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寶:你去南京了?
犀銘:嗯,你不在南京?
她不知道為何他會這么問,等注意到她發(fā)的是“去”而不是“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一時沒注意發(fā)錯了字。不過歪打正著,她正好可以用這個理由拿來拒絕他,雖然她也并不是很相信他真的去了南京,一張機場圖并不能證明太多信息,她自己就常常拿各種圖編造各類故事。
技寶:對呀,我不在南京,昨晚飛的上海。
犀銘:奧。
他極少會發(fā)“奧”這個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失望。
技寶:你真的去南京了?
犀銘:逗你的,一個朋友過去了,我盜用的圖。
技寶:就說嘛,你敢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就過來?
犀銘:你去上海做什么?昨天沒聽你說。
技寶:突發(fā)事件,一個好朋友的弟弟出了點事情。
犀銘:那你忙吧。
她現(xiàn)在正缺一個傾訴對象,怎么能輕易放過他。
技寶:我現(xiàn)在不忙,事情處理的也差不多了,你要聽的話就跟你說說。
犀銘:說吧,洗耳恭聽。
技寶:我這個朋友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她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她弟弟打了人,被派出所帶走了,她一個人搞定不了,要我?guī)退幚怼?p> 犀銘:嗯。
技寶:光嗯什么,你也不問問處理的怎么樣了。
犀銘:你不是說處理完了。
技寶:煩人,不想跟你說了。
她發(fā)了一個左哼哼的表情。
犀銘:打人可大可小,搞不好會拘役。
技寶:你用的詞還挺專業(yè),說是要拘役,不過后來跟對方私了了。
犀銘:這也行。誰的錯?
技寶:對方的錯。
她有些心虛,不知道這種事情能不能通過錢來解決。
犀銘:那是屬于正當防衛(wèi)嗎?
這么專業(yè)的詞?她不懂,只能模糊理解一個字面意思的大概。
技寶:聽我朋友說不屬于,但是是對方先動的手,這種屬于什么呢?
犀銘:也要看傷情,構成傷害了就屬于刑事責任,可能會判定故意傷害罪,比較麻煩。
技寶:你懂得真多,我想起小品里的一句話,一個廚師不看菜譜看上兵法了。
犀銘:我剛在網(wǎng)上搜的,哈哈。
技寶:切。
犀銘:什么時候回來。
技寶:過兩天吧,我這朋友膽小,我陪陪她,正好也很久沒見面了。
她可不能回去,萬一他真的去南京了呢?她想找出一張照片發(fā)給他,這樣可以證明這個朋友是真實存在的,打人事件也是真實存在的,可惜孟倩楠沒發(fā)過她和單個女性朋友的合照。
技寶:你真的不在南京?
犀銘:不在。
傍晚,表哥給她打電話,問她小韓莊具體的位置,她說在老村子的對面,怕他找不到地方,她在微信上給他發(fā)了小區(qū)定位。
表哥已經(jīng)在電話里說過了原委,技寶下樓去超市買了菜蔬,表哥進門的時候她正在客廳里摘菜。見到表哥的那一瞬間她鼻子沒來由的一酸,身材不算高大的表哥生的并不好看,眼睛小小的,鼻子很大,臉龐是圓的,她覺得這樣子的表哥讓人很踏實。
“很久沒見你,你長這么高了?!北砀缌嘀幌淠踢M門,這真不是一句合格的開場白,作為姑表兄妹,他把兩家不常來往的尷尬擺上了臺面。
“我都多少年沒長個了?!彼幕卮鹨膊缓细瘢迷诩紝氁庾R到了這個問題,忙轉移話題,“怎么還買了一箱奶,我買菜了,晚上就湊合吃吃吧。”微信上表哥表哥叫的順口,可見了真人她自動忽略了稱呼。
“舅給我打的電話,說你一個人在家有點不放心?!北砀绾┖┑淖谏嘲l(fā)上一動不動,她很難想象就是這個外表給人無比“老實”感的表哥前段時間剛折騰完了20萬,到現(xiàn)在還撒著彌天大謊?!皩α思紝?,你這邊用錢,我給你轉3萬,多了你也知道我拿不出來?!?p> 這錢她不會推脫,心里十分感激,她買菜的路上就一直想著這事來著。接下來技寶摘菜的動作流利而歡快,都說其利斷金,看來技剛的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
“我又不是小孩,左右都是鄰居,在家有什么不放心的。技剛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哥,你知道嗎?”
“我也是聽舅說的,好像是技剛在酒吧跟人打架了,那人傷的不輕,送醫(yī)院了?!?p> “傷的不輕?多重?”她忙問。
“我不知道,這是你爸爸跟我說的。反正我明天過去,到時候了解了再跟你說?!彼f完拿過桌子上的菜摘了幾片葉子。
“你說這事賠錢行不行?我看打架的這么多,也沒見誰因為打架進去的?!彼龁?。接過表哥手里的菜,她拿了一杯茶水遞給他。
“怎么沒有進去的?多的是。能不能賠錢要看人家那邊兒的意思,他要是想讓你進去你就得進去,也就是進去時間長短的問題;他要是想得個錢,那就好說,糊弄過去就行,兩家私下里解決了,警察也不能管?!?p> 技寶有些懷疑表哥的說法,無論行得通行不通,這事情看起來又不是那么好辦了,焦躁感頓時倍增。
吃了晚飯,表哥跟著技寶下樓溜達,她把表哥引到后廣場上,小區(qū)了散步溜達玩的人特別多,三三兩兩的老人或聚在一起扯閑篇或排成一排飯后百步走,孩子們打球的打球,滑車的滑車,追逐打鬧的追逐打鬧,年輕男女一對對一雙雙走過來走過去,手拉著手,說悄悄話……廣場上的音樂不知名字,兩個人看了一會兒廣場舞,表哥指著遠處的燈光說:“那里怎么還有山?我不記得那里有山吶?!奔紝毥o他解釋后山的由來,表哥說他在這里坐一會兒晚一會兒就上樓,讓她隨意去忙不用跟著他,龐旭的電話來的恰到好處,她答應了一聲就走遠了。
“你家里沒事吧?”龐旭開門見山。這個時間點公司還在上晚班,他應該是在公司門外打的電話。
“沒大事,過幾天我就上班了?!彼f話的聲音很低,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對龐旭托盤而出,想把她現(xiàn)在面臨的艱難思慮對著他傾訴,她想要一個依靠,這依靠不是來自父母,也不是來自表哥,更不來自小桃。
可龐旭不能給她敞開心扉的勇氣,她知道他也許并不想聽壞消息,他本來也沒有必要聽壞消息——如果技剛真的會坐牢,或者虞家需要賠償一大比錢,連她都不知道何去何從,更何況他和她的微妙感情。龐旭沒必要跟著倒霉。
她又想到了譚犀銘,真奇怪,在這種境地,在這種無人可訴的境地,她能想到的完美傾吐對象竟然是一個不知底細不能見光的陌生網(wǎng)友。
龐旭咳嗽了一聲?!疤幚硎虑橐o,公司這邊你不用擔心,我都給你說好了?!彼赡芤灿X察出了自己話里的感情氛圍不夠,突然又問:“想我了嗎?”
“嗯?!彼捓锏母星榉諊膊粔颍⒉辉诤?,很識趣的沒有展開這個話題。
“別胡思亂想,早點睡覺,到時候我?guī)闳タ措娪埃幸徊亢秒娪耙嫌沉??!?p> 她想龐旭大概忘了說過要帶她去北部山區(qū)拍照的事情了,不過這并不重要,她反正也不會在這種事上為難他。她又回了一個“嗯”,兩個人掛斷了電話。
技寶:忙嗎?
犀銘:不忙。
技寶:想跟你說說話。
犀銘:你不是要陪朋友?
技寶:她在陪她弟弟,我自己無聊。
她越發(fā)不想過多修飾了,盡可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犀銘:你是不是離不開我了。
他發(fā)的并不是問句。
技寶:嗯。
她覺得表達的還不夠,又加了一句:十分離不開你。
犀銘:我也是。
她沒忍住,心里一股暖流涌動,她需要的就是這種感覺,為什么龐旭不能給她這種感覺?偏偏要是這個譚犀銘給她這種感覺……
技寶:我不信,你只是想和我見面而已。
犀銘:不否認。但還有別的原因。
技寶:什么原因?
犀銘:以后再說。
技寶:切,不說拉倒。
犀銘:我感覺你身體里好像有兩個人,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不是一個你。
這真是一個好契機,如果他真的察覺到了什么,雖然她現(xiàn)在很貪戀這種美好的感覺,但她決不能放過這次嘗試揭開真相的機會。
技寶:有什么不一樣?是因為我晚上會跟你聊騷?白天正經(jīng)?
犀銘:哈哈,你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技寶:我說的都是實話。
犀銘:是嗎?
技寶:如果不是呢?
犀銘:那也無妨,我認識的是你這個人,不是其他的東西。
技寶:看過巴黎圣母院嗎?
犀銘:知道。
她突然又不想用卡西莫多類比,這根本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也可能是卡西莫多太丑了。
技寶:我沒有你以為的有錢。
犀銘:奧。
他竟然是這種反應?!難道他一直以為他遇到了一個多情傷感的同齡富婆?怪不得還說他想離婚這種話,現(xiàn)實怎么來的這么快……她后悔聊起了這個話題,她應該延續(xù)之前的那種互相霧里看花的美好狀態(tài)。
技寶:怎么你這反應?
為了表示不滿,她發(fā)了一個撇嘴的表情符號。
犀銘:我也沒感覺你多有錢,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老板。
技寶:也對,你還有飯店呢!不過我應該比你有錢。
犀銘:你想表達什么?
技寶:不想表達什么。
她覺得她把氛圍破壞了,現(xiàn)在話題也要終結了,可她忍不住,就想懟他。是他先破壞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犀銘:你有點任性。
他又在故作深沉洞悉一切了,也不看看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還在指點江山?
技寶:你又沒見過我,怎么知道我任性,我不任性。
犀銘:不是早晚都要見嘛。
他罕見的發(fā)了一個呲牙笑的笑臉。
技寶:你惹到我,我就不跟你見了。
真是怪異,雖然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變成孟倩楠的樣子去見他,但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掌握了他在意的東西可以牽著他的鼻子走,只要他惹到了她,她就用可以牽著他鼻子的東西回懟他,她也要讓他不高興。
犀銘:這是你說了算的事嗎?
這句話有點意思,搞笑,這是在威脅她嗎?不過她不怕,她可不怕他,微信一刪,他就會乖乖打電話給她請求通過。誰叫孟倩楠是個富婆又是個超級大美女呢?
技寶:我怎么說了不算?搞笑。
犀銘:你可真是無知者無畏。
這又是什么意思?技寶沒來得及多想,小桃的信息發(fā)了過來。她說她快到小區(qū)了,問技寶需不需要買點東西上去。技寶趕緊告訴小桃表哥過來了,今天不方便讓她來家里。小桃發(fā)了一張酈洪飛開車的照片,技寶說讓酈洪飛慢點開。
小桃喜歡發(fā)和酈洪飛有關的圖片,他的事業(yè)現(xiàn)在也是她的事業(yè),他是她的驕傲。技寶一直覺得小桃有些虛榮,特別是跟酈洪飛戀愛之后,她的虛榮心就越來越明顯了,聽小桃自己說她給酈洪飛新買的冬裝外套價值五千多,同時她又說她對名牌衣服沒感覺,還是喜歡穿地攤貨,“地攤貨不喜歡扔了不可惜?!碑斎恍√也豢赡艽┑財傌?,她要表達的意思和給酈洪飛買五千多塊錢的衣服是一個意思。
說好的要技寶陪同去美容院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為此技寶還咨詢過虞母一些美容項目,作了一部分了解。
性格迥異并不妨礙技寶繼續(xù)拿小桃當做最好的朋友,小桃是她現(xiàn)實生活里聯(lián)系最緊密的朋友,雖然彼此也許并不能深入心底,這又如何?音實難知,千載其一,能占據(jù)彼此如此多的時間和精力已經(jīng)足夠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了。
技寶:我不見你就是無知?什么邏輯?
譚犀銘又發(fā)了一個呲牙笑的表情。
犀銘:我們早晚都會見面,你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個。
技寶:一個什么?
犀銘: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