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焦頭爛額的周氏父女

　　這天午后，G5市各大媒體都陸續(xù)播報了駛往馬爾斯島的貨輪出事的消息。身為市長的周馥之當(dāng)然更是第一時間得到匯報。哪個記者這么閑？周馥之懊喪地捶著腦袋。他拿起電話、打算打給G5電視臺，想想又作罷：事兒都捅出來了，問他們還有什么用？

　　周馥之坐在椅子里，托著下巴沉思片刻后、撥通了剛剛回到麗公館的利先生的電話，質(zhì)問對方是怎么辦事的。電話那邊，利先生一臉的委屈：這次出事，可以說跟他并沒有多少關(guān)系，因為貨輪出海時、他老人家還在雷局長那里，不能現(xiàn)場指揮。

　　周馥之雖然明白利先生說的有點兒道理，還是在電話中數(shù)落了對方幾句，然后郁憤難平地結(jié)束了通話。老市長本打算借艾敏怡的事搞垮利先生，不知怎的對方卻安然無恙、大搖大擺地回了家；緊接著又出了這事。剛過元旦，就事事不順心，流年不利??！放下電話，周馥之在辦公室里焦灼地走來走去，思考著對策。這種事故，從馬爾斯島開發(fā)至今，還是第一遭。也許正是因為從未出過事，才讓負(fù)責(zé)運輸?shù)睦壬菐腿朔潘闪税踩庾R?！澳锏模　敝莛ブR道。話音剛落，桑尼推門進來?！笆裁词拢俊敝莛ブ疀]好氣地問。

　　桑尼沒說話，而是用目光把周馥之指引到辦公室的窗口。周馥之瞪了桑尼一眼，幾步走到窗前，心頭一凜。

　　從媒體播出貨輪失事到現(xiàn)在，不過個把鐘頭的時間，已經(jīng)有大批民眾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市政廣場的馬路對面了。這里面，一部分是在海難中喪生或者失蹤的工人家屬、以及輪船員工和負(fù)責(zé)押運的警員的家屬。其他人則是喜歡湊熱鬧的，還有一些無所事事十幾年的雇傭老兵。

　　周馥之微微俯下身子、朝窗下望去，發(fā)現(xiàn)這些人居然在馬路對面的小廣場上搭起了幾座帳篷作為臨時居住點，還扯起了橫幅，甚至架起了鍋灶。看樣子，他們要玩持久戰(zhàn)：不得到相應(yīng)的賠償誓不罷休！

　　“強烈要求G5市府組織市民代表赴馬爾斯島考察！”其中的一條橫幅上這么寫著。

　　其他的無所謂，這條橫幅的內(nèi)容在周馥之看來分外得刺眼！隆冬季節(jié)，他腦門上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怎么辦？

　　桑尼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周馥之身邊。他看了看下面那些人、以及那條讓周馥之額頭冒汗的橫幅，帶著關(guān)切的口氣問上司：“您看……這橫幅，我們怎么辦才好？”

　　周馥之沒搭理手下，端著胳膊、緊閉著雙唇、眼睛在橫幅上掃來掃去。兩分鐘后，周馥之扭過頭問桑尼：“你是市長助理，你跟我要答案？”

　　桑尼也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答案。他頓了頓，接過問題：“周市長，其實在我看來，這幫人的要求有一定的道理。人死了，索賠很正常。至于那條橫幅，咱G5的市民一直在為馬爾斯島做著巨大的貢獻和犧牲，卻只得到了“海上生活區(qū)”這個畫在紙上的糖餅。馬爾斯那邊究竟怎樣、進展如何、前景是否真像袁先生和您說的那樣美不勝收……您別誤會，我不是那意思，關(guān)鍵有些人不明白您的苦心??！很多情況他們都無從知曉。現(xiàn)在又突然出了這種事，大家伙要看看馬爾斯島，這個……似乎并不過分。您看呢？”

　　周馥之的臉從窗口那邊轉(zhuǎn)了過來，兩只眼睛盯在桑尼的兩片眼鏡上，這樣看了一會兒。桑尼的表情很鎮(zhèn)靜，既不惶恐也不畏縮，只是把目光瞥向一邊，避免跟市長的目光碰到一起。

　　“你先下去安撫一下這些人，”最后，周馥之說，“話要說得軟和點兒，讓他們盡快離開這里，影響不好。那幫美國人還在呢！賠償?shù)氖挛覀冞@邊會解決的，讓他們放心好了。至于去馬爾斯島，我現(xiàn)在還不能給他們明確的答復(fù)。行了，你先退下，我想安靜一會兒?！?p>　　桑尼點頭，倒退著離開了辦公室，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馬上撥通了遠在加拿大的詹寧斯先生、他的老師的電話，將剛發(fā)生的這件事作了簡短的匯報。地球另一邊的詹寧斯沉默了片刻，讓桑尼盯緊事件的進展，“盡最大努力，說服周馥之安排市民代表上島考察。這是重點！”臨了，詹寧斯吩咐學(xué)生道。

　　周馥之這邊因為馬島事故而焦頭爛額，女兒周嵐的心里也是波濤翻滾、疑云密布。

　　十多年前的那場戰(zhàn)事，周嵐的父母雙雙故去。跟著周馥之前來G5的時候，周嵐剛滿十一歲，從A9前往G5的途中、以及在G5生活的最初一段時間里，周嵐整天牽掛著早在A9就已失散的弟弟。“周嵐”這個名字是周馥之后來給她起的，她和弟弟的本名，周嵐已漸漸淡忘，對弟弟的掛念卻始終如一。甚至隨著年齡的增長，周嵐日漸渴望找到可能還在世間的唯一的骨肉親人。

　　只要看到他一眼，哪怕已經(jīng)死去，也行。周嵐時常這樣在心里說著。

　　而就在剛剛，周嵐居然發(fā)現(xiàn)了“弟弟”！

　　生日過后，念及周馥之十幾年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周嵐決定去父親家里小住幾天、陪陪老人，高遠同意了。今天上午，周嵐在父親家整理家務(w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馥之的一小瓶降壓藥落在了床頭。最近一年，市長先生因為忙于公務(wù)，血壓時有上升，從半年前就開始按照醫(yī)囑服用降壓藥，不得耽誤。周嵐看到藥瓶，原打算馬上送過去，周馥之卻說不用著急、吃過午飯再說。午飯后，想著傭人辦事未必牢靠，周嵐開車親自去市政大廈給父親送藥。

　　從市長辦公室出來，周嵐邁步走下市政廳的臺階、去停車場取車。這個時候，哥利亞迎面走來。他是奉利先生的委派、前來當(dāng)面通知艾耕橄欖球場注資一事的。艾耕和吉姆在G5期間一直住在凱旋門飯店，利先生的問題“圓滿”解決后，兩人決定擇日返程。今天上午，艾耕前來市政廳與周馥之商談一些瑣事，順便話別，在市長辦公室里小坐了片刻。所以哥利亞找到了這邊。

　　當(dāng)周嵐與迎面走來的哥利亞相向而行的時候，她不經(jīng)意間掃了一眼巨人的額頭，登時愣住了，身體一晃，險些跌下臺階。哥利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周嵐，還朝她友好地一笑。

　　再次近距離地察看，周嵐心里更是波濤翻涌：是他？！

　　此前，周嵐幾乎沒有與哥利亞正面接觸過，最多只是相隔十米開外看一眼史前巨人的背影。而且因為對方太高，很難看到他的面部?，F(xiàn)在，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和哥利亞第一次近距離的照面，讓周嵐一瞬間把眼睛定在了哥利亞的額頭。當(dāng)她再次仔細端詳哥利亞的面龐時，險些掉下淚來：這不正是自己苦苦思念的弟弟嗎？

　　和周嵐散失時，弟弟的身高還沒有姐姐高，但他的五官、膚色、神情，特別是額頭上的一塊硬幣大小的胎記，這十多年來一直牢牢禁錮在周嵐的腦子里。那塊胎記并不顯眼，如果不刻意觀察，很難看出來，何況是哥利亞這種比常人高出幾個腦袋的家伙，一般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哥利亞的這個特征。但這次，周嵐看到了。再結(jié)合如此近距離觀察哥利亞的樣貌和五官，周嵐幾乎當(dāng)場就認(rèn)定，利先生身邊的這個紅人就是自己失散十多年的弟弟！

　　除了匪夷所思的身高。

　　周嵐想進一步確認(rèn)一下自己的判斷。她對哥利亞說，剛才那一晃崴了腳，能不能扶自己去市政廳的醫(yī)務(wù)室里按摩一下。哥利亞對女人素?zé)o任何感覺和興趣，但對方是市長的千金。他稍做猶豫、答應(yīng)了周嵐的請求。去往醫(yī)務(wù)室的路上，周嵐仰著頭，從不同角度、不同側(cè)面來來回回、反反復(fù)復(fù)地觀察著，還把鼻子湊到哥利亞的臂彎處，偷偷感受著巨人的氣息，把這個味道和記憶中弟弟的進行對比。哥利亞覺察到什么，低頭看向周嵐。周嵐趕忙避開巨人的目光，抹了一把潮濕的眼眶，然后朝他尷尬地一笑，咧著嘴、一瘸一拐地跟著哥利亞走進醫(yī)務(wù)室。

　　太像了！哥利亞離開后，周嵐不住地喃喃自語著。除了身高，樣貌、眉眼、皮膚甚至身上散發(fā)的氣味，都跟弟弟如出一轍！

　　那么，身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論自己還是父母，以及上數(shù)家族幾代人，絕沒有哥利亞如此駭人的高度。

　　也許，是她思念過度，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弟弟，只是樣貌相似而已？

　　但那塊胎記呢？湊巧了？

　　這不是湊巧，簡直是科幻！

　　從醫(yī)務(wù)室出來，周嵐馬上上樓、想跟父親聊聊、讓他通過利先生打聽一下哥利亞的來歷、確切的來歷。她不愿接觸利先生那種人、不想直接過問。經(jīng)過走廊的時候，一位辦事員告訴周嵐，市長正在和有關(guān)方面協(xié)商貨輪的事，心情很糟糕。這讓周嵐暫時打消了想法。

　　那么，就再觀察兩次，萬一弄錯了可就丟人了。如果真是弟弟，我一定想辦法把他接回身邊。周嵐合計著。

　　不過，如果哥利亞真地是自己的弟弟，為什么對她這個姐姐毫無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