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樓下沒來得及向您自我介紹。阿舜夏，目前在公司的經(jīng)紀部門擔任室長職位?！?p> “阿姓嗎？‘舜’和‘夏’都是什么字？”
“‘舜’是木槿花的舜（注），‘夏’是漢字夏天的夏。”
男人看了看今天和他見面以來言行舉止始終謙和恭謹?shù)哪新殕T，點著頭說：“任宋演。這是我的本名?！?p> 阿舜夏愣了一下就自然地接上話：“您好，任作家。”
眼下他們兩人正坐在會議室的角落里，既沒有參與討論，也沒有與其他人合流坐在一起，顯得低調(diào)又略微突出。
“經(jīng)紀室長的話，跑來參加電視劇的制作會議是不是有點奇怪？”
任宋演從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隨著他的視線掃過，這間會議室?guī)缀踉谧拿總€人都下意識朝他露出逢迎的笑臉。
“當然，我知道包括你在內(nèi)，現(xiàn)在你們所有人只想知道我為什么會來聽這場會議……盡管我身為作者，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明明是最理所應當?shù)氖虑?。?p> 阿舜夏的表情并不見尷尬，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就說：“我起初確實有感到疑惑，因為據(jù)我了解，您不像是會對這種前期工作感興趣的人，不過剛剛我好像猜到了您的意思。”
任宋演不長不短地“嗯”了一聲，眼睛看著電腦屏幕問：“你覺得理由是什么？”
“您應該是聽說了我們安排公司的藝人一起旁聽的事情？”
“什么意思？”
“我猜想您不喜歡社長的做法，但還是決定給我們社長一個面子，所以您今天其實是特地過來看人的對吧？”
雖然看上去反應不大，但阿舜夏認為自己在這一刻似乎看到男人很隱晦地笑了笑。
“所以你真的只是剛剛才想明白我的目的？”
“嗯？”
“我可是聽說你們社長最近把能動員的人都動員了，普通大小的會議室都坐不下那些被拉過來的愛豆，但今天我只見到了一個人，從邏輯上來講，這不會是偶然吧?！?p> 阿舜夏啞然，糾結片刻后，總算開門見山地講：“您還記得，兩年前公司推出的那個新女子組合嗎？”
“那就是成員之一？”
“是。而且是門面擔當，當前在隊內(nèi)的人氣排名是長期的第一位。”
任宋演不置可否，注意力短暫從面前的電腦挪開，轉(zhuǎn)頭朝著會議室里的某個方向望去。
“其他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膽子嘛，也不知道該說是很大還是很小……”
在他不加掩飾的注視之下，那道暗中窺探他的目光又一次若無其事地岔向別處。
殊不知，她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中簡直和拍打毛線團過后裝無辜的小貓一樣自欺欺人。
……
“我說，這位小姐，差不多該回神了吧。”
一只手伸到眼前晃了晃，走近過來的女經(jīng)紀人在少女身旁拉開椅子坐下。
“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注意力很不集中啊，怎么回事？”
允兒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故作嚴肅地皺眉嘆氣：“也許是因為人生的光明還沒出現(xiàn)，太累了吧。”
“呀，你再這樣，小心我真的收拾你。”女經(jīng)紀人半氣半笑地說。
唇角揚起一抹俏皮的弧度，允兒余光瞄向會議室里的某個方向，便湊近過去嘀咕：“敏珍姐，你有沒有覺得這位尹作家有點奇怪？”
“奇怪？”金敏珍順著看去，表示認同，“的確，看面相還很年輕啊，而且這身高，恐怕都有一米九了吧？”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他的臉！該說是五官嗎？總給我一種微妙的感覺……”
“好了好了，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種題外話的時候。你先好好再看一下劇本吧，知道了嗎？”
被打斷的允兒無奈抿嘴，低頭看向手上的那份劇本。
“說起來，今天到場的演員也只有我一個人，姐姐你們就真的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兒嗎？”
“或許是還有什么制作方面的細節(jié)需要和我們公司協(xié)調(diào)吧?！?p> 金敏珍明顯懂得她話中藏著的潛臺詞，但不以為意。
“你就放心好了，現(xiàn)在距離開機也就只剩下幾周時間而已，還能出什么意外？”
然而，約莫在幾十分鐘以后——
“你這是什么話？不是，現(xiàn)在是欺負我們還沒簽約嗎？！”
情緒激動的女性嗓音在空曠的停車場內(nèi)不斷回蕩，就連待在車里的少女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砰！”
金敏珍臉色很不好看地拿著手機回到車上，剛關好門，迎面就對上了允兒看來的眼光。
她的神情發(fā)僵，終究是不解且郁悶地說：“你的預感是對的……那個什么尹作家，據(jù)說在會議結束后馬上就向劇組提出要把你排除在外的建議，真是什么事都有！”
雖說前面在等待的過程中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真的親耳聽說這個壞消息時，允兒本人依然是愣了愣。
“那么……劇組方面，導演他們也同意了嗎？”她情不自禁地追問一句。
金敏珍沖她張張嘴巴，欲言又止的樣子已經(jīng)充分說明了答案。
一股難以形容的失落感霍然涌上允兒的心頭。
說實話，由于平日里本就忙碌的行程，她此前對于再度進組拍攝并未感到多么高興，只能說為了藝人的身份和組合的發(fā)展，她愿意接受公司的安排。
可恰好就是如此，在允兒看來，自身被劇組通知出局的這件事才更加顯得不妙。
在沉默了一會兒后，她抬起頭來問：“那理由呢？總不可能什么理由都沒有吧？”
……
“你不打算問一問我理由嗎？”
下樓的時候，兩個人并排站在電梯里，任宋演難得主動開口說了一句話。
阿舜夏聞言看看他，也順勢接茬：“那么我就問一問看吧。您拒絕的理由是什么？”
“因為我對她的長相不滿意?！比嗡窝萦猛耆牪怀鰜硎欠裨陂_玩笑的語氣回答。
這樣的答案顯然有些出乎阿舜夏的意料，他納悶地問：“您是覺得，呃，那孩子還不夠漂亮嗎？”
“你要這么理解也沒問題。”任宋演含糊的態(tài)度頗叫人惱火，“她的臉確實給我一種微妙的感覺?！?p> 阿舜夏想了想，旋即吐出口氣，重重點頭：“這樣啊……我明白了?！?p> “對了，我之前一直忘了問，你進公司幾年了？”電梯抵達，任宋演先一步走出去，同時回頭看來。
“算一算，到現(xiàn)在也快兩年了。”
“兩年？”
“嗯。怎么了嗎？”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點驚訝?！?p> 看得出來，男職員很想詢問驚訝的地方是什么，但見任宋演把頭轉(zhuǎn)了回去，只好帶著心里的困惑把嘴閉上。
等到將人送回一樓大廳后，阿舜夏就馬上識趣地選擇低頭告辭。
任宋演提著電腦包，留在原地靜靜看著對方走進電梯的背影，然后，忽地笑笑，轉(zhuǎn)身走向大廳的門口。
出了大廈，他就輕車熟路地在附近的露天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掏出鑰匙解鎖開門坐進去。
“蝴蝶，根據(jù)實時路況，幫我導航一條最快的路徑回家。”
“好的，為您服務?！?p> 安放到支架上的手機亮起屏幕，發(fā)出了音色中性且流暢的應答聲。
沒等他啟動車輛，一陣急促的鈴聲就隨之響起。任宋演停下動作，想想還是沒有拒接。
“嗯，是我。”
“呀！”
手機當中傳出了一聲氣急敗壞的大吼。
……
“總之，我先送你回去吧?！崩习踩珟мD(zhuǎn)過身去，金敏珍瞅瞅后視鏡，“允兒？”
坐在后排的少女擺脫思緒，一語不發(fā)地同樣插好安全帶。
這輛停在地下的保姆車開始緩緩啟動。
……
“我還以為你事先至少會對我的反應有所準備?！?p> 瞥了眼從另一處地下停車場中駛出的車輛，任宋演稍踩剎車，嘴里繼續(xù)說：“我早說過選角的事我不希望其他人插手?！?p> 由通話那頭傳來了加重的鼻息聲。
“算是我判斷失誤了。我原本以為，你這家伙至少還會有那么一點人情味……”
“看來你還知道是自己判斷失誤?！?p> “呀，任宋演你這個狗東西！”
電話的另一方毫不猶豫地罵了句臟話。
……
當保姆車駛出地下時，允兒又望向了抬起欄桿的那塊道閘牌。
可是這回并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僅在短短的一瞬間后，她就脫離了頭頂遮蔽的陰暗和寂靜，回到喧囂且光明的人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前方，眺望著遠處逐漸暗淡下來的天際線。
早春的黃昏已至。
……
任宋演稍稍抬了抬眼皮，隔著車前窗瞇眼望著天空中掛著的那輪炎炎烈日。
夏天正午時分的灼熱氣候讓視野中的光線都變得微微扭曲起來，一切仿佛都帶上了不真切的夢幻色彩。
“哈嘍各位聽眾，現(xiàn)在是2021年7月22的中午時間……”
分出一只手打開車載電臺，男人看了眼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一邊轉(zhuǎn)動方向盤混入街上的車流之中，一邊也不客氣地回應：“呀，李sunny，你想死嗎？”
軟軟的金毛
注： 木槿花也叫“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