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下,焦黃的大地上。
一隊衣衫襤褸的人正在城市廢墟之中艱難的穿行。
身著紅衣的女人面黃肌瘦,背上還拴著兩個兩三歲的孩子。她緊緊盯著隊伍最前方開路的男人,目光中沒有一絲尊敬,滿是恨意。
“老林?!?p> 一個胖子擠開面前的人群,氣喘吁吁的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干嘛?”
被稱為老林的男人回過頭,他面目和善,但赤裸的上半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更可怖的是那些傷口處肉芽翻涌,似乎正在試圖努力愈合。
“把你的異能關了。隊伍里有不少小孩子,嚇到人了?!?p> 胖子似乎對男人身上的異狀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反正是在最前面,沒人看得到?!?p> 男人瞇起眼睛笑了一下。
“物資還充足嗎?”
“不太樂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我們的隊伍,如果不是老蘇找到了那個倉庫,我們的吃喝可能已經(jīng)斷了?!?p> 胖子嘆了口氣。
“你老實說,所謂的‘綠洲’是不是你編出來的?!?p> “這你都猜到了?!?p> 男人揉了揉眼睛。
“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說罷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還有沒被空間侵蝕過的地方?!?p> 胖子又嘆了口氣,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遞了一根給面前的男人。然后打了個響指,一蓬小小的火苗從他的大拇指上升起。
“你這操控能力越來越精進了啊?!?p> 男人接過香煙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大口。
“雖然綠洲是假的,但是避難所是真的。只是不知道還存不存在?!?p> “兒豁?”
胖子頓時精神一振。
“聽說那些科學家造出的避難所用的是能夠抵抗侵蝕的材料,如果真能找到一個避難所,我們就有救了?!?p> “我勸你別這么樂觀?!?p> 男人瞅了瞅身后的隊伍,壓低了聲音。
“這話我不跟別人說,但你肯定知道。侵蝕這個東西不是那個容易抵抗的,我懷疑那些鋼板材料只能抵抗B級以下的空間侵蝕,不然總部怎么那么容易就沒了?”
“也是?!?p> 胖子又低落了下去,隨即又強打起精神。
“B級也行,總比沒有強?!?p> “想想前幾年,一個B級的空間就足夠讓總部頭疼很久了?!?p> 男人感慨道。
“再看看現(xiàn)在,S級空間到處跑,A級空間不如狗,時不時還能蹦出幾個SS級的?!?p> “害?!?p> 胖子也感慨了一聲,隨即,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轉頭看向了紅衣女人所在的位置。
二人的目光一觸即散。
女人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胖子與開路的男人似乎還在說些什么,但她已經(jīng)不在意了。如果不是師傅下了死命令,她早就沖上去跟這個男人拼個你死我活,根本不會管這些沒有異能的平民。
“正是因為你有這樣的心態(tài),所以你才永遠不可能殺死他?!?p> 耳邊似乎又傳來了師傅的教導聲。女人嘆了口氣,清楚的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
師傅已經(jīng)死了,死在三天前,死在為這支隊伍尋找補給的路上。
她還清楚的記得開路男人的眼淚,還有那個胖子憤怒又悲傷的嚎叫。僅僅三天,他們似乎就已經(jīng)走出了摯友慘死的陰霾,重新投入了對生的追求當中。
師傅死得不值。
這是她對這件事的定義。無謂的平民就算有一萬人,也抵不上一個高級異能者的作用。更何況在這個危險遍布的世界,這支隊伍里的老弱婦孺只能拖著所有人的后腿,讓他們困死在這片吃人的荒野中。
可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接受那個男人,那個親手殺掉自己父親的男人的邀請,成為了隊伍的一員,背上了這個沉重的負擔呢?
女人已經(jīng)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答案也是一樣的。
為了復仇。
那個男人已經(jīng)承諾了,只要將這支隊伍帶到安全的地方,他就會告訴自己他的核心所在。到時候,自己就可以為父親報仇,結束這場長達十余年的復仇行動。
快了,真的快了。
她重新抬起頭,充滿惡意的盯著男人的背影。這個男人已經(jīng)獨自一人通過了十四個空間,幾乎沒有任何休息。
他已經(jīng)快到盡頭了吧,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那遍布全身的傷痕就是證明。
他很快就會倒下了吧,女人這樣想著。
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倒下了呢?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這樣想著。
但男人依舊屹立,他大聲鼓舞著隊伍里的每一個人,告訴他們希望就在前方。
“停下?!?p> 渾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不知何時,開路的男人與身邊的胖子已經(jīng)停住了腳步。
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現(xiàn)在隊伍的正前方。
“那是樂園!是樂園!”
隊伍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嘶啞的聲音,那是一個瘦骨嶙峋,躺在擔架上的男人,他瘋狂的嘶吼道。
“那是科學家們住的地方,是唯一沒有被噩夢侵蝕的地帶!我去過那里的!”
幸存者們逐漸騷動起來。
愚蠢的想法,女人這樣想著。
男人被迫打破了沉默。
“那是樂園。但是有問題?!?p> 他揮了揮手,壓住了躁動的人群。
“樂園的四周全部都是異空間,沒有探明等級的那種?!?p> 人群頓時安靜。
“老規(guī)矩吧,你們在這里等我。”
男人打開了背包,取出了一套血跡斑斑的作戰(zhàn)服,套在了身上。胖子想說些什么,卻被他揮手制止。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向前。僅僅幾步之后,男人的身影憑空消失。
值得嗎?為了這些平民做到這種地步?
女人放下了背后的孩子,出了一口氣。肩膀和腳底的酸痛都在提醒著她,這副身體需要補給和休息。
身后的幸存者遞過來了一包壓縮餅干。
“不用了,謝謝。給孩子們吃吧?!?p>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為什么呢?明明自己的胃已經(jīng)發(fā)出了抗議。明明那些孩子沒有任何的行動力,但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拒絕已經(jīng)遞到面前的食物呢?
“水也不用了,先給傷員吧?!?p> 恍惚之間,她似乎又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盡管疲憊,但透著堅定。
是因為那個男人吧。那個始終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男人。那個一直承擔著最重的職責,卻又只使用最少的資源的男人。那個“懲罰者”。
仿佛玻璃破碎的聲音從面前傳來,女人抬頭看去。原本空曠的荒野上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男人半跪在地上,身上的作戰(zhàn)服已經(jīng)破碎的不成樣子,裸露的上半身浸滿了深紅色的血液。
“老林!”
胖子第一個沖上前去,扶起了男人。
“我沒事...”
半晌,男人虛弱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告訴大家,可以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