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君款款踱了幾步,走到云連跟前,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寵物,羽扇輕抬起云連那遭烈日灼灼炙烤泛出黑色臉,這放出去的狗兒也受得了歲月蹉跎。
尊君臉上抹起絲滿足笑,朝云連背后猛打了一下,云連“嘶”了一聲,這聲不大,尊君露于臉上笑更加得意,笑聲繞滿整巷。
“我還以為葉林公子不記得這疤了呢?這么多年還是會疼的?記住你這命可是本君我撿的,你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尊君厲聲喝道,不給跪于地上男子任何喘息,男子咬牙強(qiáng)力忍住這疼。這疼他每日鹽水澆之,不讓其愈合,為的就是頂著這疤去尋那徐旭狗頭,用他鮮血澆灌、治愈!
尊君又打量了一番這玩物,目光被他那已掐進(jìn)肉里的拳頭,吸引了去。尊君于空中又是一冷嘲,諷了句。
“原來葉林公子,還知道發(fā)怒?真是有趣,有趣!”
云連忍受著暗諷,他自是知尊君這般激怒他,也是有原因,畢竟從那次離開北陰,他答應(yīng)過會替尊君尋機(jī)殺了北陰王,可十年來皆是未果,他自是知自己犯了大錯,理該死!
云連“咚”一聲將頭重磕到地,嘴里定聲吐了句,尊君掛于臉上笑容極速板起。
“請尊君,凌遲云連?!?p> “你也配叫云連?你只不過是狗東西!從墨雨閣培養(yǎng)出連人都不看一眼的狗東西,尊君賜你云連是看得起你,你倒是好,次次違背墨雨閣尊君,你不僅該死!你該千刀萬剮!”
尊君身側(cè)一高大蒙面人先行了句,這人他云連認(rèn)得,曾是和他一起在墨雨閣拜把子兄弟——吳大哥。吳大哥這般說他,他也是不怒的。
昔日,他葉林十五歲于沐風(fēng)書院逢她,豆蔻年華,她如仙子般將他心奪了去。他每日羞澀偷看她,他曉得她是城云書院書生,她氣美如幽蘭,才華馥比仙。她如他心中一朵盛世清蓮。
如以往,他每日跟在她后,她走至林府前,一聲清脆鈴笑,這次她軟軟往后問了句。
“我知道你在我后面,你不用每日跟在我后,你想見我直出來就可?!?p> 被她這一問,他臉羞得通紅,低頭從墻后走出,緩慢移動。少女見他羞澀模樣,吟笑了番,踩著白玉地走到他跟前,抬起他頭。
“你別害羞,我叫林茵,雙木的林,艸字的茵,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吞吞吐吐,雙手胡亂抓著淺藍(lán)色袍子,看了一眼眼前這秀美女子,就極快將頭一低。
“在下…在下…叫葉…言之,見過…見過姑娘?!鄙倌陰еz羞澀給她行了個禮,便埋頭沖出她視線。少女看著離去眼前這少年,又是吟吟一笑,大聲朝他喊了句。
“葉言之,我知道你心悅我,但是我有心儀之人了,他叫…他叫…徐旭!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葉言之聽到這話,有些高興又有些悲,喜的是他可以和她見面,做朋友;悲的是她心儀之人不是他。
再后來,他每日陪在她身側(cè),做了她身側(cè)知己,喜她喜,憂她憂,忍著家族酷刑,為她改名,葉林。
葉必依林存活,林可無葉生息。
再后來,他隨父親下煙州,來時他只等得她那冰冷、泛白尸體,以及他那滿門抄斬消息。
那時他只是一個柔柔弱弱讀書人,未經(jīng)世俗磨合,他于刀海、鮮血下茍活,得幸被尊君救活,得幸識得吳大哥。
吳大哥說他倆不同身份但同命,就認(rèn)他做弟,他也是個不幸人,沒了妻子孩子死了娘,也是尊君收了他。墨雨閣就是他家,到了家,不能忘了本,這是吳大哥教他的。
現(xiàn)在他忘了本,次次忤逆尊君,他該死!
云連沒做回答,仍是死死垂首,吳大哥眼淚溢滿眼眶,他心如尖刀連刺,他無法想葉林竟會將他教他道理忘得干干凈凈,背叛他。走了這么多年,連個消息都不給他。
他日日思他、念他,把他當(dāng)作存世親人一樣,若不是這次聽尊君說北陰使者來,他都不信他還活著!
現(xiàn)見他,他高興不得了,可尊君說此次他不饒他,若不是他替他挨了斬指,他今日怎會存活?
吳大哥極力抑制淚水,尊君搖著團(tuán)扇,朝云連冷了句。
“還請葉公子記住,本君饒你這次,下次定不饒你。你不忍心殺那北陰老頭,你就將那九王妃…,反正本君不管你怎樣,本君只要你破壞他們!”
隨后黑衣人帶著冷風(fēng)離去,云連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地上鮮血,心中一怔。
吳大哥他,怎么這么傻,我一個無用之人何需他斷指?他本就大可不管他死活,他可是尊君得力左臂,現(xiàn)如今他沒指,他怎用劍?
云連牙死咬,雙拳緊握,雙眼通紅,鼻涕帶淚直流,他于空中一聲長嘶,整個天都聽得這嘶,可仍是沒有半點心疼。
他云連這輩子,終歸是不幸的。
北陰國,潛性殿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北陰王高坐于殿上,高舉觥,笑容璀璨,北陰王夫人坐于身側(cè),夫人雖老,但氣韻猶在,連這剛?cè)氪竽标幍牧肿笫汤桑钣沂汤啥贾惫戳搜邸?p> 北陰王一副笑吟吟,他生性不拘小節(jié),且夸他夫人漂亮,垂涎他夫人容顏也不只他這二人。畢竟他夫人也曾是南豐第一美人,當(dāng)今南豐王嫡妹。
北陰王夫人坐于殿上浮月一笑,林左侍郎、李右侍郎未見過北陰王夫人,只聽過南豐王有一盛顏妹妹,可從未出宮,直到嫁入北陰也是蒙面蓋紅頭離了去。
算算日子,也有了三十年。南豐和北陰又極遠(yuǎn),出行不便。前南豐王思女日日,終是抑郁而終,只留得甄太后于那后宮內(nèi),可甄太后不愛管朝中事,只愛那佛事。
他林左侍郎又怎是有機(jī)會見她,倒是今日一瞧這北陰王夫人,著實美,真應(yīng)了那句“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
北陰王夫人舉起三足鼎立,杯中紫酒飄起淡淡果香,輕問候了番南豐使者。
“各位南豐使者長途跋涉、遠(yuǎn)途旅行,辛苦了,嘗嘗大陰這特產(chǎn)果酒。大陰招待有些匆促,若是有些不足地方,還請南豐使者勿要嫌棄?!?p> “夫人這說的是何話,北陰用最高禮節(jié)招待我南豐,自是看得起我南豐,又怎會有禮數(shù)不周之舉?”
“既然各位使者不嫌棄,夫人我就先干為敬?!?p> “好!”
北陰王夫人一口將酒吞進(jìn),林左侍郎和李右侍郎也隨其后。
夜色催更,北陰外,大漠戈壁,冷風(fēng)卷起地上細(xì)細(xì)沙,沙上白楊隨風(fēng)飄動,如戰(zhàn)士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