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政淵似乎看出了宋子安在想什么:“想踹就踹,踹醒了算你的?!?p> 宋子安只聽了前半句,直接上腳踹,他知道陳政淵知道他和陳政燊的恩恩怨怨。
宋子安和陳政燊本是格外要好的兄弟,都是紈绔再加上兩家長輩交情也不錯,平日里更加玩得來。
三月初旬的天氣,宋子安還住在老宅,院子里的梨花正開,隨風(fēng)飄落下來,飄了滿地。
窗明幾凈,空院無人,宋老爺子正在逼他讀《詩經(jīng)》,陶養(yǎng)心性。
宋子安隨手拿起這本長得格外丑陋的書籍,硬著頭皮翻了幾頁,只覺得紙頁上的字似乎會動,在自己所見之處到處亂撞。
突然,從墻根傳來一聲:
“宋少爺干什么呢?”
一聽這聲音,宋子安立刻丟了書本,看向那正往里翻卻又透出一絲滑稽的陳政燊。
“你可算來了,”宋子安滿臉委屈,“我都快要被這堆書給折磨死了?!?p> 陳政燊一眼就看到桌上放了一本詩集,笑道:“興致不淺啊,大好的天氣不去逛,反倒窩在這里讀詩,怎么,想轉(zhuǎn)型?”
陳政燊和宋子安都是有名的紈绔,任何一人開始讀書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奇觀。
宋子安無奈道:“我也不想啊,父親說讀書比逛那龍蛇混雜的游藝場好得多,再加上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消遣的地方來,只得窩在家看這些詩句亂蹦。”
陳政燊嗤笑:“那還不簡單么?這樣,今天我來作東,舍命陪君子,請你吃小館子,吃完了,我們?nèi)タ磻?,我聽說那戲院最近來了個新角兒,水靈靈的,怎么樣?”
于是兩人酒足飯飽后,到了彩云樓。
到了這彩云樓,宋子安有些嫌棄:“早知道這地方這么窄小的不堪,我才不來呢……”
“唉,有戲看就不錯了,最近鬼子間諜猖獗,好多戲院都被洗劫一空了。”
宋子安罵了一句,也不再抱怨什么了。
掌柜的見到二人眼睛都瞇了起來,格外熱情:“呦,今天是什么風(fēng),把二位公子給吹來我這了?”
碩大的南京城誰不知道這二位爺就是來送錢的啊。
陳政燊不耐煩道:“別廢話,給我來一個雅間,我要看你們新來的戲子?!?p> 掌柜立馬乖乖帶路。
“二位里面請?!?p> 剛進(jìn)去,就聽到不知是哪里,有人暴躁地摔碎了一個茶碗,罵罵咧咧地呼喚掌柜。
但掌柜還是笑嘻嘻地應(yīng)了兩聲,轉(zhuǎn)身就走。
宋子安撇嘴:“這掌柜的職務(wù),要是叫我干一天,我肯定不會像他這般樂此不疲?!?p> 陳政燊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什么樂此不疲,還不是為了生計(jì),像他這樣的人南京城比比皆是,要想好好活命,就得這樣?!?p> 他倆正說著話,樓下戲臺有一黑袍子站了起來,忽然提起嗓子,喊了一個字音,如雷貫耳的響了出來,不由得嚇了他倆一跳。
二人趕忙往樓下望,還以為是開始了,周圍的幾間屋子都掀起了一個角,他們也都在往下望,一看是在練嗓,就拉上簾子,縮回了腦袋。
品了幾盞茶后,突然一個女子掀開屋內(nèi)簾走了進(jìn)來,十七歲左右的樣子,相貌驚鴻,膚若凝脂。
陳政燊一下就看呆了。
此時樓下的戲也開始了,但是屋內(nèi)的兩人卻無暇顧及。
宋子安沒有陳政燊那般沒出息:“想必這位就是新來的角吧?”
那女子看了一眼宋子安,微微低頭,略顯含羞:“正是小女子。”
“叫什么?”
“無憂?!?p> “你的本姓是什么?”
無憂似乎沒料到會被人問本名,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說了:“姓楊。”
宋子安似乎還想要問些什么,陳政燊趕忙止住他:“行了,快別問了,怎么跟審犯人一樣?!?p> 宋子安無奈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他們都是地下黨,萬一湊上來的人是個日本特務(wù),他倆都得玩完。
偏偏自己兄弟又是個見了美色沒腦子的,真是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陳政燊看出他的顧慮:“放心,無憂姑娘長得這么甜美可人,你的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p> 無憂低頭微微一笑,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閃過一縷暗流。
不一會兒,無憂唱完戲后,就和陳政燊坐在一起耳鬢廝磨,開始低聲軟語。
宋子安孤零零一個人。
“無憂姑娘,你們這彩云樓還有沒有別的姑娘啊?我這兄弟和我一樣喜愛風(fēng)流讓他一個人不太好吧?”
不過,陳政燊是真風(fēng)流,宋子安是假風(fēng)流。
無憂壓住心底的不情愿,嬌笑道:“當(dāng)然有了,我這就去給這位公子找來?!?p> 無憂走出房門一臉的嫉恨,她第一次遇到一個在乎她真實(shí)姓名的人,想起那些鶯鶯燕燕,她怎么能讓她們近了他的身。
對了,那個新來的死丫頭!
無憂快步走向后院柴房,從步伐來看,她心情愉悅了不少。
只見一個小臉漆黑,看不出人樣的女孩正在賣力砍柴。
“蕓姑,你的好日子來了。”
無憂虛扶了一下她,她可不想碰臟東西。
……
“二位公子,我把人給你們帶過來了。”
宋子安正靜靜地喝著茶,忽然門簾子掀起了半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環(huán),探了半邊身子進(jìn)來,看到人,又縮轉(zhuǎn)去了。
宋子安問道:“是誰?”
無憂忙接:“這是新來的,長得可水靈了,可是不知怎的,剛剛把臉給弄臟了,現(xiàn)在不敢見人呢。”
陳政燊有些醉了:“那還不將她洗好了帶進(jìn)來!”
無憂正要去,宋子安:“不必了,我去找她?!?p> 無憂和陳政燊都傻了,看不懂這是什么情況。
無憂手里的手絹都要被自己給抓花了,心想那個小東西不會入了這公子的眼了吧。
奈何人走后她還要硬著頭皮討好陳政燊。
宋子安走出來后,順著地上略微有些臟的腳印走到了柴房。
也如愿看到了那個“小煤球”。
她卻如害怕一般想要逃,宋子安立刻快步上前:“跑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p> 蕓姑只是不住的搖頭,那幫人打她時說的也是這番話,她不敢掙扎了,萬一……他也打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