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今日再思此事,倒是又得出了令一番體悟,便對蘇夫人說:“母親,蒲家內里糟爛了,禍事雖從外來,到底是蒲家少爺持身不正在先。我們家又如何?那日那番情景,我若不去,難道要四妹妹、六嬸嬸去嗎?我不是為了對付葛眉筱,也不是要報大姐姐的恩,所以幫大伯母奪權,我只是為了家,退一步說,我是為了我自己?!?p> “母親,我若是想報仇,單憑大姐姐對我的信任,祖母對大姐姐的信任,我用不著等這么久,二伯母并不聰明,心計手段也不入流,也就能轄住二伯父。”
墨染聲音略略揚了起來,眸中如劍透寒、棉韌果決:“母親,林家不是蒲家,也絕不能變成蒲家!人人都冷眼旁觀、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終有一天無力支撐,蒲公千秋功績,難護二世子孫?況我林家?母親,我不僅僅是您的女兒,我是林氏子孫?!?p> 墨染說到這稍頓片刻,淡淡道:“維護家族,本不應分男女?!?p> 蘇夫人見墨染一腔孤勇,看女兒這涉世未深的癡狂樣子,皺眉問:“僅靠這事,便能肅清內宅?染兒,你想得太簡單了。且不說老太太如何,琋兒,玪兒,頊兒,哪一個得了勢,都不會放過你。”
墨染輕輕一笑:“若想做成一件讓更多人得利的事,大抵都不討好?!?p> 蘇夫人見墨染這副十分有主意的樣子,說不上是憂是喜,盯著墨染看了許久,伸手握住墨染雙手,勸墨染說:“染兒,林家至少還有三代恩澤,你犯不著......你只要好好的,定親出嫁,這是母親最大的心愿?!?p> 林墨淙去了邊關,半條命系在了刀尖上,蘇夫人愁也無用,只能祈求神佛了;而墨染這里,本可以順順當當?shù)?,卻也出了差錯。這讓蘇夫人數(shù)年煎熬成泡影,一時氣力全無。
蘇夫人疲憊地說:“蘇家書香門第,林家侯爵之府,姻緣天定,也在人為,染兒......你不是墨衡,她是侯府嫡女,你不是?!?p> 說白了,林家便是沒落,三房也不會受多大影響,分家另過,各自奔前程罷了。
墨染搖頭:“母親,四嬸嬸那日用盡手段,一哭二鬧,好話歹話說盡,大伯母也是氣勢洶洶,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如今我們生活在這里,我方才說了,退一步我也是為了自己?!?p> “葛眉筱沒有一日消停時候,今日我衣裳被動,明日又是釵環(huán),不出幾日便是性命,就如那日五弟!為何滿府孩子都好好的,為何葛眉筱這么多年折騰,其實沒落到多少便宜?那是因為有大伯母壓著!”
“母親想隔岸觀火,清白一身,可大伯母施的是雨露之恩,您不想沾也沾上了。若是大伯母也同葛眉筱一樣,我們如今怎么樣?只能有苦說不出。大伯母手中拿著庫房鑰匙,想給什么,不給什么,誰又敢多說一個字?不過是厚道罷了?!?p> “難道母親想永遠獨善其身?這是不可能的。世上萬沒有沾了好處,又置身事外的道理?!?p> 墨染句句緊逼,話中帶刺,語氣也漸漸冷漠,她一針見血地挑破了當前境況,既然沒分家,三房便是依附長房生活,占著安國侯門第帶來的好處,卻又以“不是長房”為由,明面上是不插手家事,實則是堂而皇之地“不聞窗外事”,將大伯母一個人推了出去。
大伯父念著一家子骨肉從不分說什么,可大伯母管家卻處處委屈。十幾年來大伯母從不說什么,在墨染看來,即便林家人都是石頭,也該捂化了。人心肉長,對付葛眉筱又不是要命的事,一定要這么躲嗎?人人都這么躲,若不是五弟院里出了事,四嬸嬸也不會鬧起來。
墨染小時力弱無能,又想不到“家族”之事,不屑對付葛眉筱,也便忍而不發(fā)了。可府中并非人人都是力弱無能,卻也隱忍不發(fā),這又是為什么?都是不屑嗎?顯然并非如此,都在等別人先動手,好坐收漁翁之利。
墨染理解蘇夫人,卻終是沒忍住,況她心中還有另一個主意,只好不孝地給蘇夫人下了一劑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