得更強,速度更快,還能變身成更加強壯的形態(tài)。
比同族中的其他人對饑餓更有耐受性,這身體被轉化后不僅不會生病,還不會受到毒或是藥的影響,對于各種屬性的攻擊魔法也有著極高的耐受性,但也會有弱點,受到足夠強的物理打擊還是會受傷,會死掉。
在族群中,有三種分類,從上到下,“Tumaba”獵食者,“Ta’Tumaba”偽獵食者?!癒asaduba”乞血者。
記得還是人類時的我,一直心有不安,我害怕克雷斯殺掉我,我曾甚至有過想成為他的妻子的想法,目的是以此令他在想殺我時,有可能會心慈手軟,但被他拒絕了。當我成為他們的族人后,終于明白,這一種族無法像其他種族那樣生育,所以也沒有性欲。有的只有對食物的渴望。
我們的“安德森家族”算上我一共有三個獵食者,十二個偽獵食者,二十二個乞血者,是一個很大的家族。
我被轉化以后,我問過克雷斯的過往,那可能是我和他唯一的一次敞開心扉的談話。
克雷斯原本是在奧斯維大陸上,科爾羅這個國家中的一個奴隸,一個角斗士,
聽他說,按照科爾羅的法律,以奴隸身份成為角斗士的話,需要為雇主打贏99場比賽才能獲得自由,但克雷斯憑借戰(zhàn)斗天賦和身體壯碩的優(yōu)勢,打贏了99場比賽。
獲得自由后,克雷斯不愿成為一個農民或者士兵,他選擇離開故鄉(xiāng),冒著危險坐船來到這片贏州大陸,來這里尋找人生的樂趣。
他后來見識到這片大陸上有著很多出色的戰(zhàn)士,他們使用著神奇的戰(zhàn)斗技藝,贏州戰(zhàn)士們稱這種技術叫做“武術”。
克雷斯對這些技術著迷,想要到一個叫武云國的地方學習,但那里的人們并不待見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他們稱自己的“武術”為門派,而且不教想我們這種“外鄉(xiāng)人”。
據說克雷斯尋求了好久,最后找到一位沒有門派的人學習了武術,后來克雷斯遇到了“安德森家族”加入他們以后,這些人們都驚奇于克雷斯的戰(zhàn)斗技藝。
其中為首的家長,也就是那個主祭司,托尼斯克·安德森,他讓克雷斯教授其他人,并且負責“培育幼苗”。安德森勵志要打造一個大家族,而這個家族需要大量的戰(zhàn)士。而我就是他從小培養(yǎng)的戰(zhàn)士。
成為獵食者以后,我開始和其他人生活,日子依然照常的過,不同的是,自己比以前更貪吃了,我發(fā)現被轉化以后再也無法接受蔬菜這一類的食物。變得只能吃肉,尤其是人的。
我自己可以控制對食物的沖動,我曾經見過一些無法控制自己的乞血者,當街襲擊人類。結果這些人都被家長干掉了。
我像這樣和其他人生活了一年以后,我學會了獵食者所有應該學會的技能,魔法,儀式。
群體生活讓我曾有過幸福的錯覺,盡管那是一段血腥的日子,盡管“家人”之間也并不和睦,但起碼還有一些我不討厭的人,他們或許曾是我的精神寄托吧?
命運就好像很喜歡拿人開玩笑,我以為會平靜下來,但這些只是風雨欲來時的假象,一個新的麻煩從一艘來自大海西邊的客船悄然而至。
那是一個晚上,天邊還掛著彎彎的月亮,我還在據點里教一個剛轉化沒多久的人怎么用魔法治療。大家長托尼斯克·安德森把我們都叫過去,有六個同類到訪了我們的據點。
這些人是替生命教派的先知傳話。
大致意思就是:限我們一個月之內,分解“安德森家族”,理由是教派延續(xù)了幾百年的的規(guī)定,一個家族至多六人,每個家族內至多兩個獵食者,而我們的“安德森家族”遠超這個規(guī)定。
如果不服從,在場的這六個先知禁軍將對我們進行清除,直到剩下兩個獵食者,和四個乞血者。
托尼斯克原本就是教派里被派出來到贏州大陸的第一批人。由于長時間做首領的生活,使得他有了自立門戶的想法,所以最后托尼斯克明確回絕了這六個使者。
或許是由于對族人們訓練成果的自信,讓安德森模糊了與眼前這六個人的差距。在安德森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天晚上的戰(zhàn)斗,慘烈到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都直做噩夢。
因為安德森盲目的自信,那天,對于安德森來說,失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妻子。而對于我,我失去了克雷斯,也失去了和這個家族的紐帶??死姿故菫榱吮Wo我而死。而我,作為最終幸存的六人之一活了下來。
最后那剩下的五個先知禁軍并沒有因為同伴的死而遷怒我們,反而向我發(fā)出邀請,想要讓我作為先知禁軍的預備軍身份和他們回去。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了選擇的權利,也是我第一次說不。
我原本以為他們會因為我的拒絕而對我們趕盡殺絕,但他們再一次選擇放過我們。
不知道應該說是因為我是幸存的六人之一,還是說因為他們嚴格遵循教派的指令,必須留六人。我的生命得到了延續(xù)。
后來我沒有接受安德森的挽留,離開了那個群體。我從那天起稱自己為Sera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