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花陸花開,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轉(zhuǎn)眼,七年過去了。
一年一度的M國國立大學禮堂里,畢業(yè)表彰大會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行著,所有畢業(yè)生精心設計的潮流服裝都會作為畢業(yè)作品在這次的畢業(yè)典禮上亮相,與此同時,M國國立大學的所有學生、教師,時尚圈的各大主理人、甚至媒體記者們,都在臺下等待著這一盛會的開幕。
眾所周知,M國國立大學的服裝設計系人才輩出,在這里,數(shù)不清有多少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成為了M國乃至全世界都極負盛名的頂尖設計師,這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畢業(yè)典禮,更是一次時尚圈的大聚會,極有可能引領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的潮流風向。
T臺秀馬上就要開始了,后臺的設計師和模特們還在忙碌著,都希望模特能把自己設計的衣服穿出獨有的特色。
此時此刻,角落里的一組設計師與模特特別吸引人的眼球,在諸多白皮膚藍眼睛的歐美面孔之中,她們溫婉柔和的東方面孔格外顯眼,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那位模特叫Shirley,是在M國為數(shù)不多能踏上這個舞臺的華人頂級模特,身高腿長,體型勻稱完美,看起來就像一塊無可挑剔的璞玉。
Shirley的設計師就是這次畢業(yè)盛典上最為矚目的新人設計師——陸安錦。
陸安錦身高不到一米七,身材纖細,精致的臉蛋仿佛是上天精雕細琢出來的,特別是她身上人淡如菊的氣質(zhì),總會悄無聲息就將別人的眼光吸引到她的身上。
她正忙著幫Shirley做最后的檢查,認真而又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她沒有移開。
陸安錦的頭發(fā)很長,烏黑濃密,松松散散地用一根皮筋扎著,因為忙著打理各種事情,她額前掉下來一兩縷細發(fā),更顯的溫柔動人。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時尚大秀,她看起來有些緊張,額頭和鼻翼兩側(cè)都冒了一層細汗,牙齒下意識的咬著雙唇,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一年前,陸安錦就因為偶然設計出的作品,得到了M國時尚圈圈內(nèi)人士的表揚和關注,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次的畢業(yè)大秀,她成為了最為期待和矚目的新人設計師。
這樣的機會或許是許多人努力了一輩子也得不到的,而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她,卻輕而易舉得了這樣的機會。
“陸安錦?”一個陌生的男人輕輕念著她的名字,唇角掛著意味深長的弧度,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陸安錦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模特身上,看著Shirley穿著自己的作品走上T臺,和設想的一樣,臺下眾多專業(yè)人士給予了這個作品熱烈的掌聲,陸安錦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努力了七年的時間,她的作品終于走上了這個舞臺,毫不夸張的說,這意味著她的作品走向了世界。
Shirley下臺時走過來給了陸安錦一個大大的擁抱:“佳佳,感陸你設計出這么好的作品,給我們?nèi)A人爭光了?!?p> 陸安錦笑了笑,說:“我倒是沒有你想的那么偉大,我只想著我的作品能夠讓更多的人看到,得到更多的人喜歡,僅此而已?!?p> 陸安錦的話音剛落,舞臺那邊傳來了主持人洪亮的聲音:“讓我們恭喜M國國立大學設計系陸安錦同學,拿下本場大秀‘最佳設計獎’,恭喜?。?!”
臺下山呼海嘯,周圍有人來向她道賀,Shirley甚至緊緊擁抱了她,陸安錦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還未能從這份驚喜中反應過來。
是的,她做到了,拿到大秀“最佳設計獎”的獎杯,她真的做到了。
其實,對陸安錦來說,最最最重要的是,有了身份地位之后,錢自然也能越賺越多,那么她就能帶著她的干媽和孩子,一起住更大的房子,過上更好的日子。
七年前,當她被那輛瘋狂行駛的汽車撞倒在地氣息奄奄的時候,她不會想到,命運的齒輪會帶著她走到今天。七年的時間,她從一個單純善良任人欺凌的小姑娘,成長成為了如今炙手可熱的新人設計師。
命運,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那次的車禍其實很嚴重,陸安錦差點就把命搭在了那里,全身好幾處骨折,還伴隨著中度腦震蕩,大大小小的擦傷更是不計其數(shù)。她在醫(yī)院待了整整三個月,父親只是派自己的助理來看她,花錢給她請了護工,說自己忙著收購項目,脫不開身……除此之外,這期間居然沒有一個人來看望她,在那一刻,她對這個家、對滬上這座城市失望至極。
出院之后,陸安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陸家別墅收拾行李,然后帶著她這些年來的所有積蓄遠赴M國,她只想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國度好好療傷,她改姓了媽媽的姓氏,給自己取名安錦,諧音“念家”,提醒自己時時刻刻不要忘記幫媽媽報仇。
被人一直盯著,陸安錦多少會有一些不舒服,不過還是隱忍著沒有發(fā)作。
許久,那個男人終于開口,用不是很流利的中文說道:“陸安錦小姐,你長得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p> 陸安錦正在喝果汁,聽到他這么說,她抬起頭來對他笑了笑說:“這位先生,希望你的下一句不是你喜歡我,想要追我?!?p> “如果我說是呢?”那個男人笑得更加飛揚跋扈,像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追不到的女人。
陸安錦笑笑:“怎么說是你的自由?!?p> 男人品了一口杯中酒,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放心,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會把你的秘密好好的保守下去,不讓任何人知道。”
陸安錦微微一怔,強作鎮(zhèn)定地說道:“什么秘密,我不懂你在說什么?!?p> 只見那個男人搖晃著酒杯,眉頭輕揚,笑道:“陸小姐,陸老板找了你七年了,難道你還打算繼續(xù)躲著他?”
“什么陸老板?我不認識他,還有,我姓林?!标懓插\的語氣已經(jīng)有些顫抖,神色也不似從前那樣淡然,她的手緊緊握著高腳杯,指節(jié)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假裝不記得了。放心吧,我都不會告訴陸老板今天見過你,我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p> 男人邊說邊注意著陸安錦的表情,見她表情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看起來并不像裝的,他內(nèi)心冷笑:“陸安錦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p> 陸安錦沒有接話,也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個那人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又道:“我有一個系列的作品,過幾天要拍雜志,想請陸安錦小姐做我的模特,不知道你有這個興趣沒有?”
“很抱歉,我只對服裝設計感興趣,對做模特沒有興趣。”陸安錦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難道林小姐是要趕著回家去帶孩子嗎?不過也對,孩子太小,本來就沒有爸爸,當然不能再失去媽媽了,你未婚先孕,一個人帶孩子蠻辛苦的吧?!蹦腥苏Z氣清冷,說出來的話卻如同一顆炸彈,將原本哄鬧的會場炸的瞬間安靜了下來。
未婚先孕......孩子......任誰聽到這樣的八卦,都要震驚的眼球掉下來。
男人走到麥克風前:
“大家還不知道吧?其實陸安錦小姐的綠卡也是違規(guī)的,她出生在華夏滬上,戶籍和國籍都在那里,并沒有退出,試問,我們M國大秀最具分量的獎項,難道要頒發(fā)給這樣違法違規(guī)、生活作風也有問題的人嗎?!”
男人的嘴巴噼里啪啦吐出一大堆東西,每一個字對于陸安錦來說都像是扒掉她的一件衣服,男人的話音落下,陸安錦已然是赤裸裸的了,哪里還有什么隱私可言。
四周的人開始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每一個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說些什么,每一個人的目光都盯著身處風暴中央的陸安錦,這些目光猶如一把一把鋒利的匕首,亦或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陸安錦口干舌燥,只覺得無處遁形。
“對不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大約兩分鐘之后,陸安錦深吸了一口氣,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丟下了一句話。
緊接著,她抓起自己放在角落里的書包,跑著離開了熙熙攘攘的禮堂后臺,她沒有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守護了這么多年的秘密,就這樣在毫無征兆之下被人揭穿了,仿佛是一塊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疤,本以為早就堅不可摧,但某一天被撕開一道口子,底下還是會流血。
那是陸安錦生命里不可承受之痛。
剛剛?cè)國的那幾天,陸安錦幾乎每天都在失眠,她總是想起從前的許多事,想起她離世的媽媽,想起她冷漠的父親,想起她惡毒的繼母和弟弟,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姑娘,如果不是他們一步一步將她逼上絕路,讓她經(jīng)歷了電視劇也寫不出來的劇情,她也不會選擇出國……
陸安錦永遠也不會忘記,母親車禍離世的那段日子,她幾乎整天以淚洗面,原本以為,沒有了母親,她至少還有父親一起相依為命,直到有一天,陸安錦的父親堂而皇之地將小三帶進家門,同時帶進家的,還有一個叫陸珂琪的男孩子,父親說……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那一刻,陸安錦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干媽幫助自己完成學業(yè)已經(jīng)非常的不容易了,但是新人大獎賽的意外狀況使她在這整個服裝圈子都聞名遐邇,經(jīng)歷了一次災難,她本想堅強,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生命在一次給了她一個驚嚇,她受不了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她更加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也許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但是自己依舊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就,就要對他負責。經(jīng)歷有了一次就非常的絕望,再來一次人真的會瘋掉,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為了在M國生存下去,陸安錦去了一家餐廳打工,那是一家類似于米其林的高檔餐廳,坐落于M國首都有名的商圈,餐廳里面裝修簡約高雅,來這里消費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貴。
在那里,她遇到過很多難纏的顧客,卻又因為一次的意外,結(jié)識到了她在M國最好的朋友露莎。
那天,陸安錦被安排去給兩位大公子的包廂服務。
“您好,我是陸安錦,今天您的這個包廂由我來負責,請問您二位有什么需要嗎?”
站在那兩個公子哥面前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圓臉,眼睛很大,忽閃忽閃的,雖然穿著餐廳里統(tǒng)一的制服,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味道。
按照餐廳里的一切統(tǒng)一要求,陸安錦化著很格式化的妝,那時候她多窮啊,一分錢恨不得分八瓣花,所用的化妝品也都是平價的東西,不知道為何,卻沒有俗氣的感覺,那雙清澈的眼睛甚至會讓人覺得,她與這個環(huán)境有點格格不入。
“聽說你們是這里最高檔的餐廳?號稱顧客就是上帝?”其中一人吊兒郎當?shù)亩⒅懓插\,那個笑一看就不懷好意。
“是的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陸安錦公式化的回應他們,就像對待餐廳的其他客人一樣,客氣、恭敬,但又冷漠而疏離。
另一個人把手放在下巴上,咂摸了一會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半分鐘后,他“啪”的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腿,然后對陸安錦說道:“我想喝酒,但這種酒……就不知道你們餐廳有沒有了?”
“我們這邊有200多種酒類,不知道您想要那種?”陸安錦問他。
“我想要那種,喝著很有滋味,但又永遠喝不醉的酒……你們這兒有嗎?”那人嘿嘿一笑,打趣陸安錦。
陸安錦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心里已經(jīng)有些火氣了,這兩個男的分明就是來刁難自己的吧?但她還是暗暗勸自己要忍住,畢竟不能因為這個丟了工作。
“您真是會說笑,既然是酒,那自然就會喝醉人,哪里有喝不醉地酒呢?”陸安錦強忍著怒火,與那兩個人周旋。
“那我不管,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問題?!蹦莻€人拿出了一副不講理的公子哥模樣,把兩只腿伸起來搭在茶幾上,背靠著餐廳包廂里亞麻色的棉布沙發(fā),“你們不都喜歡標榜自己服務周到嗎?客戶的要求你都無法滿足的話,我看你們這個餐廳也不要開下去了吧……”
陸安錦的臉越來越冷,之前努力擠出的笑容也沒有了,她拿著筆的手微微握緊,可以看到分明的骨節(jié)和青筋。
“兩個先生就不能為難我了,我只是個小服務員,還請二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陸安錦服了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那這樣吧,你陪我喝三杯酒,我就放過你,怎么樣?”男人說著,朝門口打了個響指,果然,一切都被他計劃好了。
很快,其他服務生端上來了兩瓶白酒,他指了指那種喝紅酒的杯子,喝三杯,怎么樣?
站在另一邊的陸安錦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杯子,心里知道這兩個人事專門來找自己麻煩的,卻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去應對,雖然她在餐廳當服務生的時間也有一段時間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專門找茬挑事的客人,但這次這兩位很明顯是沖著自己而來的,陸安錦心里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兩個人就這樣看著她:“你不喝我們就投訴你!”。
成年人實在是有太多的無奈,明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兒子的尿不濕錢,家里的買菜錢,水電費,冬季的燃氣費,到處都是開銷的地方。自己實在是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您這是在為難我吧?”陸安錦緩緩的走向桌子,卻又一個勁兒的往杯子里倒著酒。
端起第一杯,陸安錦默默看了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揚起脖子、閉著眼睛,用一種去赴刑場的姿態(tài)喝下了第一杯。
“哐”地一聲,她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眼睛看著兩個人,她的眼神里似乎有火,又似乎有眼淚,“這是第一杯。”
緊接著,陸安錦又咕嚕咕嚕倒下第二杯酒,然后總同樣的方式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猛了,她覺得很惡心,感覺下一秒就要吐出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