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江寬闊無際,覆水獸為何偏偏就盯上了她們呢?
剩下回揚州的日子里,絳玉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她們下船,絳玉英蓮與云竹等人分開,約定時機再相見之后,依然沒能得到確切的結論。
不過抵達揚州后,另外一個一直令她困惑的問題,倒是得到了解決。
“我看姑娘也非左道之人,為何要盜取老朽拂塵的塵尾呢?”
揚州城,文濟茶肆中,絳玉帶著英蓮,與老瞎子相對而坐,薄月葬歌不再掛在絳玉腰間,而是被英蓮捧在懷中。
小丫頭似乎很喜歡這兩柄木刃,在船上時就一直捧著,下了船也不放下,絳玉只好隨她去了。
經過江上攜手鎮(zhèn)壓覆水獸這一遭,老瞎子總算能夠坐下來與絳玉好好談談,于是兩人用道法隔絕掉周圍的聲音,每人身前擺一杯清茶,老瞎子率先開口發(fā)問。
“塵尾......你說的可是這個?”
絳玉貼身拿出曾經跛足道人給她的十根拂塵捻子,她想了好久才終于弄明白,老瞎子一直在說的是這個東西。
“正是?!?p> 老瞎子面色沉痛,看起來肉疼的緊:“如何只剩得這十根?”
“別人給到我手里時,就只有這十根。”
眼眸低垂處幽光閃過,絳玉突然有些弄不清那一僧一道的居心何在。
她早就應該想到,既然非僧之僧不是那個癩頭和尚,那非道之道也不該是那個跛足道人才對。那兩仙身份成謎,但每每出雙入對,顯然是同一種人物。
當時這十根拂塵捻子剛好與她的占卜效果相合,加上急著去尋找其他的藥引,故而沒有多想。但如果這物什是老瞎子所有,那恐怕她一只腳已經踏入漩渦之中了。
“老頭,你確定這東西真是你的?”
聽到這一問,老瞎子二話不說,把他的拂塵木柄放到桌上,催動真氣,讓絳玉自己用眼睛來確認。
法器有靈,就如同薄月葬歌一樣,經受絳玉那么久的淬煉,兩柄木刃氣息相通,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一對。而這拂塵柄與塵尾本為一體,顯然也不是凡物,一接觸真氣之下,跟容易看出它們之間聯(lián)系緊密,老瞎子沒有說謊。
“這白拂自下山起,到如今伴我左右也有六十多年了,老朽一身修為,倒有多半在此物之上。一朝遺失,而且是被人把塵尾盡數(shù)取掉,怎能不令老朽痛徹心扉!”
“呼......”
絳玉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揉了揉額角道:“抱歉,此物是我從別人手中求來,不知原主是你。只是我要這東西有大用,有甚么要求你盡管提,我力能所及一定辦到。”
她信奉若有所取,必有所與,與引渡者不沾因果的原則相合,既然這十根捻子原本是老瞎子的所有物,只好商量下能不能做一些交換。
老瞎子見絳玉目光清明,運氣施法時也絲毫不見邪異,想了想后道:“有勞姑娘鎮(zhèn)壓惡獸,那塵尾就作為謝禮,我瞎道人雖不敢自夸光風霽月,也不會食言而肥,只望姑娘為我解幾個惑。”
“瞎道人......你這名號倒也新奇。”
“眼盲不過是外像,若這心盲了,那才是真的壞事,老朽自戮雙目,只為求一個心中亮堂而已?!?p> 絳玉不為所動:“自殘以求心明,怕是也非智者所為?!?p> 瞎道人昂然道:“老朽本就不是智者,修行但憑本心,棄道號,廢雙目,只為求得無上大道。”
“大道為何?”
“逍遙長生?!?p> 絳玉笑了,這老頭拋棄了道號,恐怕也斷了師承,稱一句非道之道不為過。如果這方世界的修行者都是為了長生,那也怪不得術法手段如此單一,長生的盡頭有多么蒼涼冷寂,她可是清楚得很。
只是這個話題不適合在這里展開說,既然瞎道人已經同意把塵尾交付她手,余下的話便好說了。
“不知道長想要我為你解甚么惑?莫不是要問我的師承?”
瞎道人勉強一笑:“那些隱世名門非我等凡夫可知,仙姑愿意告知便罷,不愿老朽也不強求?!?p> “無妨,我并無門派師承,術法皆來源于古籍?!?p> 絳玉手掌平伸,雷光火色輕輕躍動,不管是見多識廣的瞎道人還是對修行者一無所知的英蓮,都被這奇妙的術法吸引了目光。
“我無意與任何人產生沖突,往日若有冒犯,還望道長見諒?!?p> 這句話絳玉說得很認真,瞎道人不敢有絲毫輕視,肅然道:“不知仙姑要那塵尾作何用處?”
“救人。”
“這身外之物若能救人一命,也算它的福分?!?p> 瞎道人思慮過后,深深一嘆:“還望仙姑事能順遂,我只有最后一惑,那無聲無息之間取了老朽拂塵塵尾的,又是何方神圣?”
果然到了這里。
絳玉心知遲早有此一問,便把那一僧一道的事情略略與瞎道人講了。不過她也一知半解,說的有些云山霧罩,只是把最重要的一點著重強調了一下。
“那二人修為手段高我甚多,絕非等閑之輩,切莫沖動之下與他們起了爭端,否則你這一身修為,恐怕要付諸東流?!?p> 在絳玉的心中,那一僧一道殊非良善,但短時間內她不想再與那二人打交道。
對于明顯心生怨憤的瞎道人,也只能略微警告一下,幫不上別的忙。
“老朽省得。”
瞎道人點點頭,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然后與絳玉拜別。
此人雖性情激烈,倒不失為一個光明磊落的老漢子。
這種人在修行者中極為少見,絳玉有些不好的預感,最終也只是在他的木柄上印了一個護字訣,假若萬一事有不諧,這個小咒術或可救他一命。
老瞎子走后,茶肆中只剩下絳玉與英蓮兩人,絳玉輕嘬著茶水,壓下自己不安的心緒。
這時卻聽到英蓮脆聲道:“公子,那老先生是不是會有危險?”
“你如何得知?”絳玉側頭問她。
“我說不清?!?p> 英蓮搖了搖頭,懷中的薄月葬歌也跟著她的身體晃了晃。
“那就別想了,老先生會逢兇化吉的。”
絳玉站起身笑道:“好了,咱們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