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娘果然做了涮肉鍋子，配的是熬了一早晨的雞湯，再把牛羊肉切的薄薄的，端了阿蒙自己配的蘸料，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
前廳分了左右兩間，男女分開坐。男士桌上多肉少菜，女士桌上正好相反。
等孫卓氏和卓茹動筷后，阿蒙這才夾起一片薄薄的白紅相間的羊肉涮入鍋子里，熱燙翻滾，片刻間肉就變了色，撈起后輕輕蘸上蘸料，唇齒間肉汁與調(diào)料在口腔里混合成及其美妙的味道，隨著熱量逐漸從喉嚨間流入腸胃中，在這帶了點冷意的日子中，舒適的讓人抖擻。
阿蒙又涮了菜蔬，吃的痛快極了。
另一邊的孫秀才則是拿出了一小壇黃酒，在小火爐上加熱，就著肉與江立玨慢飲著。江翰也乖巧的坐在一旁，涮了肉菜慢慢吃著。
一頓飯倒也賓主相歡。
用完晚食，豆子和孫焦又泡了開胃茶端上來，一人一杯，里面放了山楂和菊花，看好又解膩。
阿蒙端著杯子坐在軟椅上聽著孫卓氏與卓茹扯閑話，什么東家生了個孩子媳婦要上天，西家的兄弟倆爭財產(chǎn)打架。阿蒙在一旁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聲清脆的碗盞打碎的聲音下了眾人一跳。阿蒙抬頭一看，江雪正漲紅了臉眼淚汪汪地站在她哥的身邊。
幾個女人不明所以，還是孫若川自己說了話：“阿蒙，你過來扶著你表姐，仔細看看有無被茶水燙傷。若是不適，我這就出去請了大夫來?！?p> 原來眾人吃完飯還未散去，喝著消食茶的功夫江雪不知怎的過去了男士那一桌。還親自端了茶水要給大家。用豆子的話說：“是她說怕我人小拿不住要主動幫我的?！?p> 江立玨看著女兒眉頭大皺，又不好開口訓(xùn)斥，便借著有事要請教托了孫秀才往書房方向去了。留下江翰微紅著臉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江雪開口道：“我沒事，只是下人不小心…”
孫若川不等她說完便向?qū)O卓氏方向鞠了一躬行了禮，道：“母親，兒子這就去請大夫。”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翰好憋屈地左看看又看看，覺得不適，隨即也鞠躬行禮道：“母親，姨母，我去幫幫川表哥?！闭f完一溜煙跑出去找孫若川了。
這邊卓茹先是吃了一驚，連忙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江雪上下并未有燙傷，只裙角濕了一小塊，便放下心來。再看看自家女兒漲紅的小臉，便猜到了些許，于是笑著打岔道：“雪兒沒有燙到真是萬幸，姐姐家的下人也該管管了。這還好是我們，萬一來的是貴客，那可就不好了?！?p> 孫卓氏這次倒是沒有幫著解圍，只是靜靜地看了卓茹一眼道笑：“雪兒沒事便好。時間也不早了，妹妹今日坐車可是乏的很，還是早些休息為好。”
聽見孫卓氏竟然不問自己有沒受傷而是跟娘親說叫早點休息，江雪心中有點氣不過，正要開口間，瞥見阿蒙微微笑著站在一旁，眼睛一轉(zhuǎn)有了想法，“姨母，雪兒剛才也是嚇著了，可否能讓淵妹妹今夜陪我休息？”說罷，又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孫卓氏。
卓茹在一旁也笑著應(yīng)道：“是啊，她們姐妹倆好長時間沒見了，也是該好好說說體己話了?！?p> 孫卓氏聽了這些倒也不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兩口才緩緩開口，“按著往常，自然是要的，不過這半年來，阿蒙大大小小的受了幾次傷，大師和大夫都說要靜養(yǎng)。況且，今日你們坐了幾天車，想必另外睡個安靜的屋子比較好?！闭f完，將茶盞一放，也不等卓茹再說話，就叫吳婆子去安排住宿。
阿蒙想著自己不用跟別人擠一個屋子心里舒坦了。和母親打了招呼便回房去了。
再說孫若川出去后，并未直接出門去叫大夫，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塌上休息，他心里厭煩的緊。
十年前沒搬過來長樂時，他們是在山南省府的遠隨縣，隔壁江止縣便是卓茹一家所在的縣城，兩家人時常有來往。起初兩家關(guān)系還不錯，只是隨著小孩慢慢長大，有些東西性質(zhì)就變了，再加上卓茹滿臉打算的樣子，江雪也是個很勢利的小姑娘，孫若川那時候就很不喜姨母一家。
那時姨夫江立玨在縣衙做事，因本身家底也還不錯，又考取了秀才，便花了點銀兩托了關(guān)系進去當(dāng)著主簿，如今已經(jīng)干了十來年了。本身人也算端正，歷經(jīng)四任縣公擢升，他都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個位子上，如今和新任的縣公合不來脾氣，便辭了官職，準(zhǔn)備投靠其他地方。
這次來長樂縣，也是經(jīng)過，本來是要去更北邊的金河府，聽說孫若川通過了秋闈已是舉人了，便書信一封，看著時間過來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
只是卓茹如今變化愈加不討人喜，仗著縣衙的關(guān)系，女兒又有幾分姿色，便眼中帶起色彩來，很是瞧不上別人。
孫若川正想著過去的一些事情，未發(fā)現(xiàn)江翰跟著他也回到前院東廂房這邊來，懵懵地站在屋門口想進又不敢進，站在門口看看天看看地。
這個小表弟小時候因家人寵愛任性些，并不怎么討喜，如今已經(jīng)許多年過去了，今天一接觸發(fā)現(xiàn)性格到比以前變得好了，雖說不大愛說話，但并非不懂分寸愛惹是非之人。
孫若川想了一會兒，總覺得要給阿蒙說一聲，便起身往門外走去，才走兩步就看到了在門外等著的江翰。
“表弟過來怎么也不吭聲？要是以后過來就直接進來，不必拘束?！?p> 江翰內(nèi)心羞恥于今日姐姐的莽撞，正不知要怎么開口，見著表哥說話并無生分，便稍稍安下心來。
“表哥，我......”
“表弟可是有什么事？”
“表哥，我姐姐…她…她不是故意的。對不起?！?p> 孫若川看著江翰又糾結(jié)又羞愧的表情，心中不乏嘆了一口氣?！盁o妨，此事并非你的不是，你不需道歉?！?p> 哪知江翰搖了搖頭，正色道：“娘親平時對姐姐寵愛多一些，便拘束少一些，如今姐姐年紀也逐漸大了，有些事情萬不可放縱，我會好好與母親說道，叫姐姐…不再莽撞行事?！?p> 孫若川挺驚奇江翰這樣說，于是說道：“表弟如今已是秀才，這些瑣碎事也不必往心里去，須知讀書方能解惑修身，表弟今日也應(yīng)該乏了，早些回去休息罷?！?p> 送走了江翰，孫若川心中也沒了意思，也不去找阿蒙，自己又回房間拿了書看，看了幾頁，忽然想起還有先生布置的策論，連忙找出紙幣來，坐在桌前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再說孫卓氏，安排了吳婆子安置了卓茹等娘幾個的住處后，自己便往后屋去。孫秀才此時也與江立玨說完了話，兩人在院中相遇，齊齊進了屋內(nèi)。
“立玨一家今日來，想必是要多住幾日的，你可有安排好？”孫秀才問道。
“安排好了，后院西廂幾間房都空著，叫他們住了?！?p> “那就好?！睂O秀才說，“今日阿扁回來的也突然，說是夫子家中有事，放了半日的假，明日你準(zhǔn)備些日常用的東西，叫阿扁帶去給夫子。過幾日，等江兄一家走了，我再去拜會夫子。”
想起阿扁，孫卓氏這心頭就不舒服了，想了一想道：“如今家里突然多了人，嘈雜的很，不如還叫阿扁回學(xué)堂去，晚上也能安安靜靜地休息，不影響明日上課，至于給夫子準(zhǔn)備的東西，明日一早我便叫孫焦提前給送過去?！?p> 孫秀才略微一想便點點頭，“也可，就聽娘子的。我這就過去和他說一聲，可別太晚了路上不好走?！?p> 正在房內(nèi)揮筆疾書的孫若川愣是被自家父親打斷了思路，心中又悶又氣又頭疼又不能對自家老爹發(fā)脾氣，于是便默默收拾了東西，叫莫叔給送到學(xué)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