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根盤龍柱子撐起了整座大殿,絲綢制的帷帳又隔開了內外的視線,蟒袍少年用自己手中的刀挑開了帷帳,也將自己暴露在了楊廣以及宇文化及的視野里。
“陳彥!你可知你今日所做之事會為你的父親以及叔伯帶來多大災難?”不知宇文化及哪里來的底氣,站在楊廣的身旁的他已不復先前的狼狽,但是再考慮到他身上襤褸的衣裳,蟒袍少年只覺得滑稽。
蟒袍少年并沒有理會這只跳梁小丑,而是緩緩抽出了自己的刀,一步一步,緩緩靠近了楊廣。
“陳唐,你不是說你已經(jīng)拋棄了前塵往事?此番穿著蟒袍,攜刀闖入大業(yè)殿,意欲何為!”楊廣的臉上帶著難掩的厲色。
說實話,陳唐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楊廣這個問題,他和崔承福先前謀劃的時候可沒有考慮到楊廣能夠當場認出自己的身份,也沒有想到此事之后陳胤會遭受什么?不對...有可能是崔承??紤]到了,但是他擔心,在他告訴自己之后,自己會打消刺殺楊廣的想法?
是了,崔承福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層...如果崔承??紤]到了,那自己之后的行為應該也在他的計量之中?陳唐轉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橫刀,然后便將它擲向了楊廣!
楊廣的瞳孔在瞬間張大,剛愎自用的他真得沒有想到陳唐膽敢向自己出手!然而那柄橫刀卻直愣愣得停在了自己的眼前?楊廣的眼角抽了抽,一時間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此番前來,只為向大王,討個差使?!标愄莆逯赋勺?,將那柄橫刀攝入了自己手中,然后又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并將刀頭朝向了楊廣,“不知我這手,能否入大王法眼?”
聽到陳唐的言語,楊廣大喘了兩口粗氣,然后抹了抹額頭出現(xiàn)的虛汗,有氣無力得應答了一聲,“自然可入,自然可入...”
“那大王可否授我個一官半職?命外之人的滋味,可不好受。”陳唐嘴上說著不好受,但卻挑了挑刀頭,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不知愛卿你可有什么中意的職位?尚書右仆射還是大將軍?只要愛卿想要,朕,都能給你!”楊廣似是找到了什么自信,語氣又重新變得倨傲起來。
陳唐并沒有直接回答楊廣,而是用刀戳了戳自己身上的蟒袍。
“懂了,懂了!宇文化及,快幫朕想一想,該給愛卿許個什么王!”
宇文化及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難看,讓他決定該封陳唐為什么王?這不是把他架上火堆嗎?
“陳...陳...陛下不如就封他個吳興王好了,這也是舊日里陳胤的封號!”宇文化及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聲音非常得響亮。
“蠢貨!”楊廣一腳便踹開了面帶諂笑的宇文化及,吳興王,吳興王,此時的江淮,可不在隋朝的手里!
被楊廣踹倒在一旁的宇文化及并未起身,而是就那么硬生生得跪倒在了地上。
楊廣瞟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宇文化及,微微皺了皺眉,雖然這條老狗值得信任,但水平也就這樣了...
“還請大王早做決定?!标愄铺袅颂舻朵h,如果等殿外的那些軍隊滅完火,發(fā)現(xiàn)大業(yè)殿這邊的不對,他可就不好走了啊...
楊廣揉捏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作痛的眉心,開始考慮該許諾些什么給陳唐,如果他真得許諾了什么實打實的爵位給陳唐,他必定會被天下人恥笑,如果不給,這個殺神,估計也不會走?
“不知燕國公這個稱號,愛卿是否滿意?”和江淮一樣,隋朝其實已經(jīng)失去了燕地的統(tǒng)治權,許諾這么一個封號出去,其實也無關痛癢?
隨著陳唐的點頭,他身上那道無形的枷鎖又再次脫去?
不過這應該也長久不了?按照宇文化及的小心眼,自己前腳走,大概他后腳就會派人去滅殺陳胤?然后自己還是要反出隋朝。陳唐看著跪倒在一旁一動不動的宇文化及,似是想通了崔承福的謀劃。
想到這里,陳唐不耐得向李廣拱了拱手,然后便瀟灑得轉身離開,只留給了楊廣一個不斷縮小的背影。
難道他真得是因為失去了王朝庇護,成為了命外之人,所以要直驅大內,向自己討要個一官半職?這...至于嗎?楊廣一時覺得有些玄幻。
對于其人,這自然是不至于的,但是誰讓陳唐就是這么一人呢,愿意為了吃醋而耗費心力包頓餃子,就和他現(xiàn)在的選擇一樣,為了能讓自己不拘于所謂的命外之人,愿意耗費心力坑殺諸路反王。
所以陳唐其實也不能抱怨崔承福的計劃又臭又長?他現(xiàn)在做的,其實也是差不多的事。
就算陳唐已轉身離開,宇文化及也一直跪伏在地上,生怕自己的一個起身,就會讓楊廣將今日所受之氣盡皆撒到他的身上。
過了近半個小時,大業(yè)殿外才傳來隱隱約約的軍隊行進聲,還沒等宇文化及聽真切,他便聽到了來自楊廣的冷笑聲,“宇文化及,你覺得他們,該當何罪???”
嚇得宇文化及那是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朕,累了,等過些天,我們便一起回江都吧,洛陽,終究不是我們的家。”楊廣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柔和,柔和到宇文化及一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楊廣的下一句卻立刻變得殺氣勃勃,“今日洛陽城中的守備,都該殺!我,不應該把你這個右屯衛(wèi)將軍留在自己身邊的?!?p> 聽到這話,宇文化及立刻捏緊了自己的手,如果楊廣下一句...
“如果今日是你負責我的安全警衛(wèi),也不至于讓那個小賊囂張至此!”隨著楊廣的憤憤聲,宇文化及緩緩松開了自己的拳頭,并抬起了他的頭,一路爬到了楊廣的腳旁,直視著他的雙眼,“愿為總管,鞍前馬后!”
楊廣一時間呆愣在了原地,總管這個稱呼...他有多少年沒有聽到了?駐扎江都,任揚州總管,江都...才是他的家啊!楊廣癱倒在了椅子里,喃喃了一句,“化及,我們,還回得去嗎?”
“一定可以的!”宇文化及毫不猶豫得給出了他的答案,只是他還有后半句沒有說出,如果不回去,他又怎么能乘機奪取那張好似觸手可及的椅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