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義一邊陪著工匠們搭建龍門吊的模型,一邊嘴里嘟囔,主要是問候,問候那些讓自己計劃落空的人和事。
計劃多好呀,前途光明。就一個封地在秦州,直接把他丟坑里了。
太坑了,自己坑自己呀。
徐義不懷疑建渡口這事能從朝廷搞下來,就是自己······唉,算是白服務了。
可渡口的設想還得去完成,還得把龍門吊的模型做出來,把軌道、便攜的裝卸車等等,都做出來。
甚至,徐義還需要親自去實地測量,把整個渡口的沙盤做出來······虧大了。
別指望那些大家族仁慈,別妄想會尊重知識價值,能給自己留湯喝,徐義就得感激。
躲后面數(shù)錢,那那么便宜?
徐清原來是不明白的,徐義說了,他就明白了,也是嘟囔,不敢真張嘴罵娘。
鶯娘除了覺得徐義不開心,也聽了徐義說緣由,還是不明白,不過這次沒說去殺誰。
然后趙仲漢就知道了。
帶著四五個人,一臉凝重的把徐義堵在書房里。
“將主,我們有地!”
讓一群對土地依賴高于生命的人,說出舍棄土地的話,切實需要下很大的決心。
在趙仲漢他們看來,將主是因為被留守家羞辱了,是為了給他們出這口氣······
徐義有點不好意思,算計趙仲漢他們,不但沒有成就感,還有愧疚感。
不太好,這心里真不是滋味。
徐義怎么能不知道這班人有地?都是東都土著,祖輩的洛陽人,曾經的府兵,當初的殷實人家,又怎么能沒有耕田?
有一份奈何,徐義是不想算計他們的。問題是,這事已經開始了,徐義不能縮回去,又不甘心就這么把龐大的利益給丟棄了。
雖然在徐義的心底,真心看不上那點土地的收益,就像他從來沒關心過自己有多少封地一樣。
但徐義也了解這時代的人對于土地的那種執(zhí)迷。
“老趙,別說這有的沒的,灘涂地是什么樣你們不會不清楚,關鍵是,我拿來那些地可不是要種田!”
“將主,別說了,要是認我們這些老兄弟,就拿我們的地去換。只要將主給我們口吃的就行!”
徐義確實需要灘涂的那些地,見趙仲漢堅持······其實也沒有多堅持,只不過態(tài)度堅決一點。
徐義不想矯情:“老趙,說定了,只要我徐義有一口肉吃,絕不會讓大伙跟著喝湯。有肉一起吃,有湯一塊喝,哪怕是啃最后一塊炊餅,那也是大家輪著來!”
還就不信了,作為一個擁有聰慧頭腦······好吧,占據(jù)了后世見識的優(yōu)勢,一直自詡聰慧,就算是吧。
徐義認為,他不可能落魄到養(yǎng)活不起幾十個人的地步。
別說其他,就憑現(xiàn)在已經展開的產業(yè),養(yǎng)活百八十人都綽綽有余。
金麥釀、煤球爐、馬車,接下來的牦牛肉干、港口產業(yè)······這就是一個多產業(yè)發(fā)展的大集團公司,還愁養(yǎng)活趙仲漢他們?
干了!
“將主,我等愿為徐家家臣,至死不悔!”
趙仲漢、魏長天、原新會、呂青山、緱寅虎五人,都是徐義親手救回來的命。
忠誠度不必懷疑,這一瞬間的靜默,只是因為徐義有點激動。
“你們真的愿意做我徐義的家臣?”
“將主,我等愿意,至死不悔!”
“好!”
家臣呀!世家的標志。沒想到我徐義也有這么一天。
對于家臣,徐義還是知道的,這是跟主家同生共死的存在,是榮辱與共。
就像當初鶯娘的師父一族,世代守護徐家。
若是滅門,家臣是一并的。甚至說就是反了大盛,家臣都沒有選擇的余地……當然,徐義還不至于尋那種死法。
徐義著急的尋刀子……他記得小說里寫過,收家臣是要歃血為盟的。
這是一個相當圣神的事。
雖然徐義遭遇過后世那些毒打,卻還是相信這時候人的信仰的。
徐清拿著刀子進來了……這狗日的真狠,拿的是鶯娘的短劍。
當徐義跟趙仲漢他們融血,徐義都感覺到有點血脈相連了,更加親近了。
“家主……”
“選個黃道吉日,都搬進府里吧。”
都是家臣了,也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能再分彼此了,他們的地就是自己的地,自己的錢就是他們的錢。
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們在府上的地位,并不比徐清輕,甚至堪比妻子。
雖然徐義未必這樣認定,但在這個時代,就是如此。
這一次的外傷,徐義沒有縫合,隨便的包扎一下,就等著那裂口自行愈合了。
這是榮耀,是牛逼的象征。
其實,都是玩刀子的,誰不知道怎樣下刀合適?
鶯娘好像對這個很熟悉,一直等到儀式結束,甚至等徐義跟趙仲漢幾人交代完,才進了書房的門。
徐清帶著趙仲漢五人去安排住所了。都是拖家?guī)Э诘?,需要盡心安置。
“若他們有異心,我會滅他們全家?!?p> 鶯娘還是那樣直接。
“鶯娘,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你也早說過,他們是我的人?!?p> 能接受這幾人做家臣,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
趙仲漢也不是那種沒譜的人,之所以今天只帶了五人,也是選了又選的。
恐怕他們在來以前,或者說在決定把地貢獻出來時,就決定做徐家附庸了。
這個決定不容易,意味著一切都以徐家利益為主了,不再是單獨的門戶。
“師父說過,當年家里大公子謀反一事,就多有家臣在其中攛掇。”
這個徐義倒是沒聽說過,他徐義又不是徐敬業(yè)那個傻缺。
“放心,我有底。誰真有異心了,莫要魯莽,跟我商量。”
徐義被鶯娘說的也不堅定了。
也罷,把監(jiān)督權給了鶯娘,她屬于真正的愛憎分明,也很少涉俗世糾葛。
有這么一個人看著,包括看著自己,挺好。
關鍵是,她是被一個將生命獻給忠義的師父帶出來的。
徐義本不想把這事搞得沸沸揚揚的,本想著等手腕上的傷疤愈合了再出門。
可崔老頭差人有請……
摻合的拉攏的差不多了,崔升卻有點沒底了。
一個被數(shù)代水利大家斃掉的灘涂地,幾代都否定可以營造渡口處,自己怎么就腦子發(fā)熱,相信徐義那小屁孩了?
事情推進的越深,崔升越有點不放心。
這已經不是他崔家一家的事了,所以,必須再找徐義那小子訂正。
“叔翁,這東西叫龍門吊,可以用滑輪輕松移動千斤重物而不必著地……”
“這是軌道,這是裝卸車,不需要人力扛和搬,或者說需要人力很少,效率堪比多人搬運……”
徐義帶著模型,跟崔升詳細的講解……說了半天,崔升一點都沒聽懂。
他一個書生,根本沒見識過碼頭苦力做活,那能看明白?
不過,他看見了徐義手腕的傷痕。
“認家臣了?”
“嗯?!?p> “不錯,算是世家萌芽。”
這評價,原來只是萌芽。
萌芽就萌芽唄,咱又不跟你們這千年世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