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Fall

　　“FALL……這是什么？拳擊比賽嗎？”

　　“不是，應(yīng)該是MMA的比賽吧?！?p>　　“MMA？”

　　“就是綜合格斗，有點像你理解中的拳擊比賽，但總體差異也很大。”

　　金孝淵抓抓頭，有氣無力地半倚著那面廣告燈箱說：“總之，我以前也沒看過。我們要不要去瞧瞧？我再醒醒酒，你也順便消化一下晚飯?！?p>　　“靠看格斗比賽消化嗎？”林允兒啼笑皆非地看著這姐姐。

　　金孝淵一臉無所謂地問：“那我直接送你去酒店嗎？”

　　本心而言，林允兒其實是希望能和金孝淵多相處一會兒的。她就是拿捏不定，她是否應(yīng)該再占用金孝淵的個人時間。

　　“怎么了，需要考慮這么久嗎？”

　　金孝淵并不像李純揆和任宋演那么有耐心，或者說她目前還處在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伸手又彈了兩下廣告燈箱側(cè)邊的外殼。

　　“那，好吧。我們就去看看。”林允兒還是下了決定。

　　金孝淵對此相當滿意，狀若驚喜地說了聲“真的？”后，豪氣十足地擺手：“走吧！姐姐帶你去見識一下對抗運動的魅力！”

　　“哦，放心吧?！彼€不忘對林允兒眨眼，“我們坐巴士去。我的車就先放在這里。”

　　“孝淵姐！”林允兒又羞又惱，哪里還猜不到金孝淵剛剛趁著貼身的工夫，把她和任宋演的對話給偷聽得七七八八了。

　　金孝淵憋著笑意迅速跑遠，林允兒心里慶幸地抬腳跟上。還好任宋演早前就交代過她，有旁人在的時候，盡量不要提起什么“穿越”之類的字眼。

　　話又說回來，哪怕現(xiàn)實里的孝淵姐是體大畢業(yè)，但舞蹈和競技體育項目依然是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金孝淵怎么突然就對格斗比賽感興趣了？

　　……

　　FALL FC的賽事出乎林允兒預(yù)料的正規(guī)，場地選在了仁川市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室內(nèi)體育館。

　　當林允兒和金孝淵抵達現(xiàn)場時，還沒進門就聽見了震天響的叫聲與掌聲，熱火朝天的氣氛隔著門都能感受得到。

　　“這么熱鬧？觀眾量估計比拳擊賽還要多啊……”金孝淵回頭瞥瞥身后的隊伍，不由得嘀咕。

　　負責檢票工作的安保人員正巧聽見她的話，笑說：“畢竟最近幾天已經(jīng)是最后的選拔賽了，贏家就能去首爾參加真正的全國大賽。之后說不定還能參加整個亞洲的總決賽。大家當然關(guān)注了。”

　　“亞洲總決賽？”金孝淵和林允兒都微微流露訝色。

　　兩人對視一眼后就揣著好奇，通過檢票口走進了場館中。

　　一進門，原先隔著門扉還不算真切的動靜就瞬間在耳中擴大。

　　即便把中央空調(diào)開到最大也壓不住的燥熱氣息，伴隨著眼前黑壓壓一大片的觀眾席撲面而來，引得林允兒在第一時間就忍不住做了個深呼吸。

　　綜合格斗，Mixed Martial Arts，簡稱MMA，又被稱為“無限制格斗”。只從“無限制”這個前綴，便不難看出這項運動的主要特點與危險之處。

　　只不過相比早年追求貼近實戰(zhàn)的風格，現(xiàn)如今的綜合格斗賽事除了格斗方式的“無限制”以外，對于參賽選手的保護措施已經(jīng)完善很多，暴力和血腥的程度也有所下降，真正在逐漸成為一項正規(guī)競技運動。

　　“當然，比起拳擊比賽，MMA的影響力還差得遠呢?！弊诤笈湃吮容^少的位置，金孝淵抱手望著下方正中間的八角籠說，“就算是比較危險性，拳擊也不見得就比MMA安全多少。畢竟拳擊可是要比十二回合的，MMA普通卻只要三回合?！?p>　　林允兒低頭瀏覽著手機，驚訝地說：“網(wǎng)上說，這個FALL FC從09年開始，也就開辦了十來年，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是亞洲第一的MMA賽事（注）了?！?p>　　“是嗎？那確實挺厲害的?！苯鹦Y說歸說，但從她說話時平平的語氣還有那副走神的樣子，林允兒就洞悉了她內(nèi)心的敷衍。

　　這姐姐今晚究竟是來這里做什么的？既不像是喜歡綜合格斗，也不像是單純興起跑來看一場比賽。

　　林允兒腦袋里冒著問號，把視線轉(zhuǎn)到下方八角籠里的兩名選手身上，只看了片刻，她就顰眉抿嘴，被那拳拳到肉的搏斗與周遭觀眾的助威聲驚得眼皮直跳。

　　“怎么了，不太適應(yīng)嗎？”同樣在觀賽的金孝淵張嘴問了一句，“我當初也不太適應(yīng)，總覺得這種打來打去的運動沒什么好看的，但后來，看久了倒也看出了一點趣味?！?p>　　林允兒稍稍側(cè)頭看向她，恍惚間以為金孝淵今天晚上實際從頭到尾都沒醉過。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像今晚這樣?！?p>　　“嗯……嗯？”

　　“我是說我和我丈夫。”

　　金孝淵忽然也轉(zhuǎn)頭看向了她，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折射著點點的光芒。

　　“我很清楚自己通常留給別人的印象，不太像是個安分的人。但老實說，別人有的感性我也有，我喜歡音樂和書籍，對于暴力和血腥的事情，也有和常人一樣的排斥?！?p>　　臺上被八面鐵絲網(wǎng)圍住的場地正在展開激斗，你來我往的進攻與防守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慘烈，但偶爾也看得人心驚肉跳。

　　而臺下的四方觀眾席，人聲鼎沸，輕裝上陣且毫不留情的格斗運動很輕易就挑動了現(xiàn)場大多數(shù)人的神經(jīng)。

　　唯獨在林允兒二人所處的這一角，仿佛形成了與世隔絕的僻靜天地。

　　“我和我丈夫相識于八年前。那時的我還沒加入SW，在仁川這里的一家舞蹈工作室工作。”

　　“最初回到仁川的時候，我很不適應(yīng)。突然間就告別了朋友們，有種自己跑去外星球生活的感覺。”

　　“然后有一天，秀妍她從首爾來看我?！?p>　　“我當然很高興，熱情地招待了她，問她想去哪里玩，那丫頭就回答我說，想去看仁川這邊的拳賽?！?p>　　“為什么？”聽到這里，林允兒就搭了句腔，“因為西卡……不是，因為秀妍姐她的父親以前是拳擊手出身？”

　　“嗯。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金孝淵意外地看了她一下，“你了解秀妍的父親？是宋演跟你說的？”

　　林允兒知道這么說聽上去有點奇怪，但不如此也很難給出個令人接受的理由，于是只能默認了金孝淵的猜測。

　　她又岔開話題問：“所以說，孝淵姐你和你的丈夫，當時是因為秀妍姐想看拳擊比賽，所以才以選手和觀眾的身份相遇了？”

　　無需金孝淵講出后續(xù)，林允兒也很容易就拼湊出了事情的大致起源。

　　“嗯……差不多？嚴格來講，那一次只是我見到了他。我剛剛也說了，我本身對于什么拳擊比賽并不感興趣，但是開場前，多少還是看了一下雙方選手?！?p>　　金孝淵先是無奈，繼而臉色就被涌起的笑意所逐漸替代。

　　“鄒準，名字挺少見的，姓氏也少見。當年的他，記得還是個剛?cè)胄械拿^小子，人長得精瘦，而他那天的對手，光是體格就比他壯了幾圈?！?p>　　林允兒坐在一旁，感受到了她愉悅的情緒，也露出笑臉：“接下去呢？那次比賽的結(jié)果，鄒……鄒女婿他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取得了反轉(zhuǎn)性的勝利？”她推測著問。

　　金孝淵“哈”地一聲，笑得更歡了：“才沒有呢！他輸了！而且輸?shù)锰貏e慘，臉都差點被人打成豬頭了！”

　　林允兒對此意外不已：“輸了？那姐姐你怎么還會對他產(chǎn)生好感？”

　　“所以我當時就是沒有產(chǎn)生好感！”金孝淵哭笑不得，“那個人，最早上臺的時候還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差點以為他已經(jīng)是贏家了?！?p>　　林允兒聽了也有些想笑，但仍是好心圓場：“那也是……很特別的初見了不是嗎？那后來呢？你們又是怎么再次見面的？”

　　金孝淵眼光掃過下方還在持續(xù)比賽的擂臺，嘴里感慨似的說：“你還記得我先前和你在街上看見的那家酒吧嗎？我丈夫他在那個時期進行學習和訓練的拳館，恰好也在那條街上?！?p>　　聽到這里，林允兒好像又猜到了故事之后的發(fā)展。

　　“現(xiàn)在想一想，我那時候之所以會萌生當DJ的想法，估計也是從首爾回到故鄉(xiāng)，心理層面上產(chǎn)生的落差感還有孤單導致的?！?p>　　“DJ這份工作其實和外行人想象得不太一樣，我一直把它視為一種合理宣泄的方式。所以當時就找了這么一個地方，哪怕最忙碌的時候，我每周也會去那里坐坐?！?p>　　“可我沒想到我也會因此和那個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

　　“你應(yīng)該能想象得到后面發(fā)生的事情。大約在那場拳擊比賽舉行的幾天后？不對，或許在更早的時候，早在我去看那場比賽之前，我就曾經(jīng)和他碰過面了?！?p>　　“而記憶中最初是在酒吧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我和他在柜臺前面一起排隊，直到他拿到東西轉(zhuǎn)身離開，我才覺得這個人眼熟?！?p>　　“起初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后來，我們的相遇就反復(fù)地開始了。”

　　“好幾次，他和我在那條街上遇見，在同一家咖啡店，前后買了一杯咖啡，接著再離開那里。”

　　“他當然認不出來我這個當時只是坐在臺下的觀眾，我卻認出了他是那天晚上站在臺上被揍得很慘的那個菜鳥選手?！?p>　　“我往往會在每周的同一時間，在相同的地點見到他?！?p>　　“在回家前的巴士站，在酒吧旁的咖啡店里，連在街上走路的時候，我都不止一次瞧見他?！?p>　　“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應(yīng)引起了他的注意，連他都像是對我留有印象?！?p>　　“有一次，我們在咖啡店門口又碰到了一起，然后我就看見他猶豫了一下，對我說出了我們之間的第一句話?！?p>　　“‘那個，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當金孝淵粗著嗓子模仿對方的口氣說出這句話時，眼底和嘴角幾乎盈滿了笑意，連邊上的林允兒都受其感染。

　　她忍俊不禁地說：“雖然可以理解，但真的很像是以前年代的那種搭訕方式?！?p>　　“對吧？”金孝淵猶如找到了知音，言語既甜蜜又不乏抱怨，“我當時腦子里面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純揆那丫頭在場的話，鐵定會笑話我。我在大學的時候都沒聽人叫過我‘小姐’。”

　　林允兒憋著笑問：“那，再后來呢？”

　　“再后來？反正……事情就變了個樣子?！?p>　　“不是有那么一種情況嗎？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的兩個人，只要有一天其中一方主動開口，原先捂住嘴巴的所有困難就都不存在了?！?p>　　“自打那天以后，我和那個人，我們就從稍微眼熟的陌生人，升級為了，偶爾碰面就會尷尬地互打招呼的關(guān)系?！?p>　　“而男女之間吧，或者說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關(guān)系就會控制不住地往后發(fā)展。”

　　“從陌生到認識，從認識到有交情，從有交情到變成真正的朋友，再從朋友……變得互有好感?！?p>　　金孝淵停頓了下，這才繼續(xù)說：“我起初還覺得這個過程很漫長。我原本對于感情不是如此慢熱的類型，但因為那個人總是像塊木頭似的，遲鈍得很，所以我們之間，也變得一個、一個階段，是那樣的分明了。說實話，我以前還從來沒談過這么，‘正?！膽賽?？”

　　“可是，實際上這整個過程也不是那么的久?！彼指目冢暗任一剡^神來的時候，對朋友們透露了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時間原來只是過去了那么幾個月而已?！?p>　　“從來沒有特別去約定什么，沒有特地想去遇見，連口頭的相互告白都沒有，但我就是和一個陌生人，在這短短的幾個月里，發(fā)展成了近乎戀人的關(guān)系?！?p>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因為在這期間，我好像沒有感受到什么愛情的悸動，只是所有的一切，像流水一樣，那么自然地就流淌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