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半年有余,不需再牽掛家中事務(wù),也不需日夜侍奉賈敏,絳玉修為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不僅是修煉可以心無旁騖,更因為要尋找那至毒之妖,這半年來絳玉一直在除妖,從淮北到浙杭,大小十幾次戰(zhàn)斗,一身修為愈加凝練,用起咒法劍訣也更為得心應(yīng)手。
如果放在剛出林府時,應(yīng)付面前的妖樹她或許還要費上些功夫,絕不會是現(xiàn)在強弱分明占盡上風(fēng)的情狀。
怎奈何卻總是有人搗亂。
為了有效殺傷妖樹,絳玉已經(jīng)移動到古廟大院內(nèi),與身后的茍老二有些距離,因此妖樹近乎孤注一擲地用所有樹枝襲擊殿內(nèi)時,她面臨著一個小小的抉擇。
要么回身救那胖子一命,要么上前斷了這妖樹的根。
心思電轉(zhuǎn)僅在片刻之間,絳玉以雙刃架住身旁蠢蠢欲動的枯枝,疾步后腿,終于在茍老二又被刺了兩下但不及要害的時候擋在了他的身前。
此時茍老二腮幫子劇痛,肚子上也染了紅,所幸他一身肥肉,掉兩塊影響也不大,在死里逃生的慶幸感中,疼痛似乎都少了許多。
“仙子大恩,沒齒不忘!”
他自然知道誰是恩人,連連道謝。
“看你腦滿腸肥的,動作倒是挺快?!?p> 先前茍老二連滾帶爬躲避樹枝的那幾下絳玉看在眼里,覺得有些驚奇,剛才如果不是他本身行動力出色,避過了好幾下攻擊,恐怕絳玉也救不得他。
“天生的,天生的......”
茍老二抹了幾把臉上的細汗,含混地說道。
此時妖樹的攻擊被絳玉擋住近不得身,卻都撲向了角落里杜皓等人的尸體,樹枝刺入,那些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來。
“該死的妖物!”
再次得到血肉補充的妖樹,頂端又抽出了新的樹枝,嫩芽也顯得愈發(fā)翠綠,整棵妖樹散發(fā)著詭異的生機,攝人心魂。
雖說只是路過,妖樹也不是絳玉的目標,但她可不會容忍這妖孽在她面前褻瀆亡魂。
怒從心頭起,雙刃清光大放,在空中來回穿梭,無數(shù)枯枝被絞為齏粉,絳玉雙足一錯朝著妖樹方向撲了過去。
彼時愁云漫地,煞氣沖天,絳玉一怒之下氣浮體外,凜凜神威鎮(zhèn)得茍老二屏息凝聲,只見她踏破飛瓊,在揚起的碎雪中近了妖樹的身,兩柄木刃仍在飛天遁地絞著樹枝,身邊沒了防護。
這妖樹雖修為不濟,但攻其不備的道理總是知道的,見得絳玉空手近身,早抽起一根細枝等待著,距離差不多之后便直直地刺了過來。
這一下正中絳玉下懷,清眸鎖住那根細枝,近身一剎那雙手拿住,掌心用力一合,而后滾滾雷聲震耳,漫漫電光奪目。
遠遠看著的茍老二瞬間頭暈?zāi)垦?,渾身的疼痛和疲乏同時趕了上來,靠著古廟供桌緩緩倒地的時候,模模糊糊能夠看到那株妖樹已經(jīng)被雷光劈成了焦灰。
雪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青衣少女獨立于月光之下,兩柄薄刃也回到了她的腰間,身邊不時有一道蒼白色的電光閃過,恍如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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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茍老二第一時間感覺到的是強烈的饑餓感。
睜開眼,血流遍地,滿目瘡痍,破舊的古廟大殿和身上的刺痛都提醒著他,昨夜并不是在作夢。
杜皓等人的尸體還堆積在廟殿角落,有的已經(jīng)成了干尸,奇怪的是茍老二身旁還躺著一個人,年歲不大,胸口起伏,居然看上去還活著。
“我茍老二一生積善行德,總算得了善報啊?!?p> 他愣怔一會兒站起身,捂著腮幫子閉目仰天感嘆道。
“積善行德?這一屋子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冷冷的女聲瞬間把茍老二拉回現(xiàn)實,看到斜倚門框,昨夜大發(fā)神威的少女,他頓時話都有些說不利索,更別說起什么歪心思,現(xiàn)在茍老二恨不得把這位當(dāng)成親奶奶供起來。
“仙仙仙子......您老人家還沒離去???”
絳玉冷眼看著茍老二,直到他汗流浹背手顫腳抖時方才開口:“本應(yīng)放你們在這里自生自滅,不想?yún)s看到了些有趣的物什?!?p> 說著也不見她有什么動作,一個麻布袋從門外飛了進來,正落在茍老二面前,揚起一片灰塵。布袋上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細碎的白色晶粉正從里面緩緩?fù)饴┲?p> “這是什么?”
聽到絳玉的問題,茍老二諂笑道:“仙子不食煙火可能不認識,此物叫做鹽?!?p> “廢話!”
絳玉有心踹他一下又怕臟了自己的腳,喝道:“我是問你為何運鹽運到了這荒山野嶺,那妖物沒出現(xiàn)之前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這一問落下,茍老二心中不知轉(zhuǎn)了幾個彎,又料想仙人之流不會過于在意凡塵之事,再加上救命之恩,于是就把昨夜發(fā)生的事情交代出來,只是隱去了他設(shè)計除掉杜皓的那一段,只說起了爭執(zhí)而互相殘殺罷了。
“這么說,這些都是私鹽?”
過去的時光里,絳玉偷跑到林如海書房讀書時,無意間看過幾篇公文,老父作為巡鹽御史在做些什么樣的活她基本心里有數(shù)。
其中緝查私鹽整頓官風(fēng)就是很重要的一項,兩淮地區(qū)鹽務(wù)繁重,官商勾結(jié)勢力盤綜錯雜,因此皇帝才派了林如海這等重臣前來,并給了相當(dāng)大的職權(quán)。絳玉半年來也沒有寄一封家書回去,最近剛有了這個念頭,如果能順便幫林如海解決點事情也是好的。
若不是昨夜臨行前看到了這東西,又想起先前遠遠聽得茍老二曾說他是揚州人士,她才沒有閑心去理會這些爛事。
“仙子得道高人,怎么也管這些凡塵瑣事?”
茍老二不答反問,又見絳玉瞪他,忙咧開結(jié)著血痂的大嘴笑道:“世道艱難,小人不過是尋些門路謀個生計而已。”
“走私謀財,殺人越貨,這世道當(dāng)真是艱難?!?p> 絳玉略帶諷刺地輕笑著,問出了她的最后一個問題。
“先前你說自己是揚州陳大人府上,這陳大人又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