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燭心中暗道:果然“狠中出富貴”,就是小伍、六兒,也不再比她高多少,所以里里外外,她都張羅起來,儼然成了西院的大總管,進(jìn)進(jìn)出出趾高氣昂。
墨琋每日必要找碧燭玩一會、或是說話,或是做針線,可自昨日碧燭出去后便不曾回來,正疑惑間心里脾氣上來了,催促翠茵去外面找碧燭,她則是賭氣坐在榻上,滿臉?gòu)膳?p> 這時忽聽外面吵亂,是母親的兩個貼身大丫頭在喊,翠茵也急忙忙地進(jìn)來,稟報(bào)說奶奶暈過去了。
墨琋一下驚傻在原地,而后急急忙忙出去,怒問是誰欺負(fù)了葛氏?又找碧燭過來回話。
小伍先讓丫頭們將葛氏扶到內(nèi)室去,而后將院門、屋門都關(guān)起來,才將墨琋領(lǐng)到了葛氏屋子。
葛氏已松了發(fā)髻,驚怒不息地坐在床上,見墨琋進(jìn)來,急忙叮囑說:“若是別人問起來,不論是你大伯母還是老太太,你一概都要哭,就說不知道,哭得可憐,老太太還能怎么樣?然后就撲到你大伯母懷里,她是個心軟的,你只要鬧就行了,千萬別提碧燭那死丫頭,她是不中用了的?!?p> 墨琋聽了葛氏的話,很快就裝出了樣子,便是小伍和六兒,也從她臉上看出慌亂和可憐來。
佑安院消息也快,朱氏又特意派人來說了一番,藿芝聽了后便過來對墨染講了一遍,詢問墨染可要再去問一問。
墨染搖搖頭,她現(xiàn)在雖能下床走路,可是肋骨處傷口未愈,只能穿輕薄衣服,外披一件長袖,如何禁得起外面的風(fēng)?
藿芝看著站在桌前的墨染,見她臉上漠漠冷冷,似無生氣,便輕聲道:“姑娘不問個究竟嗎?姑娘是怕?”
藿芝便為墨染壓驚,又兼助氣:“爺在家呢,姑娘,您不必怕!誰也不怕!”
墨染搖搖頭,擺手讓藿芝下去了,不再過問此事,也未表現(xiàn)出對碧燭的痛恨,仿佛與她無關(guān)一般。
待藿芝出去后,墨染才松開手上的沉水香片,灰都燃盡了,她手中香還未放上去,心中滿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哀意,碧蠟傷了臉,碧燭折了一條命,算來算去,自己總是背上了半條人命,袖子上不覺沾了灰,竟燒著了一塊,將碧鶴叫進(jìn)來給她換衣服,順便悄悄吩咐碧鶴,讓碧鶴想辦法打聽碧蠟的消息。
碧鶴聞言答應(yīng)一聲,尋個機(jī)會去了西院,知道碧知是瞞不住事的,便誆碧知說是去前院二姑娘處取花瓶。
碧知一聽喜得眉開眼笑:“姑娘有心思插花了?”她不待碧鶴回答,便興沖沖來問墨染:“姑娘你要插什么話?”
墨染一愣,幽肅道:“梅花?!?p> 碧知張大了嘴,往外面看看,哪來的梅花?還沒開呢。
蘇夫人聽到老太太的處置后,當(dāng)即皺眉,轉(zhuǎn)而看向林伯明,見林伯明凝肅起來,便知他已有了盤算,不覺心里又害怕,怕他鬧出事來,輕拉林伯明的手說:“你......畢竟是老太太的意思,即便有氣,也只能是那個丫頭了。”
林伯明大手覆在蘇夫人手上,輕輕用力一握,捏得蘇夫人手疼,看著林伯明就這么一身單衣走出去了。
林伯明趕到時,見碧燭已經(jīng)被拉到東西跨院了,潘氏正站在院門口往回喊兩個兒子,林墨憲、林墨審兄弟兩人站在院門前玩鬧,潘氏見一群人拖著碧燭過來,想往回叫這兩個孩子,已是來不及了。
林墨憲和林墨審見三伯父過來了,都收斂了淘氣,兄弟兩人回頭看看潘氏,快快地給林伯明行了一個禮,林墨憲叫了一聲“三伯父”,便拽上林墨審的胳膊,往潘氏身邊跑去了。
潘氏見林伯明面色冷氣騰騰,微微躬身行禮,話也未說一句,帶著孩子轉(zhuǎn)身回院了。
林墨憲和林墨審剛進(jìn)院,就被潘氏訓(xùn)了一頓,兄弟兩人聽母親又將往日的話搬出來了,說他們?nèi)羰窃俨宦犜?,你三伯父是要?dú)⑷说模?p> 兩個孩子聽了都是一愣,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緊靠在潘氏身上,群襖遮了臉,只露著身子,兄弟兩人從潘氏裙邊露出臉來,似怕似不怕。
潘氏和齡兒一對視,忍不住哈哈笑了,這兩個猴兒,嚇也不是,不嚇也不是,要怎么好啊。
林伯明見東院門關(guān)了,讓自己的侍衛(wèi)將碧燭帶到西院那邊,指明了要帶到西院小徑那里去。
春僖堂跟著的兩個老嬤嬤忙上前來攔,說老太太吩咐了,要將這丫頭賣出去,三爺您這阻擋,就是違逆了的老太太的意思。
林伯明一手擋開兩個嬤嬤,直說到:“我只是換條道走,絕不耽誤送她出府?!?p> 兩個嬤嬤還待要攔,早被侍衛(wèi)制住了,一步不得上前。
兩個侍衛(wèi)連拖帶拉將碧燭拖到了西院小徑,直拖了一路血痕,驚得路上的丫頭都低頭不敢看,一時議論紛紛,人人心驚膽戰(zhàn)。
呂氏這邊聽說了,急忙就要出去攔,這樣鬧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若是再讓外人知道了,那安國侯府成了什么了?草菅人命,不顧王法?
呂氏剛要出去攔,就被駱勝家的攔住了,呵呂氏說:“奶奶!三姑娘傷了,您是管家的,一沒抓住下黑手的,二來六奶奶剛抓住西院的丫頭,您還去扶二奶奶,這不是打三房和六房的臉嗎?您這時還去攔三爺,若是三爺問您一句,你該怎么回?”
呂氏聽了一怔,抓著駱勝家的手,跌坐在椅子上,想自己是無話可說,哪個豪門闊府里能容忍這種事?遂后怕地問:“那三爺會如何?殺了那丫頭?”
駱勝家的不耐地說:“就是殺了她,能抵三姑娘什么?三爺這次定是要下狠手,好叫滿府人都知道,他們?nèi)渴遣荒芷圬?fù)的?!?p> 呂氏點(diǎn)頭:“是,可是也沒人欺負(fù)他們啊,我一向不曾薄待了他們?!?p> 墨衡悠悠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駱勝家的見墨衡來了,便退后了一步,等墨衡說話。
墨衡提醒自己母親說:“母親,您真以為一個丫頭能做出這些事?老太太為何許了那丫頭什么,才會讓丫頭新心甘情愿地全認(rèn)下,不發(fā)一言,不吐一字?!?p> 呂氏皺眉,她已查過碧燭底細(xì),碧燭家里早就沒人了,遠(yuǎn)親就是那個屠狗的,斷不會為了一個屠狗的就認(rèn)了這“謀害主子”的大罪,所以老太太許了她什么?
墨衡見自己母親想不明白,便將丫頭們都遣了下去,只留駱勝家的一個,才直言道:“母親,事到如今,碧燭還有什么,不過一條命,老太太許了她一條命,這才能保全侯府名聲,幾房的顏面,也不至真將這事掀到臺上來?!?p> 呂氏疑惑:“不是賣了?”
墨衡輕輕笑笑:“自然不是,定是送到鄉(xiāng)下哪個莊子里看起來,可是老太太許了她一條命,三叔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