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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出涼山

第五章 荷香,雪柳,三季甘

劍出涼山 抽煙的大魚 2329 2020-09-03 10:00:00

  “少爺,起來了?!?p>  柳長青掙扎的從躺椅上坐起來,他睡的天昏地暗,右眼皮粘著、眼睛只能睜開一只。就打了個(gè)盹,腦殼里像是長滿了蛀牙,又像是被掏大糞的拿棍兒在腦眼兒里攪和,痛的人想吐。

  如果最好的話,他還想再睡一會,可心情太差,睡意應(yīng)該是不會再來了。

  煩躁地揉了揉翹起來的頭發(fā),柳長青嘟囔道。

  “我睡多久了?”

  柳家大宅,小公子住的紅苔院內(nèi)有兩個(gè)好看的小丫鬟。

  荷香是皮膚潤眼睛大的,笑起來帶絲絲媚意,似夏塘荷花;雪柳是長得清冷性子也不熱那個(gè),小臉略蒼白,肌膚冰涼得像是井水鎮(zhèn)過的西瓜皮,很涼快。

  叫醒柳長青的荷香就站在一旁,聽到小少爺?shù)膯栐?,輕快的回答道:

  “少爺您吃過早飯就跑這兒曬太陽,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正午,怕是有兩個(gè)時(shí)辰了?!?p>  “成?!?p>  柳長青應(yīng)了一聲,卻仍癱在椅子上。

  編著雙丫髻、頭頂有兩個(gè)小包子似的荷香見自家少爺扔無動于衷,眼看就要再合上眼睛睡過去,只好用力去拽躺椅上的柳長青。

  “小姐...小姐要你去見她。”

  “我妹?”

  柳長青挑挑眉,略加思索。這一走神,就被少女硬生生拔了起來,坐下的躺椅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說來著響聲,可有些來頭。

  柳小公子人不錯,但怪癖也不少,比如喜歡聽椅子響,有些許矯情。他特中意鏤空雕刻的黃梨木椅,一起身,吱嘎吱嘎的,據(jù)說聲比黑胡桃椅低、又比紅橡木椅悠長,那是大幾十兩銀子的動靜,美滋滋的呢。

  雖然府里的奴仆都聽不出啥,他爹柳亦也聽不出個(gè)一二三來,但這鹽商近四十歲才生了一對龍鳳胎后,于是就開始拼命寵孩子,前些年每年花大價(jià)錢從各地收集躺椅,就為滿足大兒子愛好。

  “給少爺您烹了一碗愛喝的三季甘,”荷香叉著腰、眨眨眼,邀功似的看著柳長青,“想著少爺一會可能去見小姐,怕您喝的著急,就自作主張把每日的大碗換小了一號?!?p>  柳長青點(diǎn)點(diǎn)頭,故作訝異的盯著少女。

  “有主見了啊小妞,莫非是想著拋棄本公子,跑出去自己成家立業(yè)?”

  饒是頭疼的厲害,柳長青只要醒著便總會是笑著的。他生的不算陰柔,但也不是五大三粗的類型,溫和如玉,這一笑小姑娘就算看了幾年,倒也不膩歪。

  荷香打七歲就入府當(dāng)丫鬟,早就習(xí)慣了柳長青這種玩笑話,笑著反擊道:“行啊,出去賺大錢,好把少爺娶回家當(dāng)三房小妾!”

  “去去去,”柳長青嗤笑一聲,不耐煩的揮揮手,“我數(shù)三個(gè)數(shù),你要是端不出來那碗勞什子的三季甘,就把你倒吊在房梁上涼一宿,剩的你天天給我做這做哪的,胖了可咋整?”

  荷香嬉笑著諾了一聲,又突然眼珠一轉(zhuǎn),狡黠可愛的神情里生出點(diǎn)尖酸刻薄。

  她轉(zhuǎn)身沖著站在一旁的雪柳嚷道:“雪柳姐姐,你離得近,麻煩去廚房把三季甘端出來唄;少爺剛醒,我給他摁摁肩?!?p>  “......”

  雪柳緊捏著衣角,指甲發(fā)白。

  柳長青微微瞇眼。

  相比與荷香,小姑娘一直學(xué)不會討人喜歡,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又冷又傲,平時(shí)柳長青大多都是主動找她說話的,做到這程度,能當(dāng)上大丫鬟也是不容易。

  兩個(gè)女孩雖然性格互補(bǔ),但一直以來都明爭暗斗的誰也不讓誰,互相都看不上眼。

  柳長青呵呵一笑,輕輕拍掌,荷香轉(zhuǎn)頭看他。

  “你啊,天天走路太少,總使喚人可不行。到時(shí)候肥成豬被人被抓去放血,少爺我可救不了你?!彼允遣幌滩坏男χ?,“回屋取去,雪柳過來,不累的話就給咱捏捏肩,成不?”

  小公子輕輕搓著手,像是哪里來的老頭一樣。

  荷香微微咬唇,雪柳眼睛睜大,多了些光彩。

  淺笑一聲,少女并未露出什么異樣神色,雀躍著跑回屋里端那試了六次才調(diào)好的三季甘。柳長青真心覺得好笑,不過十四歲年華的少女就有這么多小心思,真不知長大后又要禍害了什么人。

  感受到雪柳有些冰涼的雙手摁在肩上,力道正好。

  “早上擦桌子掃地板的活,荷香是不是又推給你了?!彼蛏倥?。

  雪柳微微一怔,轉(zhuǎn)而看起來心情似乎好了點(diǎn),有些揚(yáng)眉吐氣的意味。

  她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她昨天還對放馬的黃伯吼過,說他總是在院子里閑逛不做事?!?p>  柳長青點(diǎn)頭,仍是笑瞇瞇的模樣。

  天下間,小女孩心思最好懂。

  無言,直到荷香小心的捧著三季甘走過來。

  接過小碗兩三口喝過,沒什么心思。

  他低頭看了一眼瓷碗。

  所謂非王侯將相大商賈之家不能食,說的就是這三季甘了。

  柳長青對此是無感的,聽的高貴,其實(shí)說到底不過是以冷茶湯做底,碎冰渣和荔枝肉搭配成的小零碎罷了,就是選料上來頭不小。

  每年數(shù)九隆冬,令北地工匠鑿丈寬冰塊,鋪稻草棉絮隔熱,并加急儲與地下冰窖;陰冷之地,冰又堆在一起,保存好的話能放到來年夏季近秋。

  再等春天,選向陽山坡、林蔭下的野春茶,葉芽泛紫為上品,淡綠次之,又從其中摘出葉面平展的,只剩下帶反卷細(xì)長如筍的嫩葉。最后加急炒熟,留其鮮香等至盛夏。

  六七月份,荔枝成熟后即刻采摘,有詩云“玉冠雞籠,金盤鶴頂”。

  先烹茶,聚瓷碗中過滾水,去一、留第二泡茶湯,再連茶帶碗吊進(jìn)冰中約半柱香。等冰鎮(zhèn)到熱茶氣散盡,只留下冷到上腦的新茶鮮味、甘爽清甜,便倒進(jìn)一旁備好的碎冰中,荔枝取二,一個(gè)留汁一個(gè)留肉,倒入琉璃碗中,暑氣盡消。

  新茶于春、荔枝于夏、碎冰于東,橫跨三季,故名’三季甘‘,選材太過特殊,就連宮里的太后娘娘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碗。

  只不過柳長青和柳塵燕小時(shí)候偶爾嘗過一次鮮,哭著喊著著要多吃,那時(shí)候柳家還不是第一富,也搞不到更多了。

  柳亦記在心里,真富起來了后,自家的茶園果園和冰窖都建起來了。

  柳長青不懂他自己的父親,他真的不明白。

  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他對自己女兒生出了別的感情......是小時(shí)候母親死后嗎?或是更早?那他所有的關(guān)懷是不是一種虛假的掩飾,而不是真正出于一個(gè)父親內(nèi)心的?

  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畢竟問為什么永遠(yuǎn)不如最后的結(jié)果重要,柳長青爺爺活了九十九,據(jù)說秘訣就是不去想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荒唐事。

  等柳塵燕嫁人他便要永遠(yuǎn)離開柳家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來。他在錢莊存了好大一筆資產(chǎn),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去動,用一點(diǎn)柳亦給他的錢,就似乎對他妥協(xié)了一分。

  搖搖頭甩出混亂的想法,柳長青捂住臉,深吸一口氣。

  “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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