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晴明卻仿若突然開竅了一般,接著說道。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有事的,只要我依在,便定會護你周全!”
顧晴明這番話當然不是空穴來風,昨日雖作安排,但他根本不能放下心來,因此在叛亂開始,確定皇上周圍布置萬無一失后,便急匆匆趕來了。
他能夠感受到當時心中的那種急切,直到看見陸安錦平安無事后方才安穩(wěn)了下來。
前世他沒能護好瑜喬,這一世,他如何能讓瑜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陸安錦卻被這話把不滿的心滿足了,同時心中懷了一點莫名的情緒,讓兩人直到到達太后寢宮之前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太后這次看向陸安錦的眼神已經有了幾分慈愛,她已經確信這就是瑜喬了,并且瑜喬的品性讓她十分滿意。
在發(fā)現(xiàn)危險的時候當機立斷的上前護住她的后輩,她又怎能不喜愛。
這次叫瑜喬過來,一是想再好好端詳一下這個以前從未見過幾面的后輩,二便是想看看能否有什么可以幫助瑜喬的地方。
陸安錦當初在殿堂之上所說的話,她可是全部聽到了,這也說明了這孩子救她不是為了賞賜,既然如此,她更要好好補償一番才行。
但是當陸安錦和顧晴明一同走進來時,看到兩人之間頗有些扭捏的樣子,她哪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太后是知道顧晴明與瑜喬之間婚約之事的,顧晴明如今風頭正火,先前來說瑜喬都有些高攀了。
但是現(xiàn)在她卻覺得兩人頗為般配,現(xiàn)在又一看便是情投意合,當下太后心中便有了決斷。
“瑜喬,你可知哀家叫你來是為何事?”
請完安的陸安錦抬頭便看見了太后笑意吟吟的樣子,倒是頗有些好奇。
陸安錦搖頭:“瑜喬不知……”
說話間陸安錦看向了一旁早已提前到達的靜和,她依舊是一臉傲氣,于家給她帶來的底氣是十足的。
但是看太后的樣子,靜和卻覺不妙,陸安錦不知道太后想干什么,她卻是由于如今心系于顧晴明,心中有了個猜測。
果然,太后微一沉吟,看著陸安錦道:“瑜喬,這次你護了哀家,哀家也沒有多少好與你賞賜之物。聽聞你與顧晴明之間存在婚約,這次哀家便做主,給你和顧晴明之間定下婚期如何?”
太后說這話時目光從陸安錦身上轉移到了顧晴明身上。
雖是在問陸安錦,但是也是在詢問顧晴明的意思,只要顧晴明不作拒絕,這事基本就確定了。
顧晴明自然也是沒有想到太后竟然會做此決定,一下子心中出現(xiàn)了一絲慌亂,頗有些手忙腳亂,但依舊沉穩(wěn)的拱了道手:“全憑太后安排?!?p> 陸安錦心也慌亂了一下,她才剛剛發(fā)現(xiàn)了自己心中的一絲情緒,便要被定下婚期了,雖心中沒有抗拒,但多少也有些慌亂,待到顧晴明開口后,她的心才倏爾安定了下來。
陸安錦悄悄呼了口氣,臉上帶上了一些紅暈,正要開口,旁邊的靜和突然出聲。
“我不同意!”
靜和的開口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但是陸安錦恍然間然了。
看來,是顧晴明英雄救美使得靜和一見鐘情了?
就在陸安錦有些風中凌亂的時候,靜和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態(tài),但是既然已經出聲了,她也不覺絲毫不妥,繼續(xù)道。
“皇奶奶,顧晴明乃是將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瑜喬只不過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所生,如何配得上顧晴明!”
太后看著靜和的眼神,再一細思,便知靜和多半是喜歡上了顧晴明。
若是以前,她說不定會為靜和做主讓兩人訂下婚約,至于瑜喬與顧晴明的婚約,作廢就是。
可是如今卻不一樣,瑜喬在她心中地位提升了不少,加上瑜喬與顧晴明本就有婚約,靜和此時出口反對,是如何都不妥的。
因此太后對于靜和的行為多少帶上了一些不滿。
“靜和,瑜喬與顧晴明本就存在婚約,昨日瑜喬更是救了哀家,如今瑜喬也是沁妃娘娘膝下公主,如何與顧晴明配之不上?”
靜和此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出言的不妥了,但是若是此時婚約定下,再改才是萬般困難,她索性仗著于家對自己的寵愛耍起了小性子。
“瑜喬就是配不上顧晴明,總之我不同意他們二人之間的婚事!”
靜和的話卻是觸到了太后逆鱗。
“靜和,哀家做下的決定,何時需要你來同意了?”
太后的話讓靜和臉色一白,知道自己屬實有些過分了,當下不再言語。
靜和如何都是于氏生下的公主,背后有于氏撐腰,見靜和偃旗息鼓了,太后也沒再繼續(xù)追問,只是淡然道。
“瑜喬,若是你不反對,那么婚期就定下了,哀家對黃歷有些研究,六初五乃是一個適合婚嫁的好日子,你們二人的婚期就定在六月初五吧!”
陸安錦知道此時太后已經有些生氣了,當然不好再忤逆,再說她也沒用忤逆的理由,當下輕輕欠身。
“全憑皇奶奶定奪。”
聽到陸安錦開口,太后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顧晴明則是奇怪的看了靜和幾眼,不明白這靜和為何要出言針對瑜喬,甚至不惜與太后相駁。
隨后靜和氣呼呼的走了,顧晴明在婚約定下后便離開了,他護駕之事皇上自有定奪,無需太后賞賜什么,若是行賞反而越庖代俎了。
陸安錦倒是被留下了,太后想好好了解一下瑜喬這些年所過的日子是如何的。
陸安錦當然不會失了這個好機會,真假參半的把真正瑜喬的過往講了一遍,讓太后聽完都頗有些忍不住掩面流淚了。
“好瑜喬,日后你再有什么事就對皇奶奶說,只要你不犯錯,皇奶奶便是看看哪個再敢欺負你!”
陸安錦心中有些啞然,這靠山果然還是靠安穩(wěn)了,不過陸安錦倒是好奇顧晴明是如何得知這次反派的消息的。
好奇歸好奇,陸安錦自然也不會多問,再與太后促膝聊了一個時辰后,太后著實有些疲憊,先行入寢宮睡去了。
陸安錦也頗為困倦,從昨日到現(xiàn)在可幾乎都沒有合過眼。
那邊的靜和出了太后寢宮后,很快便來到了賢妃于氏的太妃殿,向賢妃添油加醋的形容太后是如何的偏向瑜喬。
賢妃在這深宮中也待了不少的年頭,自然沒有全信靜和的話。
但還是從女兒的神色中看的出她對顧栩的心。
這個女兒從小在自己身邊嬌生慣養(yǎng),什么都順著她,這次她喜歡的人,自己自然也要為女兒爭取。
自己的一生被困在這座皇城里,女兒定要嫁給好郎君。
“你告訴母妃,你是不是喜歡顧將軍?”
靜和說的正在興頭,突然聽賢妃這樣說,有些怔住,但畢竟是自己母親,雖然點頭道:“是。女兒喜歡他?!?p> 靜和從小在賢妃的寵愛下長大,雖是嬌縱,但格外的自信大膽。
自己想要的,從未示弱。
在宮中對妃嬪所生的其他公主皆是如此,更何況這個在冷宮中,不受寵的瑜喬。
在靜和心中,從未將瑜喬放在心上,她根本不值得成為自己的敵人。
賢妃看著女兒眼中的果敢,自是喜歡。
她也從未認為為自己所想爭取有任何不對,畢竟于家給予的底氣是很足的。
自己為家族爭取最大的利益,家族給自己強大的靠山。
顧晴明未來只要不犯大錯,平步青云是定然的事情,葉家本就不差,若是靜和喜歡顧晴明,倒是不失為一件好事。
想到這里,賢妃決定幫靜和解決瑜喬,也好日后靜和拿下顧晴明這個金牌駙馬。
不過是沁妃娘娘的養(yǎng)女,沁妃娘娘于家尚且不放在眼中,何況一個瑜喬。
葉家被謀反案牽連,葉靖宇被抓進了天牢,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頗感震驚,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陸安錦。
“公主,葉飛揚在門外求見?!笔膛畞矸A告陸安錦。
陸安錦猶豫了一下,她當然明白,葉飛揚此刻來見她,必然是因為葉家被牽連的事,想要來找她幫忙的,可是她一個沁妃娘娘的養(yǎng)女,又能夠做些什么呢。
“讓他進來吧,我在正殿見他?!标懓插\吩咐侍女,然后起身穿上外衣,又在鏡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妝發(fā),確認沒有什么問題了,才走去正殿。
一進去正殿,葉飛揚就已經站在大堂正中了,他的臉上略顯疲憊,眼角還有一些烏青,想必因為家里的事,他必定是徹夜未眠的。
“參見公主殿下……”葉飛揚垂衣拱手而立,向陸安錦行禮。
“不必多禮,大清早來我這里,是有什么事嗎?”陸安錦問葉飛揚。
“我……”葉飛揚稍作猶豫,似乎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他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陸安錦身邊的兩個侍女身上。
陸安錦會意,揮了揮手對侍女說道:“你們先退下吧,沒有我的傳召不用進來?!?p> 兩位侍女點頭離開,偌大的正殿里只留下了葉飛揚與陸安錦兩個人。
“現(xiàn)在有什么事可以說了吧?”陸安錦問葉飛揚。
葉飛揚點點頭:“想必公主您也聽說了,家父昨日因為謀反案被牽連入獄,我找遍了各種門路,卻還是沒有辦法,只能來這里求公主幫我一把……”
“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剛剛知道,可是你也明白,我只是沁妃娘娘的養(yǎng)女,在這偌大的宮里,自保尚且不足,哪能幫你做什么呢?”陸安錦說道。
“我不求公主能幫家父洗刷冤屈,放他出獄,我只懇求公主想想辦法,讓我見家父一面,至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問個清楚,也好知道要從哪個方面入手補救?!比~飛揚態(tài)度誠懇面色如土,聲音已經略帶著幾分沙啞不知道是昨天熬的太晚,還是想到父親又動容了。
“這……”陸安錦有些為難,作為女眷,她們平日里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后宮之中,哪里能認識天牢的人呢。
“公主,就當我求求你了……”葉飛揚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看到葉飛揚如此這般,陸安錦心里也不好受,她上前去拉起葉飛揚:“這件事不好辦,你容我想想辦法?!?p> “好的好的,那我就全仰仗公主了,若非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我也不會貿然來麻煩公主的?!比~飛揚千恩萬謝。
“你先回家去安心等消息,我想辦法安排一下,之后找人傳話給你便是,你那邊也盡可能再找一找其他出路,多條出路也就多了一份希望?!标懓插\寬慰葉飛揚道。
看著葉飛揚離開,陸安錦站在門口,心里默默盤算了一遍自己可以去找的人,反反復復確認了很多遍,陸安錦想到了一個最為巧妙的方法,她派人去聯(lián)絡了太醫(yī)院的劉太醫(yī),想要在第二天假稱葉飛揚父親身體不適,帶著葉飛揚進去見他一面。
安排妥當之后,陸安錦又讓侍女遞了消息給葉飛揚,約他明日上午在天牢門口見面,并讓他喬裝打扮,扮做劉太醫(yī)的助手,方能混的進去。
到了第二天,陸安錦和劉太醫(yī)到達天牢門口時,葉飛揚已經等在了那里,他按照陸安錦的安排進行了喬裝打扮,想來不會露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三個人一起走進天牢,陸安錦還不忘了叮囑葉飛揚:“一切見機行事,不要慌?!?p> 葉飛揚點點頭,內心對這個看似柔軟的女生又增加了幾分敬佩。
“瑜喬公主,您怎么屈尊來這里了?”天牢門口的市委侍衛(wèi)看到陸安錦,忙不迭的出來給她請安。
陸安錦開口問侍衛(wèi):“我有件事要麻煩大人,不知道大人能否為本公主行個方便?”
“方便方便,公主殿下吩咐便是了。”侍衛(wèi)點頭哈腰,如今這位瑜喬公主可是滿皇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功臣,更是太后最為仰仗的紅人,誰敢得罪她呢。
陸安錦點點頭,繼續(xù)笑著說道:“我朋友的父親在天牢里看押,聽朋友說他父親身體不好,拜托我找個太醫(yī)去看看,以防發(fā)生不測。我?guī)Я藙⑻t(yī)過來,還麻煩大人帶我們進去看看?!?p> “啊……是這樣啊……”那個侍衛(wèi)看了看陸安錦和劉太醫(yī),又看到了跟在劉太醫(yī)身后的年輕男人,遂指著他繼續(xù)問道:“那這位是?”
陸安錦平靜的臉上波瀾不驚:“他是劉太醫(yī)的助手,難怪你不認識?!?p> 侍衛(wèi)仔細打量了一番那名年輕腦子,見他樣貌清秀五官端正,畢恭畢敬地跟在身后,手里拎著一個醫(yī)藥箱,看起來應該沒什么問題。
“好的,那請瑜喬公主和劉太醫(yī)隨我來?!笔绦l(wèi)客客氣氣地帶著陸安錦和葉飛揚他們進去了天牢。
被關押在天牢最深處的葉靖宇看著兒子葉飛揚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心里雖然驚訝,但他也不是傻子,看著葉飛揚喬裝打扮過的模樣,又有公主帶著,葉靖宇也懂得要見機行事。
“瑜喬公主,這位就是您要找的葉靖宇了,您盡量快一點,我在外邊看著?!笔绦l(wèi)畢恭畢敬地叮囑陸安錦。
陸安錦微微點頭:“好的,辛苦了?!?p> 一行人看著侍衛(wèi)走了出去,陸安錦也叮囑葉靖宇:“這里不宜久留,你速戰(zhàn)速決和伯父說幾句,否則一旦事情敗露,我恐怕就自身難保了?!?p> “嗯,你放心,很快的。”葉飛揚點頭答允道。
看著兒子費盡千辛萬苦來大牢里看自己,葉靖宇心里怎么會沒有感動呢,他甚至有些熱淚盈眶:“飛揚,你還是惦記著為父的。”
“我來這兒是想問清楚,你究竟有沒有參與這次的謀反案,不然官家怎么可能誰都不抓,就只抓了你?”葉飛揚問自己的父親。
葉靖宇一臉委屈:“我確實沒參與啊,我都是被冤枉牽連進去的,乖兒子,你幫我向官家求個情吧,求求他們明察秋毫,還我一個清白?!?p> 聽到葉靖宇這樣說,葉飛揚卻突然冷笑了一聲,他看著葉靖宇懇切的眼神說道:“你想多了,我今天來這里,并不算想要幫你洗刷什么冤屈,我之前來見你最后一面,感謝你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
說完這句話,葉飛揚后退了兩三步,然后跪在葉靖宇的面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不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就離開了天牢,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到葉飛揚竟然這樣決絕,這對葉靖宇來說是始料未及的,他沒想到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兒子居然對自己這么無情,說走就走,甚至沒想著要把他從天牢里救出去。
“葉伯伯,那……我也先走了……”陸安錦看著此情此景,只覺得自己也有些尷尬。
“瑜喬公主,您稍等等……”葉靖宇跪在陸安錦已經轉身離開的身后,連忙叫住了她。
陸安錦停下腳步:“還有什么事嗎?”
“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主一定要答允我,這樣哪怕我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安心心地閉上眼睛了?!比~靖宇懇求地看著陸安錦。
“說來聽聽?”
“飛揚是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他的脾性,這孩子心思成熟,有什么話都裝在心里,不愿意說出來,如果……如果我被問斬了,還請公主一定要好好照拂他,這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心愿了?!比~靖宇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甚至有些沙啞,看得出來是真的動了感情的。
“這個你放心,哪怕你不說這些話,我也會好好照葉他的,這一點你不必太過憂心?!标懓插\語氣平靜,臉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異樣的情緒。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臣先在此謝過公主了……”葉靖宇說著,又要跪下磕頭,卻被陸安錦一把拉住。
“不必,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兒了,那我正好有事要問你,也期盼著你能對我說句實話?!标懓插\對葉靖宇說道。
葉靖宇聽著陸安錦的問話,實際心里已經明白了十之八九,他刻意保持鎮(zhèn)定:“公主您有什么盡管問,微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陸安錦朝著身后微微側轉,看了一眼劉太醫(yī),劉太醫(yī)十分懂規(guī)矩地退了下去,牢房里便只剩下了陸安錦與葉靖宇兩個人。
“我想問你,之前瑜喬那件事……是否和你有直接的關系?我想來想去,還是得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還望你能告訴我實情?!标懓插\說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許多天的疑惑。
果然,和自己所預想的一模一樣,陸安錦果然已經對這件事產生了懷疑。葉靖宇眉頭緊鎖,眼睛微瞇著,正欲開口,突然發(fā)現(xiàn)在不遠處的墻上倒映著一個人影,以影子的那個裝束來看,必定是自己的兒子葉飛揚。
葉靖宇心里稍微踏實了一點,他的確很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哪怕他對自己態(tài)度冰冷,看著不近人情,但實際上,他也是在乎自己父親的吧,還是有諸多的不放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