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絕望中的希望

　　比阿特麗斯對于曾經(jīng)和斯嘉麗傳過“緋聞”的那位巴特勒船長還頗有好感，像欣賞一匹漂亮的賽馬一樣欣賞他。正如同她對斯嘉麗一樣，她并不十分喜歡斯嘉麗的性格與為人，但是十分欣賞她的健康和活力，威爾克斯家的姑娘雖然都是好姑娘，但是她們的數(shù)代近親結婚帶來的肉眼可見的蒼白虛弱讓比阿特麗斯既奇怪又鄙夷——“難不成和他們表親以外的人結婚竟是非法的不成？”

　　她最樂意看見的就是合適的配偶生下血統(tǒng)優(yōu)良的新生命，就像看到她自己的馬兒懷了合適品種的駒兒一樣。她的兒子都死了，她的馬兒也都沒了，甚至她的女兒們也不見得能嫁得出去，于是她閑極無聊竟是開始給她覺得最有希望結婚的斯嘉麗傳授起未婚姑娘不該聽的育兒經(jīng)。

　　總的來說，比阿特麗斯的育兒思想和斯嘉麗一貫以來的行動是非常類似的，但令斯嘉麗感到疑惑的是怎么比阿特麗斯的孩子經(jīng)常挨打卻又如此熱愛他們的母親呢？盡管是一種又愛又怕的狀態(tài)，可那畢竟也是愛的呀！她想起自己的孩子，只有邦妮樂意和她待在一起，邦妮是愛她的，可是那么愛她的邦妮卻出意外死掉了。

　　而她剩下的兩個孩子——韋德一直陪在他身邊，但每次她傷心難過的時候，他就會只受驚的鵪鶉一樣盡可能地想遠離她，并不能給她帶來什么安慰，盡管她已經(jīng)很久沒沖著他發(fā)脾氣了；艾拉還是一貫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斯嘉麗嘗試對她溫柔些的時候也很少給她回應。久而久之斯嘉麗也放棄了想要使她這頭兩個孩子能夠愛她的希望了。

　　她自認為自己做不來像梅蘭妮那樣充滿慈愛的母親，也不可能像瑞德一樣溺愛孩子，并且如果他們還會再生孩子的話，她是一定要阻止他這樣無底線放縱孩子的行為的，比阿特麗斯向她展示了另一種母親的做法。這頭斯嘉麗認真地傾聽著差點成了她婆婆的比阿特麗斯的育兒之道，那頭嬤嬤心頭警鈴大作更加仔細地盯緊了她心中肆意妄為的斯嘉麗小姐。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斯嘉麗都沒有出現(xiàn)疑似妊娠反應并且始終保持著十七寸的纖細腰身，這位老嬤嬤才勉強放下心來。而天氣轉暖后，在斯嘉麗的安排下，塔拉的生產(chǎn)活動也在有條不紊地恢復。塔爾頓家的女眷們也回到自己家的土地上開始準備春耕，嬤嬤頗有些歡天喜地地送走了這位盡給未婚姑娘灌輸些歪理邪說的塔爾頓太太。

　　隨著方丹家的男孩們的回歸，南方戰(zhàn)敗的消息也傳到了塔拉。斯嘉麗望著全家人愁云慘淡的模樣，感覺難以自處，比起為失敗的主義哀悼，往后還有更艱難的日子要熬呢！家里的白人都沉浸在悲傷中，而黑人的日子還是照過，這些留下來的黑人就算知道自己獲得了自由也暫時沒想過要離開，因為外面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但是斯嘉麗不能欺騙自己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樣，她先是問了大山姆的意愿——是留在塔拉還是有別的什么想去的地方，并表示如果他愿意留下等塔拉重新經(jīng)營起來絕對不會虧待他。大山姆憨憨地撓了撓頭說：“俺也不知道俺還能去哪兒?！彼恢雷约旱母改甘钦l，連姓氏都是跟的奧哈拉。

　　斯嘉麗的心安定了些，只要大山姆不走，那么塔拉的生產(chǎn)就還能繼續(xù)維持，等到她重新?lián)碛辛四静膹S，有了更多的錢就可以再雇傭些自由黑人交給大山姆管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鄉(xiāng)下白人和黑人之間的沖突還會頻繁發(fā)生，不如讓同是黑人的大山姆來管理，波克雖然也可以用，但是他對于田里的活實在是不精通，而威爾又腿腳不便。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早就把威爾當成自己的兄弟一樣，再不可能像最開始那樣舍得他像一個大田勞工一樣辛勞了。她走進母親的辦事房，坐在桌前計算著他們家還有多少錢可以買棉籽，她的父親坐在門廊邊低頭用玉米桿子抽著僅剩的一點兔兒煙，兩個妹妹圍在母親的身邊哭泣著尋求安慰，而她仍舊還很虛弱的母親就像是塔拉最后一根薄薄的支柱，支撐著全家人的精神世界。

　　即使知道未來的日子還會更加艱難，但是斯嘉麗一想到她的家還在，她的家人還在，心中就仿佛涌生出無窮無盡的希望與氣力。只是她總還是會想起她的邦妮和那個失去的孩子，于是又開始在心里騷擾上帝，像個貪得無厭的孩子一樣祈禱，既然都給了他們一次重來的機會，那么何妨再仁慈一點讓他們把邦妮再生出來呢？

　　哪怕不是邦妮，是個相似的小女孩也可以讓他們現(xiàn)在刻意不提但是都心知肚明的痛苦的縫隙填補起來。她既然成功地把母親從上帝那里挽留了下來，那么就一定可以把邦妮再生出來。

　　她又想起來那個讓她重回亞特蘭大的夢里，邦妮用像杰拉爾德一樣天藍色的眼睛望著她說：“媽媽，我好想你”，追憶起邦妮的啪噠啦噠的腳步聲和潺潺不絕的笑聲，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孩子的爸爸揪回來生孩子，而罔顧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成為合法夫妻的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