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扶著爹爹坐下。
他要傷心到何種境地啊,他的親生兒子竟要殺他的親生女兒。
哀哉,哀哉。
我看爹爹呼吸漸漸平勻,便問還在跪著的聞青柏:“你為何這么做?”
我不知是心疼爹爹,還是與他骨肉至親的血脈之情,這句話竟說的無比動容。
他側著頭不看我也不理會我。
“你這個畜生,到現(xiàn)在還不自覺有錯?!钡f著又要起身去打他。
我拉著爹爹心疼的說:“爹爹,您切莫動氣,您身體重要啊”。
“爹對不住你,讓你有這樣的至親兄弟,祖上蒙羞啊,祖上蒙羞啊”爹爹連連哀呼。
“爹,同樣都是您的兒女,您未免太過于偏心了”聞青柏跪著怒吼,卻又委屈的抹著眼淚。
“我偏心?你若有你大哥那樣的才干,我自然會看重你,你自己不爭氣,不學無術,滿身紈绔做派,還指望被人看重?”爹爹臉氣的煞白,指著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抖的不停。
“我自知不如大哥,怎樣努力都越不過他去,可是若菊,若菊……”他提到若菊一時哽咽的說不出話。
見他抹了把眼淚,強忍哽咽又說:“若菊哪里比青榆差了,雖樣貌不如,但若菊已經(jīng)很是上乘,若論學識才華,若菊更是勝她幾倍,偏她生來就是盛京第一貴女,若菊就為草芥,在她跟前連個丫頭都不如,爹爹從來看不見若菊,看不見若菊的好,看不見若菊的賢孝”。
我感覺爹爹怔了一下,呆呆的看著他出神。
我也不曾想到原來他對我的憎怨竟是源于對若菊的愛護。
“你是怕我進了宮奪了若菊的皇恩?”我問。
“若菊從小便被你欺辱,好不容易進了宮得了恩寵,我原本以為進宮就封婕妤已經(jīng)是風光無兩,沒想到皇上為了你新添了皇貴妃的位份,若菊的位份還是在你之下,恩寵不必說自不如你,你進了宮又要欺辱她”,他對著我說話時又變了副面孔,不似對爹爹那般哀哀戚戚,倒是有幾分倔強的傲骨。
“我只是與她性情不和,不甚往來,從未有過欺辱她,再者,就算我欺負過她,就足以讓你對我下殺手嗎?”我不覺態(tài)度也溫和了一些。
應是覺得他并不是我想的那般不通人性,大概也是愛妹心切,一時糊涂。
他態(tài)度也軟了一些說:“我當時飲了酒,又剛接了旨一時糊涂,事后我也很后悔,日日為你禱告,我并不是有心要置你于死地”。
“糊涂”,爹爹怒吼,咣當一聲,一個裝滿熱茶的杯子正正砸在聞青柏的額頭,瞬間他額頭鮮血淋漓。
聞青柏也不管額頭的傷,只說:“你們殺了我好了,反正我也只會給爹爹蒙羞,這件事皇上也不會放過我,隨便處置吧”。
“皇上說找出兇手要誅他九族”,我認真嚴肅的說。
聞青柏愕然:“那不是你也在內(nèi)?”
我看他這樣子,也不覺得他有多可恨,我相信爹的孩子都不會是壞孩子。
一時糊涂,我馬上就要進宮了,他再厭棄我也是沒法子。
我看向爹爹懇切的說:“爹爹,把他交給我處置可好?”
爹爹到底心疼,他雖然恨極了聞青柏,可我現(xiàn)下并無事,爹是怕我把他交給皇上,爹爹猶豫了一下,默然點頭。
我朗聲道:“好,爹爹既然讓我處置,我便要重重的罰他,罰他待在府里閉門思過,以后沒有爹爹允許,永不許出府”。
我笑著看爹爹又說:“爹您也打過他了,我看他受的傷比我重的多,骨肉至親,我相信他是無心之失,若他以后再不聽話爹爹再處置了他吧”。
聞青柏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他大概實在不能相信我會放過他。
我現(xiàn)下知道了,在他心里我不但討厭至極,更是惡毒至極。
爹爹紅著眼睛看我,只做沉默。我又說:“皇上那里我會去解釋,爹爹放心”。
我又對跪著的聞青柏說:“你若敢在惹爹爹傷心,我定不會饒了你,你應該也知道哥哥快回來了,以后無戰(zhàn)無需離家,你最好本分”。
他把頭偏向一邊對我不做理會。
我從爹爹書房出來的時候,天上正飄著鵝毛大雪,不知何時地上已積了淺淺一層。
我呼吸著這凜冽的空氣,心情大好。
聞青柏的正室發(fā)妻馬氏正帶著他的一雙兒女跪在廊下。
我去攙了他們起來,我與馬氏著實無任何嫌隙,對她也并無生厭。
他的一雙兒女也更是可愛。
我對馬氏說:“以后還勞煩二嫂督促聞青柏盡孝,青榆在此謝過了?!?p> 我自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托付。
馬氏恭順的答應著,對我不勝感激。
晚上嫂嫂冒著大雪來我房里,手上拿著蘇繡包裹的手爐,白狐的圍脖,墨色繡滿紅梅的披風,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我正準備睡下看到嫂嫂驚道:“怎的還冒著大雪過來?”
初月倒了熱茶給嫂嫂,她也不顧端莊的一口飲盡說:“我這不是遇到犯難的事了嗎,想找人商量商量,這偌大的王府不就你一人了嗎?”
我往手上擦著新釀的蜜露問:“何事啊”。
嫂嫂有些犯難說:“你說這可心該如何處置?”
若不是嫂嫂提起我差點把這個人忘了。
怪不得嫂嫂犯難,現(xiàn)在我也開始犯難了。
她雖然有不救我之錯,但好在我無事,她也確實不敢得罪聞青柏,這都可以理解,最后還是全靠她指正。
只是事情已然說透,她已與聞青柏有了肌膚之親那是斷斷不能再做丫頭了,爹斷斷不能縱容他做如此昧良心之事。
這事情就難辦在是她指正了聞青柏,聞青柏就算迫于壓力納了她,怕也不會讓她日子好過。
“嫂嫂可問過她愿不愿入聞青柏的院子?如果她自愿,你把利害關系講了,她若還非嫁不可,那就成全她”,我說。
如果有人明知前面是火坑,你告訴了她也勸阻了她,她還要往前面闖,那就只能由著她。
“我還沒問,先來找的你”。嫂嫂說。
我想了一下又說:“若她一口咬定不愿跟聞青柏,那我們府里她也不能再待了,多給些銀錢,讓她和家人下半生都好過活,如若她想嫁人,那就認真幫她說幾門親事,……只是她這身子不清白了,怕也難找”。
話音剛落,我才又想起又補了一句:“若她又不愿嫁人,又不跟聞青柏,還想繼續(xù)做工,怕是出了王府別的府邸也不會要她,嫂嫂便舉薦她入你娘家嘉勇候府,盡量給個好差事,也不算我們聞家小氣”。
“哈哈哈”,嫂子大笑。
“你笑什么,可有什么錯漏?”我問。
嫂嫂好不容易收了笑說:“我覺得棘手的緊,就這么被你三言兩語處置了,毫無錯漏,不愧是學過管制后宮的人,幾句話便漏了真材實料”。
我佯裝生氣去打她,嫂子又笑說:“好妹妹,你就不怨她看你落湖也不呼救之責?”
“她估計當時也是嚇糊涂了,再說我這不好好的嗎?”。
“行,我明兒個就去辦,嘶……,你覺得這丫頭會走哪條路?”嫂嫂問。
我對可心這丫頭印象不深,只說:“自然去嘉勇候府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