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咳咳……”
丑時左右的樣子,凌晨里正冷的時候,解顧蹲在門前,被撲面的冷風挑逗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站起來,舒展了下身體,看向房門。
隔著房門,他知道文在離現(xiàn)在正蜷腿坐在榻上,可是無法知道她現(xiàn)在心情如何。
還沒消氣嗎?為何還不放他進去?
“咳……,……快要入冬了啊……”
他暗示了下文在離,又等了等,她沒什么反應。
便是要讓他在外受凍嗎?便是這么狠心嗎?
便是愿意在門外受凍也不愿意進來嗎?便是那么生氣嗎?
解顧看向了門外的方向。
文在離把頭埋向膝間。
整整兩個時辰,他們都知道彼此沒有動過,也沒有心跳。
‘什么叫好到不再真實?’
他本以為這句話能換來給他的一句贊美,結(jié)果,她是把他和另一個人比較。
不該擔心嗎,她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的一點好,甚至管它叫卑劣。
為何那晚他要躲著她,給這件事情一個開端。無盡的生命里,若是確定了永遠陪伴,便一點分離的念頭都不能有,一刻也不能任性,不然,小小的差錯也會致命。
‘什么叫好到不再真實?’
直到現(xiàn)在她才意識到,這句話的語氣。
這是她第一次思考,回憶解顧說過的話,去解析。
忍著,等著,她總是這么做,所以第一次主動就出了錯。
‘對不起?!?p> 甚至是同一刻,兩個吸血鬼在心里對彼此抱歉。
看見遠山,聽得冰川,早春的第一縷花香,朝夕之間看遍山川。既然已經(jīng)如此不同,為何不再多給一些?!烤挂胶畏N的地步,我才能真正的理解你,不活在自己的謬誤里。直到害死,才知道那是害死。’
月亮換下太陽,解顧轉(zhuǎn)身,準備叩響房門,那門卻突然吱呀被打開了。
那是從未有過的場景,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也知道不能沉默,于是只剩了慌亂。
“去吃早飯吧?!蔽脑陔x朝他伸出了手,千年來,第一次。
‘那仿佛不是真的,因為從未想過。從未想過她會主動和解,甚至是他知道那是他的錯的時候?!?p> ‘那是很奇怪的感覺,不是應該高興嗎?可是這次,她成了那個委屈的人,他一點都不高興,滿是愧疚??粗斐龅氖郑粯拥睦w細美麗,卻成了他的罪狀,上面寫滿了不可饒恕,讓他不敢觸碰?!?p> 她究竟是哪里做錯了,會讓他那么生氣,不愿回房間,不愿一起吃飯。
看著伸出的手沒有回應,文在離低垂了眼眸,準備尷尬地收回,卻又被解顧搶先握住。
“對不起。”解顧他說。
那樣的歉意,是不該,說出口卻又成了應該。
她應該反駁,卻又用沉默偽裝成了原諒。
她覺得不安,可話里的真摯又給了她理所當然犯錯誤的勇氣。
“去吃飯吧?!苯忸櫵f,牽著她走向正廳,語氣里滿是輕松,嘴角也掛著笑意。
‘對不起’,這句話解顧說了那么多次,可文在離始終不曾理解那句話救贖的力量是朝向說出口的那人,聽的人只是得到一份道歉,僅此而已。
不只是得到了救贖,甚至還有了抱怨的勇氣,“凌晨外面真是涼的很,你竟真的那么……”
“不要得寸進尺。”她轉(zhuǎn)頭瞪了解顧一眼,倒是眼里沒有生氣。
不得寸進尺,那快樂來自哪里?
但這時候畢竟不是晚上,沒有非得在人上的理由。
雖說是王,白日里在一人之下,那也是心甘情愿。
解顧委屈的看了她一眼,還是閉上了嘴。
還好他閉嘴了,文在離這樣想著,他要是再多說幾句,那她心里的愧疚就要溢滿了。
早上,終究不是秋老虎肆虐的場景,早點飄出的熱騰騰香氣才是主宰。
正廳的飯桌前,邊安裕拿起筷子,還沒決定朝哪個早點下手,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好像會傳染一般的,阮戀瑂也打了個哈欠。
看樣子這座宅子昨晚沒有一個人能安睡。
可是卻只有人類顯得沒有精神,烏黑還顯在臉上。
三個吸血鬼,一個在喝粥,一個在給別人盛粥,一個在等著別人給她盛粥。
‘真是不公平啊。’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邊安裕居然會在心里發(fā)出這樣的抱怨,因為自己不是一個吸血鬼。
他昨晚到底是怎么惹得文在離生氣的,他實在是想不通,便看向她。
文在離看樣子是已經(jīng)不生氣了。
至少現(xiàn)在,她很喜歡碗里的皮蛋瘦肉粥。
或者說,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也就那么多。
他看向文在離,當然的,也就被解顧看了一眼。
警告,是膽小鬼的喪鐘和顫栗。對叛逆者來說,那是前進的號角,只是發(fā)號施令的方式丑陋。
“我打算今日去找文均問案,按照慣例來說,他在今日會去落鳳堂邊上的萬利賭場,咱們……”
“今日也要去查案?”
仿佛他沒有在說話一般,解顧轉(zhuǎn)頭問文在離,話里,臉上,帶著惹人煩的笑意。
‘應該拒絕比較好吧?!脑陔x在心里這樣想。
畢竟昨晚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和解顧才冷戰(zhàn)。
她看向邊安裕,可不知道為什么,拒絕的話又突然說不出口。
他仿佛很清楚,怎樣的表情會讓她心軟。
明明剛才還在和她說話,卻突然吃起了早點。形體表現(xiàn)了無所謂,眼神里卻又帶了失望,這種時候,他絕對不會跟她有眼神接觸,也就不給她拒絕或者解釋的機會。
“早點回家?!苯忸櫵f。
他不該這樣說,應該任由沉默流逝,讓文在離主動說出她的主權(quán)所屬,可是他還沒有養(yǎng)成這個習慣。
他養(yǎng)成的那個習慣,是見不得她糾結(jié)的表情,然后他再想法子委屈自己。
宅門被吱呀打開的時候,長安街上已經(jīng)充滿了叫賣聲。文在離,解顧和邊安裕是一同出的門,卻分流走向了兩個方向。
昨個,解顧決斷地買了那座他看上的宅子,也去親自勘察過了,今日準備去置辦新的家具。
昨日有事,今日也有事,普通的妻子發(fā)現(xiàn)丈夫有這樣異常的行動通常會過問,可他知道文在離不會,也就給了他創(chuàng)造這個驚喜的機會。
昨日有事,今日居然也有事,在和解顧分開的時候,文在離覺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希望解顧在她面前是赤裸的,可是她不會去親手扒他的衣服。就像她希望解顧整個人都是她的,卻一次也沒有主動占有過。
她知道解顧有他的底線,她也有自己的底線,它們碰撞,只是碰撞,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裂痕。
較晚一些出門的是阮戀瑂和冉寺青。
阮戀瑂跟他分享了昨天她藏到袖子里的那塊破碎的帕子,因為那塊帕子已經(jīng)破碎的足夠安全,至少可以讓她在看過他給她包扎傷口的那塊帕子后不把它們聯(lián)系起來。
他們今天要去賣帕子的店里詢問。
阮戀瑂來到的這家店和她時常夢見的那一家應該是同一位置,老板娘在眼角淚痣的位置長了一顆仿佛看了真會刺激得人流淚的痣。
大概這就是傳承,就像落鳳堂的老鴇總是張著一臉媚相,在牛肉湯面的店鋪里吃面一定不能剩湯。賣帕子的店里,老板娘一定會低頭手中忙活著女紅,讓她走進時心里被牽引著回想夢中,不明滋味。
阮戀瑂下意識站在了那個漂亮男人曾站過的位置。
“老板娘,可否麻煩問您一個問題?”
老板娘沒什么反應,用行動表示了不行,阮戀瑂扭頭看了一眼冉寺青,微皺的鼻子,撇著的嘴勾起了冉寺青的記憶,那個表情是在抱怨,‘她為什么不理我啊?’
冉寺青接下來的表情也讓阮戀瑂覺得很熟悉,眼神仿佛勾著她,嘴角一撇是在微笑,那是他說‘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可是行為卻又讓她覺得很陌生,她認識的那個寺青還不會像現(xiàn)在一般熟練地給老板娘遞銀子。
“自然是可以,客官請問?”老板娘抬頭,笑得開朗。
唉,無論冉寺青千年后變成了怎樣一個人,至少這讓他活得好了,不再被逼死。至少,現(xiàn)在幫她解決了問題。
“這塊帕子,您看可是認識?”
老板娘接過帕子,打眼看著,隨意翻著,“絲綢是青州產(chǎn)的,京城小姐們用的帕子,十有八九都是這樣的料子。”
十有八九,那她該從何查起???
“不過這繡的圖案……,繡這樣的小花,費時又費力,都是要特意訂的?!?p> 特意訂的,那可就好查了。
“不過……,如今還會用這樣帕子的人京城中只有一個了,有位未曾見過面的先生,總是定這樣的帕子?!?p> 未曾謀面的先生?腦海里好像有什么思緒一般,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冉寺青,冉寺青詢問老板娘,“你可知道要如何聯(lián)系那位先生?”
老板娘思考著,她身后那個掐絲琺瑯的瓶子看起來格外漂亮。
不遠處的一家店里,一個相似的瓶子被一雙漂亮的手拿起來。
“這個景泰藍瓶子是什么時候的?”
一個多時辰,解顧從大型家具已經(jīng)采買到精細擺件了。
“客官您眼光真好,這個瓶子可是趙國那時候傳下來,您看著底部的缺口,那是當時在皇宮里被摔碎的,當時趙國的皇帝……”
解顧翻轉(zhuǎn)那個瓶子,其上的一個圖案,看著就像是賭場里的籌碼一般,就像是現(xiàn)在被邊安裕在手中反轉(zhuǎn)的那個。
已經(jīng)快要到午飯時間了,邊安裕他們在賭場待了將要兩個時辰,沒能等到文均。
他禁止文在離參與賭博,于是她無聊到把桌子上的籌碼一個個豎起來,再加上她現(xiàn)在豎起的這個,從上方看下,拼成了一個完整的“顧”字。
他扔掉了手中的籌碼,籌碼在桌子上滾動,而后碰到了“顧”字的尾巴。
唰,整個字變成了倒趴的。
文在離的手一抖,嘴角一抖,陰森森的朝他轉(zhuǎn)過頭來。
“走,請你吃午飯?!彼炊那楹芎玫钠鹕磙D(zhuǎn)身,留下了嘴角一個笑。
正午的陽光打到吸血鬼的身上,是像被針刺一樣的麻麻的感覺,邊安裕從出賭場就自然的走在了能為她擋住陽光的位置。
這小子大概是因為長得高了,走在路上,她沒有任何刺痛的感覺。
正午的陽光打到吸血鬼的身上,是像被針刺一樣的麻麻的感覺,冉寺青微微地把手收到了袖子里。
他和阮戀瑂已經(jīng)走訪了四五個書堂,可惜還沒有找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先生。
現(xiàn)在到訪的這個書堂,先生還在教課。阮戀瑂隨意在一旁的木樁上坐下,身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就像是蔫了的花。
“累了?該是吃飯的時候了。”冉寺青緊靠著她坐下,輕聲問她。
老板娘說她所知道的信息,就是定帕子那人是京城里的一位先生,那難不成他們真要把京城的先生全都拜訪一邊才行嗎?“你說……”
她轉(zhuǎn)頭問冉寺青,不知道他坐得離她那么近,兩個人現(xiàn)在的相隔,就只剩了彼此的呼吸。
正午的風吹起,帶著溫暖,拂起了兩人身上的香氣,交織,歡愉,讓她害羞的不敢看他。
“別動?!比剿虑嗌焓治兆×怂氖直郏屗荒苤泵婺切闹械那榫w,“興致是要扶的。”于是他把歡愉親手扶起。
她仿佛是記得他嘴唇的觸感的,于是還只是那份略有些褪色的回憶就讓她面紅耳赤。
時間仿佛停止,吹散了云,吹動太陽頃刻之間便到了天上正中的位置。
“下課!”
學堂先生的洪亮嗓音,破門而出跑回家的學生,無意又殘忍地破碎了那份曖昧。
跑過他們身邊的孩童一個個都餓著肚子,卻不了解路過的那兩個成年人的饑渴。他們對望了一眼,突然一同笑了。正午的風吹起,帶著溫暖,拂起了兩人身上的香氣。
京城的一座酒樓的包間里,圓桌上不停的填滿著菜肴。
不同的是菜式花樣繁多,相同的是都受飯桌前那位美人的喜愛,于是也得到了飯桌前那位公子的愛屋及烏。
‘少年可能不懂愛情,可是他知道,歡愉是身旁人的歡愉,那一定也不是普通的感情?!?p> 邊安裕夾了一塊魚到自己的小碟子里,仔細地挑著魚刺。
“我第一次給你挑魚刺的時候,心里滿是抱怨。吃塊魚,蔥花要挑掉,魚刺要挑掉,魚塊還不能碎掉。”他看了文在離一眼,眼角帶笑,“你這個人,不管吃什么菜都要把調(diào)料挑掉,不管吃什么,只要不合口味就一點都不碰。衣服多了一點褶皺要抱怨,頭發(fā)被風亂了要抱怨,染的指甲顏色稍微有一點不一樣也要抱怨……”
“在我吃飯的時候你最好不要……”文在離拿筷子指著他,眼間好像將要閃過紅色的光。
邊安裕絲毫沒有被那雙印著福字的木筷子嚇到,接著用有著相同圖案的一雙筷子挑著魚刺。
“我總是想,這樣一個女人,這么挑剔,是怎么活下去的……”
“我都已經(jīng)警告過……”
“原來是因為有人寵著。”他又一次看向文在離,眼角帶笑,“恃寵而驕,這個詞原來是這個意思?!?p> 恃,寵,而,驕?“看在你請我吃飯的份上,我……”
“有個哲人說,所謂年輕,就是愚蠢的意思。的確如此,覺得挑魚刺麻煩的年輕人,愚蠢至極?!边叞苍0烟艉么痰聂~肉推給她,魚塊干干凈凈,也沒有碎掉。
她原本沒打算吃他遞過來的魚肉,現(xiàn)在卻還是伸出了筷子,忘記了她多次被打斷了話,很生氣。
“在離,……,”只是這樣叫她的名字,就讓他心里漾起了不一般的感覺,讓他給了自己一段時間沉默,平復心情,“我會比解顧做的好?!?p> “可你不是解顧。”文在離隨口接上他的話,仿佛是在表明,那句話沉到了海底,沒有激起波瀾?!拔一盍艘磺辏娺^五州許多的漂亮男人,溫柔男人,可是我總會把他們和解顧比較,不是為了要個結(jié)果,這個行為本身就說明他們已經(jīng)輸了不是嗎?”
文在離朝他一笑。是因為想到了解顧?還是在向他警告?總之那不是因為開心,也讓他不開心。
“那我是如何輸?shù)???p> “我從來沒有把你和他比較過,一個孩子是無法和一個男人……”
“老爺!”
這熟悉的顫栗,轉(zhuǎn)頭望去,這熟悉的胖臉龐,他還是沒有學會如何不留痕跡的應對隨喜。
“有……,有何事?”
“文老爺派人來,說請您去文府,有事相商。”
大人物之間的相商總是如此,冗長,冗長,直到夕陽西下。
夕陽落下,解顧環(huán)顧了一遍他花了一天心思布置的宅子,而后滿意的關門離開了。
文家的大門打開,邊安裕走出,給夕陽都添了一份落寞。
“怎么了?”文在離問他。
邊安裕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頭走掉。
若是平時,她早會露出尖牙,眼間閃過紅光??蓜偛拍且豢?,邊安裕的眼神卻讓她心中沒有了生氣的想法,還剩了一絲心疼。
‘少年終究是長大了,學會了苦惱,肩膀變得寬廣,卻有夕陽作伴。讓吸血鬼不知為何緊握了拳頭?!?p> 今日的夕陽看著和往日的格外不同一些,會觀天象的人看了大概會說,要變天了,但是他們知不知道,這要變的天,是從狀元爺開始的。
邊安裕去了一趟文家,如今能記住的是文老爺不停轉(zhuǎn)動的拇指上的扳指,還有在他面前的無言和赤裸。
“你父親,還有當年整個邊家,死得那么冤,你真的一點怨言都沒有?甚至改名換姓也要再為這個朝廷效力?”
“忠心向來是好事,愚忠,聽著也比造反名聲好。李氏推翻寧氏王朝的時候,周防樽被罵了五百年,為李氏開了城門的人,甚至李氏沒落也要記他一筆。你為了落個好名聲,便真的要不顧邊家在地府的家人嗎?”
“景帝當年握著他的手,眼中甚至都要滴下淚來,求他委屈,說是為了大局。戰(zhàn)亂的時候,大家仿佛都中了他的蠱,聽他在御書房里說那般*話也能相信?!?p> “逆臣,永遠在書上被記了一筆逆臣。你父親大概不會在乎,畢竟他是因大局死的,可是,這死,可是換來了好事?這個朝廷,會在御書房當著眾臣的面去說*話的朝廷,那個人可真能治理好五州嗎?”
嘭!邊安裕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把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文家老爺知道他的身份,朝堂上那位大概也知道他的身份。
本是榮光,頃刻間就成了小丑,他帶著面具在臺上奮力的、蹩腳的摔倒,以為臺下是幸福的笑,卻是嘲諷。真是……
“文家的老爺跟你說了什么?”
不知何時,文在離居然坐在他的桌前,本是憤怒,頃刻間便成了委屈,讓他眼中含淚,朝她微微伸出了手,不知道自己聲音顫抖,“你可是真的?”
文在離截住了伸向她臉龐的手,‘吸血鬼手指冰涼,那便是真實,讓少年禁不住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讓吸血鬼像預想的一樣,因為重心不穩(wěn)而離他更近些。’
‘若是往常,吸血鬼不會沒有反應,像現(xiàn)在一樣愣在原地,可是今晚,她發(fā)現(xiàn)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若是要造反,也非不可,眼前便有個理由?!?p> ‘少年盯著吸血鬼,他說話時候,薄唇好看的開合,聲音沙啞,氣息撲到她的臉上,讓她忍不住眼神向下,順著他頸部的線條盯上了他的喉結(ji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話?!?p> “……什么?”
邊安??聪蛩罩乃氖直郏龑擂蔚陌咽质栈?。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可吸血鬼卻以要平復心情為由,給了彼此一段沉默?!?p> “可是有事來找我?”
‘甚至要少年幫她找回思緒?!?p> “對了,……今日便是給你性命的日子……”
“不再問我是愿意成為吸血鬼還是人類?”
‘少年的手撐在桌子上,那個動作讓他的衣襟微微張開,讓吸血鬼好奇,他的鎖骨?!?p> “不再問了?!?p> ‘這是個值得追問的問題,尤其是吸血鬼的表情給了少年勇氣。’
“為何?”
‘吸血鬼突然不敢看少年的眼睛,于是把目光微微挪開?!?p> “因為我不在乎?!?p> ‘這當然是吸血鬼理所當然的答案,和少年的心絞痛一樣意料之中?!?p> 邊安裕笑了笑,扯開了自己的衣領。
大可不必如此,看著那被扯到有些風騷的衣領,文在離嘴角一抖。
她走上前,邊安裕低下頭,勾起吸血鬼欲望的喉結(jié)突然擺在眼前,讓她咽了一口水,咬上了他的脖頸。
‘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為何會如此……少年和吸血鬼心里的聲音同時響起。’
尖牙都刺破了皮膚,卻莫名成了親昵,邊安裕忍不住扣住了她的頭,文在離一愣,掙扎著,無意之間和他面對面。
“你……”邊安裕的眼神突然變得不一樣,很熟悉,像個……
他突然湊近她的嘴唇,她驚嚇地推開他,化作紅光沖出了房間。
她站在庭院里,手撫心口。
‘這個時候應該有心砰砰跳的感覺,吸血鬼像人類一樣提起一口氣,卻沒等到她的心跳,清醒的現(xiàn)實,讓吸血鬼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p> 文在離用濕潤的眼睛看向前方,看到了解顧。
她在解顧面前,無數(shù)次任性,卻從未有一次,像這一刻,覺得心虛。
解顧朝她走來,眼角帶笑,她也用笑回應他。
“這兩日我在京城買了座宅子,都是按你喜歡的置辦的?!彼羝鹆怂陌l(fā)絲,這個驚喜他沒打算這樣說出,若是文在離沒有剛才那番表情的話。
“為何要……?”她不明白為何要突然買座宅子。
“做我們的婚房如何?”他看到了她身后那間房間里那人的影子,于是控制不住的變本加厲。
“什么?”她不明白她跟解顧在一起千年,怎會還有婚房一說。
“說起來,我們還沒有在五州成婚過,那么,我想,在這,你大概覺得……。在離,在五州你可也愿意做我新娘?”
文在離身后的房間里傳出了茶碗碎掉的聲音,她下意識回頭,又立刻轉(zhuǎn)回,她看向解顧,解顧朝她彎眼一笑,十分陌生。
原來如此。
終于有一天,解顧也會覺得,他們倆的感情要靠一種儀式,來警告彼此,來學會忠貞。
終于有一天,解顧也學會了向她要一個承諾,響亮亮的,被第三個人能夠聽見,來自我安慰。
“好啊。”她回答他,笑眼彎彎。
到底要做到什么樣的程度,才能證明一個人愛一個人,對一個人來說,滿是苦惱,對另一個人來說,盡是無感。
愛不是力,所以無力。
不能感受,所以就要看見。
看見了,便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