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審輕搖折扇,也并未跟著眾人去湊熱鬧,神情淡淡地看著外面,聽外面?zhèn)鱽磔p微贊嘆聲,聽聲音是花嬤嬤和老太太,林墨審輕輕搖搖頭,似是無奈。
院中牡丹花開,艷如桃粉,嬌嬌現(xiàn)富貴之態(tài),千葉層層花朵疊疊,覆粉淡淡,嬌而不弱,層層疊疊不盡,花難得神韻亦難得,好意頭更是林家此時所需。
老太太眼中帶笑,細細觀賞,問朱氏這花是從哪來的?竟開得這樣好。
一院牡丹寒徑叢中嬌艷,層層密墻之中暖玉生煙,輕輕細細的說笑聲不絕于耳,似是隔絕了肅意寒風(fēng),竟也得一團喜樂和氣,妯娌和睦,長輩晚輩次序分明,共賞“春意”。
春僖堂“和樂安詳”之外,滿府俱是肅殺,深冬寒意早露于密密深宅之中。
呂氏重握管家權(quán),疾風(fēng)驟雨一般將西院整治利索,不到三日安國侯府便重現(xiàn)百年宅府之態(tài)。
墨染抬頭一望,這才忽覺危危高墻、難比登天,心計籌謀、神鬼莫測,果然書香厚重,規(guī)矩森嚴,心中喜憂參半,忽覺喘不過氣來。她眸中淡淡憂色,想“一宅之內(nèi)尚要數(shù)年光陰,始得撥亂冗沉、再現(xiàn)端嚴威勢”,而這些外人只可窺測一二,那朝局宮中,又是何等局勢?微妙倏忽之間,是否已血流漂櫓,無力回天?那需要多少心智謀劃呢?
墨染不知這鐵通一般的府邸,能撐多久?她只能試探著走下去,從一宅之內(nèi)走到另一處,更幽深、更危險的所在,于險境之中辨出路徑,懸著心往前走去。
墨染、墨審姐弟兩人上了馬車,兩人剛一坐定,林墨審便嘆了口氣。
這倒是出乎墨染所料,笑問林墨審為何嘆氣?雖是如此問,卻沒望他能如實回答,林墨審行事言語皆在墨染意料之外,故而墨染已不再猜測他心中所想了。
林墨審忽而轉(zhuǎn)頭,看著墨染道:“三姐姐既聽說了蒲家之事,就自然知道此事不簡單?!?p> “嗯?!蹦军c頭,同意林墨審的話,卻并未將她的心思說出來。
兩人眼眸相對,皆是含笑不語,都知對方心思不簡單,又都想讓對方先說,車輪聲“咕嚕咕嚕”,顛簸得墨染左右微晃,一陣沉默之后,林墨審無奈先認了輸,轉(zhuǎn)了話題。
林墨審說葛氏有這樣的下場,也算是便宜葛氏了,問墨染看到今日的這樣的場面,事情最后又是這樣的結(jié)果,心里可高興?又道:“三姐姐才智過人,卻在府中默默無聞這么多年,數(shù)年未曾出府一步,外人連林家三姑娘的面都沒看見過,這一多半都是沾二伯母的光,如今二伯母在院里享清福了,三姐姐可覺痛快?”
墨染眼眸中皆是淡漠,她并不高興,也沒覺得有多痛快。她蟄伏多年,并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葛氏如何如何,也不是為了有一日展露才智,驚人嘆惋;居高處而望遠,隔岸觀雪,未陷其中,不過是想?!扒灏住鄙砹T了。
冷眼旁觀府中事,不曾染上片葉塵。
她不想費心算計,亦不想爭強斗狠,潛淵臨池止步,未曾涉水一分,可她終究走到這片雪里來了,雖傲立冰上,但墨染不知這是否值得她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