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在門外悄悄朝里望,孫總管見他神色匆忙,知道有事,正想走出去問他發(fā)生了何事。此時昭王爺已然看到了王管事,沖著門外說:“是不是西郊的事又沒辦好?進來說吧,這幾位是磐匠坊的東家和先生,都不是外人。”
王管事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把葛老爹拿出先帝詔書、拒不搬離西郊的事匯報給昭王。
昭王爺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小六她們不知葛老爹是何許人,于是又將二十年前寧國與北燕大戰(zhàn),北府軍葛梁孤身涉險,識破敵軍埋伏,身中十七箭,拼著最后一口氣將情報傳達回營的事說與小六她們。
說到鎮(zhèn)國將軍葛梁,昭王眼神里滿是敬佩和感激:“二十年前,是鎮(zhèn)國將軍拼死送信給北府軍,他身負重傷,渾身是血,說完‘有埋伏,不可進軍’就斷了氣??删褪沁@一句話,阻攔了大軍北上。當年北燕派重兵埋伏,意圖滅我北府軍。北府軍是寧國的主力軍,若北府軍受損,北疆隴關(guān)勢必難守,汴京城就會岌岌可危。所以,是鎮(zhèn)國將軍冒死救了寧國。葛家老人不肯搬走,我昭王府也是無計可施??!”
小六有些不解地問:“王爺,恕我冒昧直言,既然先帝御賜追封了葛梁為鎮(zhèn)國將軍,朝廷為何不厚待這位葛老爹,而是由他一人淪落到靠開豆腐坊維持生計的地步?”
昭王回想起往事,心中很是觸動:“敖姑娘你有所不知,當年跟著先帝詔書一起送去的還有百畝良田的地契和數(shù)不清的金銀錢財。先帝不止追封鎮(zhèn)國將軍、厚賜葛家,他老人家在位時以仁義治天下,對鎮(zhèn)國將軍之死極為悲痛,當年還曾親自去將軍墳前種下一棵白楊樹,告誡后代子孫切莫忘記了鎮(zhèn)國將軍為寧國流過的血。后來是因為葛夫人……”昭王嘆了一口氣,對總管孫佑山說:“還是你來說吧?!?p> 孫佑山忙接著昭王的話繼續(xù)往下說:“先帝爺下詔追封時,鎮(zhèn)國將軍的母親葛夫人還在世。葛家老爺子和葛夫人中年喪子,悲痛不已日日都去將軍墳前祭拜。有一日,葛夫人對老爺子說,兒子墳前這棵白楊樹以前筆直挺立,但自從他們受了朝廷的賞賜,這棵白楊樹就有些歪斜了。鎮(zhèn)國將軍生前正直高潔,一心為國,不謀私利,在軍中素有名望。葛夫人說,兒子為國捐驅(qū)、長埋地下,她自己能走能動,不但沒為國家出什么力,竟觍著臉花上了朝廷的銀子。雖說當時富貴榮華,出入都有下人伺候,但她總覺得辱沒了兒子的名節(jié)。哀傷之際,她常用手去扶那棵白楊樹,希望能把它扶正一些。過了沒多久,夫妻二人就將朝廷的賞賜都退了回來,靠著一個小小的豆腐坊維持生計。西郊葛家豆腐坊雖然面積不大,但那是鎮(zhèn)國將軍從軍十年,省吃儉用攢錢買來孝敬爹娘的。老兩口守著那房子過日子,就如同守著自己兒子一樣。后來葛夫人也去世了,老爺子孤身一人,只有豆腐坊這一個慰藉,所以說什么也不肯搬走?!?p> 小六被葛家人的高風亮節(jié)觸動了,葛將軍大公至正、殺身成仁,葛家老兩口雖是布衣出身,又何嘗不是高義之士。她想了片刻,對昭王說:“王爺若是信得過我,不妨將葛家的事交給我去處理。我會想辦法為葛老爹尋個好去處?!?p> 昭王爺沒想到她愿意主動接下這塊燙手的山芋,他看了看旁邊垂頭喪氣的王管事,知道王府的人早已束手無策,也只能把這件事托付給她了:“若敖姑娘有辦法妥善安置老人家,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只是希望姑娘,無論如何都別難為了葛老爺子,更不要用蠻使強。否則太廟祭祀時,我實在愧對先帝在天之靈,更無顏面對北府軍的萬千軍士?!?p> 小六點點頭說:“王爺放心,我定不會讓老人家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