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貝爾先生,您好!”從市政廳開完會出來,利先生聽哥利亞說阿貝爾先生來了,他沒有耽擱,馬上坐車來到麗公館自己的辦公室,跟坐在沙發(fā)里的那位被稱作“阿貝爾”的紳士模樣的男子打過招呼。阿貝爾見利先生進來,慢吞吞地起身、走上前與利先生擁抱,并按著東歐國家的習慣親吻了利先生的兩頰?!敖形椅致褰鸷昧?,”阿貝爾糾正道。兩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在沙發(fā)上落座。
因為在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中摧毀了阿拉伯世界的油井,俄羅斯成了眾矢之的,不僅被剝奪了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頭銜,更引發(fā)許多國家與俄羅斯之間的斷交風潮。美英法這些北極熊的傳統(tǒng)宿敵自不必說,東陸國也迫于形勢、跟這個相處多年的“老大哥”道了聲拜拜。此后,東陸國和俄羅斯互相遣返了大使,兩國使館只駐留幾名機動辦事員,彼此間的經貿往來也長期中斷。
在國際社會的監(jiān)督下,前往東陸國的俄國人被嚴格審查,除了留學和探親,余外人士一概不得入境;反之亦然。
利先生眼前的這個人,他在護照上的身份是:阿貝爾,男,現年48歲,居住地英格蘭伯明翰,職業(yè)是建筑工程師。但利先生知道,阿貝爾的真實身份是俄羅斯外交部長的特別助理沃洛金,他也是俄羅斯遠東政治研究所的主任。所謂的“阿貝爾”,只是沃洛金輾轉弄到的一份早就作廢的英國人的護照、冒名而已。別說,從護照上看,沃洛金與阿貝爾還挺像?!八?,這一路還算順利?!蔽致褰鹣壬粺o得意地說著,扶了下鼻子上的眼鏡。
G5和A9兩市戰(zhàn)爭期間,利先生曾代表G5偷偷前往俄羅斯購買一批軍火,對方負責交割的,就是沃洛金。此后,兩人在電話上也聊過幾次,彼此算是“老朋友”了。半個月之前,沃洛金先生來電、說要來G5專程拜訪利先生?,F在,利先生望著沃洛金,有些激動。對方畢竟是一國政府舉足輕重的人物,即使如利先生這樣扛過槍、打過仗、見多識廣的“狠角兒”,依然有些拘謹。
“我感覺貴市的天要塌下來了?!蔽致褰鹩靡粋€玩笑作為開場白,用蹩腳的東陸國語言繼續(xù)道:“為什么到處都是灰灰的、黏黏的?你們的城市像下水道一樣的惡心。人們的表情也很怪,說不上來的那種怪。他們怎么了?中毒了嗎?”
利先生“哈哈”大笑兩聲,暫時緩解了緊張的情緒。他說:“您今天還算來好了。今天的天氣在這個月里算是上乘的。您看,日頭多高?。“?,我們這里常年這樣,早就習慣了。如果哪天晴空萬里,也許還不適應呢!哈哈!不過,好在沃洛金先生也不會待太久。”
“唔?你這是下逐客令嗎?”沃洛金說。利先生“哈哈”一笑,掩飾過自己的失語,隨即正色道:“敢問先生這次前來,有何指教?”說著,利先生將一杯紅茶往沃洛金面前推了推。
沃洛金接過紅茶,抿了一口,向四周掃了一眼,湊到利先生跟前,低聲說:“就是那個地塊兒,要抓緊了?!?p> 剛才利先生問沃洛金“有何指教”,只是一句客套。他當然知道沃洛金來訪的目的,就是他曾經跟周馥之反復提過的、覬覦已久的袁道安的那塊地。
幾個月前,沃洛金致電給利先生,先是簡單聊了兩句坊間流傳的馬爾斯島工程,正當利先生問他是否俄羅斯方面對馬島工程感興趣,沃洛金告訴利先生,俄羅斯對海上生活區(qū)沒興趣,自己祖國的領土已經足夠大了,現在俄羅斯缺的是人。玩笑過后,沃洛金向利先生直言:
前段時間,他聽說東陸國中央政府與俄羅斯方面正在進行接洽。接洽的目的,是選擇適當的機會繼續(xù)彼此之間的貿易往來。當然,鑒于目前的國際形勢,這只是初步的探討,兩國可以先進行試探性的貿易,如果外界沒有強烈的反響,則逐漸加大貿易的廣度和力度。既然做貿易,又是沿海貿易,物流碼頭必不可少。作為東陸國海岸線最長的城市,G5比A9長了大概有二十多公里。這里有很多海灘的坡度都很陡,非常適合大型船只靠岸,能夠節(jié)省碼頭棧橋的建設成本。
說著,沃洛金將一張圖紙傳給利先生,上面是俄羅斯方面打算建設碼頭的大概位置。從屏幕上,利先生驚訝地發(fā)現、俄羅斯方面看好的那塊地,正是他自己垂涎已久的袁道安的那塊地!
沃洛金說:這塊地的位置、形狀、構造,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天然良港,是兩國進行試探性貿易的最佳選擇。
看著圖紙,利先生直搖頭。這塊地經過競標已經歸于袁道安公司,即使請周馥之去斡旋,但地塊的最終歸屬,尚難定論。他雖然好勇斗狠,但有些事情不是靠拳頭就能解決的。見利先生躊躇不決,電話那邊的沃洛金暫且將話題擱置。利先生曾建議俄羅斯方面考慮自己現有的那個碼頭,但沃洛金否決了他的想法:那地方位置不合適。
一個月之后,沃洛金再次來電,他讓利先生找周馥之想辦法?!拔覀冎滥椭苁虚L的關系,也知道周市長想要什么。”沃洛金說,他讓利先生答應此前周馥之隨口說出的出讓35%的利潤的要求,這部分利潤將由俄羅斯方面補償給利先生。
總之,利先生的任務,就是想方設法、無論如何拿下袁道安的那塊地,不用操心別的。
今天,沃洛金先生親自前來G5,這是他和利先生相識以來第二次造訪本地。第一次是三戰(zhàn)剛剛結束后不久。那時,俄羅斯人的出行還沒有被嚴格地限制。那之后,他們二位只能通過網絡電話來“互訴衷腸”了。
今天,面對老朋友,沃洛金先生覺得有必要將此前跟利先生說的、關于地塊的用途、價值和前景,再詳細地傳達給對方。他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說著,仿佛在講著一個遙遠的故事:
“現在,各個國家都能源緊缺,自顧自還來不及,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和耐心惦記我們俄羅斯的事了。況且,我國政府正在與聯(lián)合國磋商、能否暫緩甚至取消對我們的制裁。我相信,這只是時間問題。用不了多久,我們和貴國將可以進行正常的經貿往來。你們常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深表贊同。凡事都要起個早,等到大家都在大張旗鼓地干,你還能分到多少蛋糕?俄羅斯非??粗卦壬菈K地的商業(yè)價值,它可以成為整個遠東地區(qū)最大的軍民兩用的貿易口岸。這個時間很快就會到來?!蔽致褰痤D了頓,繼續(xù)說:“所以,請利先生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它,搶占利益最高點。也正因如此,我們才請利先生向周市長許諾35%的利潤。這筆錢我稍后就補償給您。而且,您以后得到的,肯定遠遠不止這點。這么說吧,您多少錢拿下那塊地,我們俄羅斯方面將如數奉還,包括利息。您沒損失一分錢,而且地塊記在您的名下,是屬于您的,只是按照我們的要求進行規(guī)劃和建設,到時候由我們使用。您只負責日常的經營管理,我們支付您可觀的傭金。”說著,沃洛金把一張寫滿期待和貪婪的臉湊到利先生跟前,用充滿誘惑的語調低聲道:“說白了,您利先生只是費費唇舌,只要拿下地塊,就將獲得大筆的利益,而這塊地還是您的。”
我覺得你說的肯定不是這么簡單,利先生心里想。這么半天,他一直屏息聽著沃洛金的話,肚子里反復盤算著:現如今,國際社會對俄羅斯的監(jiān)督雖說不如過去那么嚴厲,但也不像他說的那么寬松。東陸國和俄羅斯怎樣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做買賣?這可是涉及國際關系的大事。他一介平頭百姓,即使在G5呼風喚雨,如果在這種事上翻了船,如何擔當得起?
“你們?yōu)槭裁床恢苯诱以壬俊崩壬鷵Q了個角度,問沃洛金。
沃洛金給出了無懈可擊的理由:其一,他們與袁道安此前沒有來往,不方便貿然接觸;其二,俄羅斯方面已經探明利先生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正在設法獲得袁道安的地塊,他們可以和利先生聯(lián)手爭取讓地塊易主;其三,利先生一直從事碼頭、海港業(yè)務,如果地塊最終劃給利先生并建設成港口,利先生可以游刃有余地開展他的工作。
利先生嘬了一口煙斗,長長地吐出一團煙霧,嘴角微微往上一翹,回道:“這種好事怎么會落到我的頭上?”
“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沃洛金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利先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聊了半天,他也累了。他在辦公室中央轉了一圈兒,邊邁著方步、邊把前幾天跟周馥之的談話結果轉告給尊貴的俄羅斯客人,并坦言,即使無法說服頑固的袁道安,他也會通過市長的影響盡力拿下那塊地,但只是“盡力”。
沃洛金看出來,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比較好,應該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什么明確的結果。這么想著,他說出于禮貌、也是對東陸國友人的感謝,特地從本國帶來一份厚禮——一只純金制作的俄羅斯套娃。
“無功受祿,慌愧得很、慌愧得很啊!”利先生謙遜地接過那個足有一斤重的金光閃閃的套娃,瞇著眼睛出神地端詳著、咂摸著,然后輕輕地放到一邊。作為回報,他對沃洛金說:“時間尚早,我想冒昧地邀請閣下光臨我們麗公館最神秘最刺激的地方,為您接風洗塵?!?p> 不等沃洛金回應,利先生走到門口,對候在外面的助手路易生道:“把凱瑟琳找來,讓她渾身上下每個毛孔、尤其是下三路,都給我洗凈了噴香了等著?!甭芬咨I命而去。
利先生轉身、微微頷首、畢恭畢敬地對沃洛金道:“助理大人,請!”
托馬斯劉
神秘的俄羅斯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