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沒想到臧曉突然來,而且還是這般模樣,是長大了不少,卻吃了很多苦頭,墨良來不及問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以為羽桀的劍比什么都快。金屬刺入血肉的聲音,聽著就怪疼的,從背后貫穿了腹部,再很快的抽了回去。這一次,流的血到是比之前更多了,地上濺了好多血點,墨良擋在了臧曉面前。
扭頭又是粲然一笑,墨良說:“羽桀,這一劍我還了你的兄弟情?!边@一劍,把好多東西都斬斷了,好像所有的牽掛都沒了。兩劍,還了兩個人的恩情,也把那幾千年的點點滴滴都抹干凈了,很痛,但墨良知道接下來好好休息,是不會死的。
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樹妖該死!”很可笑,就像一個局外人對局里人冷嘲熱諷,明明都不曉得是怎么一回事,就開始瞎起哄。但是墨良笑不起來,自古總有一群人,能夠把一句話當真,本著必亂的原則,給自己冠上殺敵有功的名號,來趟這一攤攤渾水。
明明都是陌生的臉龐啊,怎么就拿起了刀劍,明明連面都沒見過,怎么就成了分外眼紅的仇敵,或者說,從一開始,臧曉在他們的眼中就是一只可以宰殺的羊羔,沒見過,不重要,成為自己的盤中餐才是王道。承影劍是自己親手鍛造的,卻始終用不慣,就好像屬于別人的寶石,在自己身上就失去了光彩。
活了這么久,這般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到是頭一回見,對手還都是在天庭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身上還中了兩劍,且不說是否能自保,現(xiàn)在還要保護臧曉。荼茹和羽桀雖然因為情緒不穩(wěn)而亂了劍法,但打法卻是瘋了一般,更不用說別的人了,墨良身上的血越來越多了,不僅僅是因為傷口被拉扯開裂,更多的是因為新的傷口。臧曉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就算墨良奮戰(zhàn),但難免有疏漏之處,讓他掛了彩。
實在是用得不順手,墨良將劍拋給了臧曉,在她手中一把長戩展現(xiàn)出來,火紅的光,映著墨良火紅的額鈿,周身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頭一次,人們覺得這儀圣殿清冷的首徒是從地獄走來的閻羅。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這赤霞戩便是墨良最好的兵器,她咬破了指尖,將鮮紅的血液涂抹在赤霞戩的刃上,便開了鋒。
有了得心應手的兵器,墨良很快就殺出一條血路,帶著臧曉逃離,本以為就要離開,卻看見臧曉和自己被阻隔在了天庭的結(jié)界邊??粗皶灶i上閃爍的黑色印紋,墨良知道,那是天庭給囚犯加上的枷鎖,是逃離不了天庭的結(jié)界的。很快,后面的人追上來了,墨良真的沒有力氣再打了,兩處傷口流出的血已經(jīng)讓她有些頭昏眼花了。她回到結(jié)界里,繼續(xù)和那群瘋了一樣的人們搏斗著?!澳?,你快走!你走吧!不要管我了?!庇质堑秳Ω盍蜒獾穆曇?,墨良已經(jīng)沒法保護身后的人了。
真的,命運就是如此嗎?沒法逃離那些既定的軌跡,終究會失去自我嗎?墨良笑了,她很少笑,從出生起別人給她附加的使命讓她沒法笑,但這一次,她笑了,毫無負擔,因為到了這個地步,也就沒有什么好顧及了的。墨良抱起臧曉往著一個地方奔去。她聽見有什么東西劃破空氣,朝自己射來,墨良知道是一支箭,因為有什么東西刺穿了背部的肌肉,她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周圍的人仿佛魔怔了一般不敢再往前一步,所有人就看著墨良跪在那里,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臧曉。墨良又笑了,她抖抖索索的手把背上的箭拔了下來,扔在了一邊。
“墨良,你回來好不好,我可以忘掉今天的事,你還是我的徒弟?!陛比愕穆曇舫錆M了恐慌。“阿良,我錯了,你不要往前走?!边@是羽桀。墨良笑著,淌著淚,“我是你用來塑造墨煙的材料,是我兄長用來安慰你的寄托,是墨家為?;鶚I(yè)不要的棄子,是我再生母親活下的保命符,你們要我存在時我就存在,要我消失時我就得消失。你們都說我很重要,都說你們很愛我,其實你們說重要的、說愛的從來都只是墨煙。我是墨良,不是墨煙!”
墨良頓了頓,“還有羽桀,你生命的周圍只有我,你未曾和其他人相處過,你不過是把我視為你的所屬品,那只是執(zhí)念罷了?!蹦急е皶哉玖似饋?,卻沒有人敢往前一步。天墟洞,是人是神進去便再也沒有回來過的地方,墨良抱著臧曉站在天墟洞面前,盯著看不見底的漆黑,可能是之前無聊時盯著這里久了,現(xiàn)在真要進去的時候竟然不感到恐懼。
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
墨良抱著臧曉一步一步走向前,縱身一躍,墜進了那可怖的黑洞,留下語句輕飄飄的話,像歌聲一般漂浮在上空,“荼茹臆想,羽桀翼緋?!薄肮?!”荼茹擠出了一個帶著哭腔的笑容,“我想你想了兩百年,種你種了四百年,等你等了五百年,可這一千一百年后,你是活了,可是我的墨煙卻死了”她瘋了,在她的意識中,她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又拋下了她,千年的等待依舊是同樣的結(jié)局。羽桀則哭天搶地,他終于知道此“翼飛”非彼“翼緋”,雙翼緋紅,劍鋒沾血,那都是愛人的血啊,墨良,今日你拋下我,來日我便尋你轉(zhuǎn)世,化名奕扉,殺光你至親至愛,以報你拋棄之仇。
跳入天墟洞的時候,墨良把額頭貼在了臧曉的額頭上,一股真氣流緩緩地輸入臧曉的身體?!敖憬??”“噓,這是我欠你的?!币簧碚鏆馄视杷?,墨良你可痛?臧曉,你若生于凡間,若此生不遇我,便不必受這些苦楚,這真氣是我欠你的,如今我是沒有掙脫我的命,我即使是死,也要把你送出天庭的牢籠。墨良用自己殘破的軀殼將懷中的臧曉緊緊包裹,墜入了深淵。黑色將白色抹去,漸漸失去了意識,倒也安穩(wěn),畢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