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寧淡淡道:“在佛前丟了東西,多會當作破財免災,再者,平民百姓這種小事哪有敢到京兆府打攪的。富貴人家更不會,不過是丟些小東西,無甚要緊,何必麻煩。安公子丟了這么重要的玉佩,不也沒有聲張嗎?”
魏少尹苦笑,這還叫不聲張,安炳真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呢!
魏少尹額頭又開始冒汗,苦笑道:“也是也是。這,這個,小官也要去請示了府尊才行?!?p> 慕晚寧應:“嗯,理應如此,請大人轉訴小女所求。”
又湊近魏少尹,聲音放低:“大人,您若要到大慈恩寺尋賊只怕不易,小女子有一計,可助大人抓到賊人,也好早日還小女子清白!”
魏少尹好脾氣的道,“你說?!?p> 慕晚寧便稍稍湊近了些,低低說了安排。
魏少尹聽她說完,略一思索,覺得可行,但還是問:“此番可行嗎?若那賊人不肯出來可如何是好?”
“大人放心?!蹦酵韺幰恍?,已經退離他兩步遠了。
慕晚寧剛一退步,又高聲道:“難道大人要與安公子沆瀣一氣,致小女子身家性命于不顧了嗎?既然大人不肯,那小女子就只能以死證清白了?!?p> ???魏少尹還是思索,忽聽慕晚寧大叫。心里焦躁:這又是要干嘛,這個小姑娘!
一抬頭,正見她要往柱子上撞去。急呼道:“姑娘不可。小官這就去稟明府尊,小官一定盡心,姑娘放心,放心!”
慕晚寧立刻收了去勢,盈盈一禮:“那就有勞大人了。六姐,咱們走吧!”說完已經邁出了衙門。
眾人皆在怔愣中,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安炳真不屑道:“既然想到了以死明志的法子,就該演的逼真些,不哭不鬧點到為止,有什么用?”
安沅真不理他的冷嘲熱諷,拉了他去跟魏少尹告辭。
魏少尹趕緊親自相送。
出了府衙,安炳真還在猶疑,這丫頭到底在干嘛?交給府衙?這是自然,她不過一個小丫頭能做什么?
安炳真有些不解,只能問安沅真道:“哥,你覺得呢?”
“我覺得,該讓祖父再好好打你一頓,上回打得太輕了,你一點兒記性都沒有。”安沅真悠悠道。
一旁的謝懷祥聽了哈哈笑起來:“安三哥,小五挨打到時候你可得叫上我,沒有比這更好看的了,我去鼓掌助威怎么樣?”
安沅真瞥著謝懷祥,抽了抽嘴角,“謝二,我也會去你家的?!?p> “啊?我錯了,三哥,你是我親三哥,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敝x懷祥連忙告退,小廝已經為他牽了馬來。他翻身上馬,瀟灑自如,抱拳對安家兄弟道,“別過,小五,等著你的好消息?。 闭f完哈哈笑著揚鞭而去。
“走吧,回去再說!”安沅真也翻身上馬,兄弟二人也都騎馬離去。
慕思怡坐在馬車上看著安沅真離去的背影,心中悵然,又瞪了眼慕晚寧,挫了挫牙。
她現在恨不得把慕晚寧丟下馬車,她怎么還有臉和她一起坐在馬車上?
“九妹妹,你這是做什么?那可是安家,你要是拿了他們的東西交出來不就是了,干嘛要同他打賭。你若是輸了,我們慕家的臉面也要被你丟盡了!”慕思怡實在氣不過,還是忍不住訓斥慕晚寧。
慕晚寧看著她,覺得哭笑不得:“六姐姐,你是跟哪個教養(yǎng)嬤嬤學的規(guī)矩?自己姐妹被外人誣陷,你不幫著也就算了,閉嘴也不會嗎?”
慕思怡看她對自己橫眉冷目,氣的手都在抖:“你……你敢這么和我說話?你……”
“你什么?六姐還是回去好好學學規(guī)矩吧,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外人串通一氣陷害自家妹妹,等真相大白那日,六姐還有臉再出門嗎?陷害自家姐妹這樣道德敗壞的女子,試問哪個世家大族敢娶進門?”
“你…你…我什么時候?”
“六姐既然無言以對,就好自為之吧。只是不知道七姐的事又是否能瞞得住?”
慕思怡滿臉驚愕,嘴巴微張:“你胡說!”
“是否胡說,六姐心里明白。這世上的事都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六姐你蠢成這個樣子我可真是不敢恭維?!蹦酵韺庉p蔑一笑:“給七妹妹下藥,誣陷九妹妹偷盜,六姐這樣的好手段,難道以為別人都是瞎子嗎?”
慕思怡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邊哭嘴里邊訴:“你胡說”,“你去死”,“去死”,卻只是號哭,什么動作也無。旁邊的丫鬟臉都白了,只得焦急安慰自家小姐。至于慕晚寧身邊的春喜依舊跟個木頭一樣,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
慕晚寧不再理會慕思怡,開始謀算大慈恩寺盜賊的事。
安家那個小崽子送上門來,她就狐假虎威借了安家的勢,還省了她自己動手。
沒有安家,京兆尹可不會立馬接手這寺廟偷盜的案子。
安家,還是這么討人喜歡……
大慈恩寺,是她阿爹追思她祖母所建,為了讓百姓都可上香敬仰,并未歸為皇寺封閉。
這幫賊匹,竟敢來觸她的逆鱗,實在可惡。
既然神佛悲憫不降罪于爾等,就由她來親自動手!
等馬車駛到慕府二門,慕晚寧先跳下車,看了眼還在哭的慕思怡道:“六姐還是回去好好跟二伯娘說說吧,也許二伯娘能好好開導開導六姐?!?p> 慕思怡抬起頭怒道,眼里的怨毒像火信子一般燒著:“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慕晚寧也不再應聲,轉身走了。
等回到自己院子,已經是午膳時辰,飯剛剛送到,四骨已經擺出來趴在桌子邊流口水。
慕晚寧看她樣子,會心一笑,覺得舒心多了,然后高高興興的和四骨一同吃了午膳。
飯后,她把要做的事詳細吩咐給了四骨。因她的身份,不好經常出入府衙,就命四骨代她去找魏少卿,以便于溝通合作抓住盜賊。
午后,她又擺弄起玄骨石,卻總也找不到關恰所在,便又自行冥思靜氣去了。
…………
慕思怡進府就哭著直奔她阿娘的悅榕院,把正在寫請柬的二夫人嚇了一跳。
“阿娘,我不活了!”慕思怡大哭。
“我的兒,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這樣?”二夫人頓時手忙腳亂。
“阿娘,是慕晚寧,她罵我,她怎么敢罵我,她是個什么東西啊,阿娘,她怎么敢罵我啊,阿娘!”慕思怡已經哭的語無倫次了。
二夫人怒了,朝著丫鬟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今…今日,出…出門……”今日跟隨小七出門的雪蓉丫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她也嚇到了,那九小姐太嚇人了,好像能吃人一般。
二夫人伸手輕拍著還在痛哭不已的女兒后背,氣的踹了雪蓉一腳,“沒用的東西!”
雪蓉眼淚噼啪亂掉,卻不敢再支吾了,“今日,六小姐帶九小姐一同出門到祥慶樓去拿那套紅寶石頭面,然后……”過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把今日的事情交代了出來。
二夫人腦袋脹脹,還沒理清楚,喃喃重復道:“安家人,說小九偷了他們東西?”
雪蓉猛點頭。
二夫人又問:“她還說了七丫頭的事?”
“是,提了一句,姑娘就嚇哭了?!毖┤鼗?。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小姐被欺負了,你是個死人嗎?”二夫人瞪眼。
雪蓉膝行輕輕抓住二夫人的裙擺求道:“夫人,夫人,饒了我這一回吧?!边@回她也是措手不及,這種事以前從來也沒遇到過啊,可真不怪她。在說九小姐的氣勢也太驚人了,她不敢。
“行了,下去吧!”二夫人氣道。
雪蓉如蒙大赦,趕緊退出屋。
二夫人拍著哭的已經不那么厲害的女兒,無奈道:“是你自己不中用,還有臉在這里哭?!?p> 慕思怡猛的抬起頭,拉扯著二夫人的衣袖,“阿娘,你快治她,阿娘你快!”
二夫人一臉厭煩:“我怎么治她?好了,不在這一時?!?p> “阿娘,餓死她,毒死她,打死她……阿娘,你快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她死!”慕思怡揚著臉,咬牙切齒。
二夫人皺眉,“還不是時候!”
慕思怡已經怒不可遏,嘶啞著聲音道:“阿娘,她就是賊,賤賊!你去說,去找京兆尹,她就是賊!”
二夫人有些無語,卻只能勸道:“好了。怡兒,咱們不能因為打老鼠壞了玉花瓶。你先凈了臉,我再跟你好好說?!?p> 慕思怡滿臉通紅,淚水漣漣,吵道:“我不要,阿娘你快點想辦法,我要她死,要她現在就死!”
“夠了,鬧個沒完了!”二夫人也怒了,吩咐身邊的婆子,“去傳信,把二姑奶奶叫回來!”
慕思怡頓時不哭了,有些膽怯的問:“阿娘,你叫二姐回來干嘛?”
“我說不了你了,讓她回來管你!”二夫人甩手,進了里屋,慕思怡見她不理自己,伏在桌子上哭的更兇了。
二夫人氣得也不想再理慕思怡。
心下卻開始盤算:這個九丫頭真是好手段,竟然都告到京兆府了。要是她從中作梗?
不行,別說她在京兆府說不上話兒,剛剛悅榕說,京兆府已經發(fā)話,誰要是攔著她不讓她證清白,那便誰的過錯…
連自盡的法子都用上了,真是不要臉!唉,她不能插手,不能再打自己的臉。
“得趕緊想想辦法,”二夫人自言自語,又看向窗外,“二丫頭怎么還沒回來?”
…………
京兆府衙門。
魏少尹十分頭疼的在府衙里滿地打轉,不知道怎么跟府尊匯告。
今日這叫什么事兒?
璟安侯府的那位五爺可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他一向不敢招惹。那個小丫頭說自己是慕家的?慕家,貴妃娘娘的母家…那丫頭哪來的,他怎么不知道慕家有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她說她剛來長安,剛來長安就敢這般惹禍,慕家如今可真是肆無忌憚。
不過,有貴妃在宮里,貴妃又得圣寵,慕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他也萬萬惹不得?。?p> 唉!到底該如何是好呢?就這么報給府尊,少不得要挨一通訓斥。他才剛升到少尹的位子,本以為是個好差,怎料想會有這般難為之事。
再者,竟然有賊敢在大慈恩寺偷盜,瘋了不成,那可是佛祖座地,沒有忌諱的嗎,也不怕天打雷劈!賊子真是膽大包天,不行,還是得趕緊跟府尊稟報此事。
衙役們看著魏少尹滿地轉圈,一只手點著另一只手,只面面相覷,都不敢作聲。
“魏大人!”一聲清脆的呼叫聲。
魏少尹嚇了一個激靈,怒問,“誰?”
“大人,我是四骨,是我家小姐讓我來找你?!彼墓且呀浾驹谘瞄T里了,方才預攔住她的衙役站在她身邊一臉尷尬。
“你家小姐又是誰?”魏少尹一臉不悅,這是哪里來的丫鬟,跟他說話竟不自稱奴婢。魏少尹忽覺一道驚雷劈到他身上,還能是誰,那位慕姑娘,慕晚寧!
慕晚寧的丫鬟竟敢私闖府衙?
“我不是自己闖進來的,是這兩位大哥送我進來的?!彼墓强次荷僖樕蛛y看,好像知道他所想一般,補充了一句,還指了指身旁的兩位衙役。兩個衙役更加尷尬。
果然,什么主子什么奴仆!
魏少尹已經靜下心來,躲不過便要做:“何事?”
四骨先恭身行禮,態(tài)度很是恭敬的道:“少尹大人,我家主子說,她那點子小事,本不應該勞煩大人的,只是女子身家清白比性命還重,她也是情非得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