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和阿來的關(guān)系一直緊張,她只對煙槍提起過有個讓人生厭的哥哥,但沒說是警察,更沒提及名字。所以阿妙和阿來之間的關(guān)系,煙槍一無所知。他一直以為阿妙的哥哥是個小公務(wù)員。這天上午,煙槍猛地聽到阿妙說什么記者、什么哥哥死了,他馬上想到了前兩天送到麗公館的阿來,再一追問,果然是阿來。
聽了阿妙的話,煙槍身子一震,差點兒把嘴里的煙頭咽下去。他第一感覺是完了,還沒咋樣呢,先把“大舅哥”給坑了!隨即又一琢磨:稍安勿躁,或許是同名呢。
“那……你哥是做什么的?”煙槍緊張地問,聲音都變了。
“警察啊,”阿妙說,“你怎么了,臉怎么這么白?”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煙槍心里想,不只是同名,職業(yè)都一樣。這如果是巧合,那也太邪門了!
煙槍的心砰砰跳個不停,眼珠來來回回地轉(zhuǎn)悠著,盤算著萬一阿來真是大舅哥,該怎么應(yīng)付阿妙?!澳阍趺戳耍空J識我哥?”見煙槍魂不守舍的樣子,阿妙問。煙槍趕忙搖頭:“不、不,哪能呢!自古正邪不兩立。嘿嘿、嘿嘿?!?p> 煙槍雖說是道上混的,卻并不擅長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他越是極力掩飾內(nèi)心的緊張和慌亂,臉上的表情越是反常得令人生疑?!澳愕降渍J不認識我哥?”阿妙連連逼問,煙槍也連連使勁搖著頭。他越搖,精明又多疑的阿妙越覺得煙槍有事瞞著他。阿妙使勁晃著煙槍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說不說?不說你甭想再見到我!”
煙槍正猶豫著,牙簽推門進來,對煙槍道:“哥,利先生給咱們一箱子紅酒……”
牙簽進來的真是時候!煙槍暗喜,覺得可以就此轉(zhuǎn)移話題了。他問弟弟:給紅酒干嘛,開派對?
“什么派對,哥利亞說是犒勞犒勞咱們,上次辛苦找到了那個阿來。紅酒我放在……”沒等牙簽說完,煙槍趕忙朝他擺手:“出去出去!”
牙簽看哥哥的臉色不對勁,也不好多問,趕忙離開。
牙簽剛走,煙槍臉上“啪”地挨了阿妙一巴掌:“說!到底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煙槍只能將利先生命令他們查找警察阿來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阿妙。
阿妙在詫異哥哥真地還活著的同時,對煙槍居然敢綁架自己的兄長怒不可遏,在煙槍身上手腳并用地連踢帶打。煙槍手忙腳亂地抵擋著、辯解著:“你從來也沒說過你哥是警察啊,也沒說過叫阿來?。≡僬f了,你不是說你們兄妹倆感情一直不好,我也算是替你……”
“‘算是’個屁!感情再不好他也是我哥,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阿妙氣急,在煙槍臉上撓了一把,怒罵道:“馬上把我哥給我找回來!否則你死定了!”
“也許不是呢?你不是說你哥死了嗎?”煙槍還想糊弄過去,臉上差點兒又挨一巴掌。
阿妙薅著煙槍的頭發(fā)道:“是死是活,我也要見一面再說?!?p> 煙槍明白,找不到阿來,他從此甭想碰阿妙一根汗毛?!澳遣痪吞澊罅藛??折騰這么多天,除了那‘兩點’,關(guān)鍵一點隔著衣服都沒碰過。早知道有今天,橫豎也應(yīng)該先拿下這小妮子!”煙槍心里想著,懊悔地直嘬牙花子。
但阿來已經(jīng)送到麗公館了。麗公館,按“道上”的說法,都是只進不出的,況且他自己也沒有資格跟利先生直接交涉。通常情況下,都是通過哥利亞。
找哥利亞通融一下?可以試試。
煙槍擦了擦臉上的傷痕,撥通了哥利亞的電話,把阿來的情況說了一遍,讓大哥跟利先生求個情。
幾分鐘后,哥利亞回撥電話,告訴煙槍自己被利先生罵了一句“找死”,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就這么算了?!”阿妙知道結(jié)果后,恨得牙根作響,抬手又賞了煙槍一巴掌。煙槍自知理虧,更不便對女人下手,何況是心愛的女人。他默默地走到一旁,給阿妙倒了杯水:“姑奶奶,您消消氣行不?咱……慢慢想辦法?!?p> “慢慢?多慢?”阿妙瞪了煙槍一眼。
冷靜了幾分鐘后,阿妙仿佛看到了救星,趕忙起身,旋即又有些頹喪地坐了回去,復(fù)又站起來,兀自咕噥著:“或許可以試試?”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煙槍的辦公室。
“你去哪兒?”煙槍追上兩步、在后面問道。
“滾!”
煙槍明白,氣頭上的阿妙,你追也沒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大步流星地走出威山路。他一屁股跌坐到沙發(fā)里。門口的牙簽朝屋里望了望,輕輕走到煙槍跟前,探頭問道:“哥,嫂子生氣了?”
“滾!”
再說阿妙。她剛才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哪個救星?高思。
阿妙剛才忽然想到那天高思和米莉離開后、弟弟阿古回來,從門上撕下的一張紙條。那是高思臨走時留給阿妙的、讓她在必要的時候聯(lián)系他。
眼下就是“必要的時候”了!
女孩這么想著,飛步跑向幾個街區(qū)之外的家。一邊跑,她一邊回想著剛才對煙槍的大打出手、有些后悔:這事其實也怨不得煙槍,對方畢竟不知道她有個當警察的哥哥,要怪只怪自己當初沒說明白。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如何把哥哥救出來。雖然他們兄妹倆的關(guān)系一直劍拔弩張,但正像她說的,再怎么著也是一個老娘肚子里出來的,血濃于水?。?p> 但愿高思能幫上忙!阿妙在心里不住地祈禱著?;氐郊遥页瞿菑埣垪l,看了看,有些猶豫:月牙灣?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不過,老娘不是‘一般人’!”阿妙咬牙說著,走出鴿寨,踩著單車往月牙灣駛?cè)ァ?p> 月牙灣是G5頂級富人區(qū),阿妙從小到大從未涉足,最多就是在馬路對面朝那里望望?,F(xiàn)在,女孩來到月牙灣外面,把車子支住,四處看著,琢磨著從哪個入口進去。一個巡警開著警車慢慢挪到阿妙的跟前,笑瞇瞇地問她來這里有何貴干。阿妙說找人、找“高思”。巡警虛著眼睛、捏著身后的警棍,把身體裹得凹凸有致的阿妙仔仔細細地欣賞了一遍。阿妙也不怯場,仰著腦瓜跟巡警對視著。巡警又盯著阿妙的身份證看了半天,終于揮揮手、示意女孩可以過去了:“那邊,藍色路標那兒,右拐進去再打聽”。
阿妙道了聲謝,蹬著單車離開??粗⒚钶p盈婀娜得簡直讓人犯罪的背影,巡警忿忿不平:“這是賣去了?好靚的妞子!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媽的!”
阿妙進到了月牙灣,差點兒被里面奢華至極的各種建筑亮瞎了雙眼。她沒敢多耽擱,畢竟救哥哥要緊。但這里曲里拐彎的道路和兩旁濃密的梧桐,讓阿妙兩分鐘后就迷了路。她輾轉(zhuǎn)問了幾個路人,走了幾圈的冤枉路,終于在高見奇家門口,把高思約了出來。
當然,出來的是高思的窺甲。
“那天的事兒……有點兒對不住。”因為扇了高思一巴掌,阿妙有些難為情。但女孩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說既然高思留了字條、她找過來就是理所當然。女孩盡力掩飾著下層人對上層人慣有的卑微,昂首挺胸地說著自己此行的目的,把剛才的愧疚一掃而光。高思大度地擺擺手,微微一笑,問阿妙是不是有她哥哥的什么消息。阿妙點點頭,把阿來的事跟高思說了一遍。
果然,阿來還活著!
聽了阿妙的敘述,高思問她阿來被抓去的原因是什么。阿妙說她也不知道麗公館抓走哥哥為的什么,但剛才聽煙槍說,十有八九是送到馬島上務(wù)工。如此算來,大概幾天之內(nèi)就要出海。高思聽了,閉上眼睛,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轉(zhuǎn)得阿妙很不耐煩。“哎!字條可是你自己留的!到底幫不幫?”她連連追問高思。女孩對生活在這里的人原本就沒什么好感,見高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以為對方在給自己賣關(guān)子。
高思抬頭看了看阿妙,沒說話,又轉(zhuǎn)了半圈,然后道:“我自有辦法。你先回去吧。我送你?”
“什么辦法?”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我保證把人弄出來就成。嗯……還有,這事別跟其他任何人說。OK?”高思想長話短說,免得一會兒被高美杉撞見,那個醋壇子說不準又要搞出什么亂子。
阿妙看出高思不想過多耽擱,而且對方似乎頗有信心。她盯著高思的眼睛,看了足有一分鐘,然后冷冷地扔下一句話“我信你,別讓我失望。”那神情好像高思在求她辦事。說完,女孩跨上單車,一個“謝”字也沒留下,離開了月牙灣。
高思剛才在阿妙跟前轉(zhuǎn)了兩圈,他是在思考著如何救出阿來;轉(zhuǎn)念一想:救人,問題不大,可以通過袁道安或者王道甚至父親的老親家周馥之先生,向利先生施壓。姓利的再怎么囂張跋扈,也要顧及這幾位的面子吧?但對高思而言,救人并非是最緊要的,他迫切想知道的是當晚阿來和袁子維在車里的時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以及為什么會發(fā)生!
想從阿來嘴里撬出當晚的事,這個過程只能暗中進行,也就是單獨“會見”阿來。如何單獨地接近阿來?顯然不能等阿來被救出來之后。高思早就意識到:阿來的事不簡單,這背后牽涉的內(nèi)幕太多,如果讓更多的人知道他還活著,高思就甭想從這個小警察嘴里得到任何東西。有些人明擺著不希望阿來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至于為什么,只能聽阿來親口說出。
但如何單獨接觸到阿來、迫使對方把9月28號晚上的事情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和盤托出?這是個難題。
何況,阿來被抓進麗公館、到現(xiàn)在是死是活還是未知數(shù)。如果利先生抓走阿來是為了要他的命呢?
這個似乎不太可能。想要阿來的命,沒必要抓到麗公館里動手。
總之,事不宜遲,必須馬上行動!
怎么行動?怎么接近阿來?阿妙走后,高思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貼著墻根回到地下室。他讓自己的窺甲坐回到儲物間里。關(guān)上儲物間的門的同時,高思看著旁邊的、暫時“寄居”在這里的袁子維的窺甲,一拍腦門:有了!
托馬斯劉
阿妙得知兄長被困麗公館,單槍匹馬去月牙灣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