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新書求收藏】

　　天紀(jì)二十年，夏末。天國，南江白石小鎮(zhèn)。

　　天剛微微亮，街上大呼：“偷東西啦！偷東西啦！”

　　老陳米鋪的一小伙計聞聲開門，說道：“昨晚又是哪家子遭了殃，都偷十二年了，大可不必這般大驚小怪的?！泵卒伒睦习尻惔笫鍝u了搖頭，苦笑道：“沒轍，肯定是教那住在南江旁的江小蘇偷去。白石鎮(zhèn)早已被他偷個底朝天了?！?p>　　小伙計說道：“老爺，我一直就納悶了，官府他們不管嗎？那個江小蘇是天生的賊人，自從十多年前起，他每天晚上都到一戶人家里行事，弄得我們白石鎮(zhèn)人心惶惶，消息傳到官府那里，為什么就不去抓他呢？真搞不懂這些當(dāng)官的人是怎么想的?！?p>　　陳大叔嘆氣，說道：“這年頭，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那江小蘇也是好本事，他偷了縣令的公文印章，沒了那個，就算抓到他也沒法定罪。到頭來，還不是乖乖地把人給放了，甚至還搖著尾巴求人家還他們印章。不過，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印章都丟了十多年了，也不知那幫當(dāng)差的如今找到印章了沒有?！?p>　　小伙計也嘆道：“聽你這么一說，還真的沒人辦得了他？不過說起來也挺神秘的，這么多年來我們也沒見過他的真正面目，百姓們想要抓他也甚是麻煩?！标惔笫鍧M臉無奈，想說些什么但也沒說出口。直到有客人進(jìn)門，他才說了一句：“不說他，來客人了?！?p>　　天紀(jì)二年，江天南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來到南江，并給那孩子取名為江小蘇。當(dāng)時的江天南是朝廷第一通緝犯，江湖第一大盜，為了逃難，迫不得已來到南江，但至于那個孩子是怎么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F(xiàn)在想起來也怪，自從他來到南江后，他也不知是被良心喚醒還是被孩子感染，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然后開始了他帶娃的人生。

　　江小蘇打小就跟江天南學(xué)武，十八年了，武功稀疏平常，甚至不入流，但一身輕功卻無人能及，就連江天南也自嘆不如。江天南想著讓江小蘇上京趕考，將來好做個小官。但鎮(zhèn)上沒有私塾和學(xué)院，平日里送他到說書先生那里學(xué)習(xí)。

　　今天和往常一樣，江小蘇天剛亮就來到杜先生這里聽書。鎮(zhèn)上人來人往，房屋坐落不齊。有些破爛的舊木屋里坐著十幾個成年男子。這些人都是杜先生的書迷，打小聽到大，跟江小蘇一個樣。不過，聽書歸聽書，收錢歸收錢，一天三文錢是少不了的。

　　說起杜先生，那就不得不提他的輝煌經(jīng)歷了。聽說，他飽學(xué)宿儒，通曉古今，當(dāng)年考中狀元，可殿試中一句“豈為五斗米而折腰”惹怒皇帝，被亂棍打出宮廷，從此不得再入仕途。杜先生并沒有因此而頹廢，他自北而下，來到南江這安靜偏僻的小地方說書謀生。一來可以教書育人，二來可以增長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見識。

　　江小蘇一如既往，來到杜先生的木屋里找位置坐下，隨即翹起二郎腿，從腰間掏出酒葫蘆，飲上一口，閉上眼睛享受書中的故事。江小蘇在這里的名字不叫江小蘇而是叫蘇小江，這么起名字也是為了逃罪。他深得杜先生的喜愛，杜先生常說：“杜某人不才，蘇生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四十多歲的杜先生說書二十來年，沒有什么愿望，就希望能教出的弟子不像當(dāng)初的自己那樣斷送前程，而是成為一方父母官。蘇小江脫口成章，遇事頗有了解，杜先生倒是滿懷希望；可看著他身穿破布麻衣，翹起二郎腿，也擔(dān)心其誤入歧途，禍害百姓。

　　二十多年了，杜先生沒有說過同一個故事。今天他有意說起《陳涉世家》，看大家反應(yīng)如何。當(dāng)他說道：“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杜先生還沒說完，蘇小江喃喃道：“茍富貴，無相忘！”杜先生微笑，繼續(xù)道：“傭者笑而應(yīng)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蘇小江依然沒有太大動作，保持姿勢說道：“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杜先生大拍手掌，直呼：“好！甚好！得徒如此，夫復(fù)何憾。”一旁的另一個年輕男子也拍手稱贊：“蘇生真是天資聰穎，過耳不忘啊！”年輕男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身份并不高貴，身穿灰色布衣，比蘇小江少了幾個補(bǔ)丁。

　　年輕男子名字叫林曉生，跟著杜先生聽書學(xué)習(xí)也有十多年了。早就聽說杜先生得意門徒蘇小江的能耐，今日一見，果真令他感到佩服之極。

　　蘇小江故作瀟灑，不顧眾人的稱贊，繼續(xù)閉著眼睛，抖著腳。眾人看到蘇小江這副模樣，心里很是不爽，暗罵：“哼，小烏龜，裝什么大尾巴狼。不就有點(diǎn)本事嘛，瞧你那蹬鼻子上臉模樣，我恨不得把你打得滿地找牙?！?p>　　杜先生走到蘇小江身旁，輕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小江，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學(xué)生，我已經(jīng)用錢幫你捐了個秀才，你明天就準(zhǔn)備上京趕考吧?！?p>　　蘇小江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說道：“上京趕考？就我一人？”

　　林曉生呵呵一笑，道：“小生林曉生，不才，但今年也剛好碰上趕考，想必蘇生可以與我一同前往。”蘇小江瞥了一眼林曉生，道：“哦，原來是林師弟啊。正好，小爺早就想去京城折騰一回，有你做個伴一路也不至于寂寞?！?p>　　林曉生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說話。突然，蘇小江又覺得不妥，頓時沉悶起來。杜先生問道：“小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否告知一二？”蘇小江不作聲，像個悶葫蘆一樣。大伙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得功夫就變成這模樣？

　　蘇小江沒有理會眾人，低著頭走出了門。杜先生眉目緊湊，滿臉疑惑，到底怎么了？隨即清了清嗓子說道：“對不起了各位，今天就到這里，明天再繼續(xù)說書?！焙蒙鷽]趣，好好的一場說書，就因為蘇小江一人，弄得一塌糊涂。眾人都低著頭喪氣地離開，想著蘇小江擺那臭架子，心里又氣又恨，但全然沒轍。

　　蘇小江回到南江旁的小木屋，使勁地敲門。一會兒過去，沒有反應(yīng)。蘇小江大呼：“老頭！我回來了！快開門哪！”江天南從蘇小江身后閃出，疑惑道：“昨晚又偷了什么？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蘇小江笑著說道：“昨晚真沒勁，偷盧員外的那塊紫玉一點(diǎn)難度都沒有?！苯炷享樖帜闷鹉竟鳎溃骸昂冒?，長本事了，偷完東西在老子面前炫耀！從小就教你做個好人，不要偷東西，可你偏不聽！現(xiàn)在偷東西還敢炫耀，小兔崽子找死！”

　　蘇小江絲毫不在意，道：“又想來哪招？想打我的話，追的上我再說；想抓我送官，我不交給他們印章，他們拿我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苯炷想S后也笑著說道：“嘿嘿，臭小子，早知道如此，我當(dāng)初就不教你輕功。還愣著干什么，還不進(jìn)屋，我買了好東西?！?p>　　蘇小江知道，江天南就一口是心非的人，嘴上反對蘇小江偷東西，但每次蘇小江偷到貴重的東西他都十分歡喜，并且還替他保管著。

　　進(jìn)入屋內(nèi)。打開那荷葉包裹，一只香噴噴的烤雞出現(xiàn)在蘇小江眼前。蘇小江看著烤雞，口水直流，但不動手。江天南推了推蘇小江，道：“吃啊，看什么看？”蘇小江看了一眼頭發(fā)花白的江天南，低頭道：“老頭，跟你說個事。”江天南不耐煩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婆婆媽媽的，怒道：“有話快說，有屁憋著！”

　　蘇小江看了看四周，關(guān)上門窗，小聲說道：“老頭，我要上京趕考了。”江天南看他如此神秘，還以為是什么大事，聽蘇小江這么一說，松了一口氣，道：“就這事？沒其他的？”蘇小江摸了摸頭皮，道：“沒了，就這?！苯炷虾鋈灰恍Γ溃骸斑€以為什么殺人放火的大事呢，原來是去趕考。小事，你自己做主。”蘇小江從腰間掏出酒葫蘆，道：“我有酒，邊吃喝邊談?！苯炷厦汓c(diǎn)了點(diǎn)頭。

　　蘇小江拔下雞腿，大吃一口，又灌了一口酒，笑道：“老頭，這么多年了，你舍得我離開你？”江天南奪過酒葫蘆，暢飲，笑道：“走了才好，耳根清凈。你不是老早就想去京城了嗎？去禍害別人吧，白石鎮(zhèn)的鄉(xiāng)民受不了你了?！碧K小江聽了江天南的話，沒有了顧慮，拍桌子大喝：“不會吧，老頭，這么絕情？不過，小爺我喜歡！”

　　江天南繼續(xù)喝一口酒，熱血翻騰道：“老子又不是婆娘，就這么絕情，爽不爽？”蘇小江搶過酒葫蘆，喝了數(shù)十口。繼續(xù)倒酒，可是沒酒了，他一腳踢到江天南的臀部，醉醺醺道：“酒鬼，喝我這么多酒，賠我！”江天南從床底下掏出一罐女兒紅，拔出塞子，猛喝。稍后，他也醉醺醺道：“好酒！”蘇小江喊道：“拿過來！”江天南搖頭，道：“就不給你喝！”蘇小江憤然，指著江天南說道：“不給？瞧我不打得你吐龜?shù)??！?p>　　“啊！”江天南被打得眼圈火辣辣的，疼的大呼，“敢打老子？小兔崽子，今晚有你好受的！”江天南用力飛踢，蘇小江小腹中招，倒飛一旁，捧腹喃喃道：“跟小爺我動真格？老頭，你剩下的那幾顆牙也別想要了！”糊里糊涂的，兩人醉酒打架，打著打著眼淚橫流，趴在地下，最后什么也忘了，累得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