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風(fēng)兒輕輕吟唱
回家路上陳向宇一直說著關(guān)于即將到來的運動會,提議陳錦昊去跑一百米,陳俊明去做俯臥撐,他做統(tǒng)帥,夏雨柔則被他安排成后勤補給兼啦啦隊,負責(zé)遞水及喊加油,并且要求夏雨柔只能給陳錦昊和陳俊明加油。陳向宇正氣凜然的說著,陳錦昊他們大聲的笑著。
“對了,夏師傅國慶假期有何安排,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去搭稻草棚”陳錦昊繼續(xù)說道“搭稻草棚很有意思的,搭好了還能一起吃甘蔗玩捉迷藏”陳向宇也隨即說道“到時候我去把王小花叫來,你也不用擔(dān)心沒有女伴了?!边@時陳俊明開口道“你不是一向不搭理王小花的嗎,今天是怎么了”陳向宇回答道“沒啥沒啥,同桌這么久了,王小花還是挺不錯的一個人,值得交朋友?!标惪∶髀冻鲆桓蹦阒抑谋砬槲馈昂冒桑叶??!闭f完后三人齊刷刷的看向夏雨柔,等待著她的答復(fù)。
只見夏雨柔低著頭“我可能去不了,我媽媽昨晚就到了姑姑家,她是來接我回城里的,明天天一亮就走。”陳錦昊三人一臉驚訝“你不會和胖子一樣去了就不回來吧。”夏雨柔解釋道“不會的,假期的最后一天會回來的”他們?nèi)齻€聽后松了一口氣。陳向宇接著問道“那你去城里做什么,城里一點都不好玩,你不會是去逛動物園吧,那地方還是不錯的”說完后嘻嘻笑了兩聲,仿佛在回味。夏雨柔回答道“不是的,有點特殊的事情要去做,雖然我也不想去,但我媽媽特意下來了一趟,就不得不去了”,陳向宇興許是好奇“好吧,那你去過動物園嗎”,說完后陳錦昊和陳俊明很驚訝的看著陳向宇。夏雨柔被陳向宇的問題問笑了“當(dāng)然去過,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帶我去的,記得當(dāng)時哭著鬧著想要一位哥哥手中的羽毛”夏雨柔接著說道“那根羽毛還放在我房間里,可漂亮了,只是現(xiàn)在有點干巴巴的,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等這次回去后我拿來給你們看看”。
陳錦昊聽到夏雨柔這么一說,他想起了前幾年逛動物園時同樣被一個小女孩搶了手上的羽毛,他看了看夏雨柔,感覺不是她,至少年齡上不像。夏雨柔看著陳錦昊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怎么了”,陳錦昊回過神來“沒什么,突然走神了”。陳向宇和陳俊明在旁邊哈哈大笑“你平??刹皇沁@樣的呢”陳錦昊同樣打個哈哈作為掩飾“可能是今天上課的內(nèi)容太難了”。
要怪就怪這段路途太短,沒走幾步就到了分叉路口,陳錦昊他們?nèi)齻€站在一旁與夏雨柔揮手道別。雖然是短暫的小別離,可偏偏此刻又是黃昏,他們彼此內(nèi)心里有股莫名的悲傷感,令人悵然若失。在夏雨柔即將走到下坡處時,大黃低著頭搖著尾巴從夏雨柔正對面走來,嚇得夏雨柔連忙站在一旁給大黃騰出道路。在大黃走到夏雨柔身旁時,它抬起頭來看向夏雨柔,夏雨柔不由得越發(fā)緊張起來,兩只手都捏成了拳頭。大黃似乎察覺到了夏雨柔的緊張,便把腦袋轉(zhuǎn)了過來朝著陳錦昊他們屁股后面走去。
一路舟車勞頓,李岷總算是拿到了月茹家的地址,他沒選擇暫做休息,甚至沒有心生逛逛校園的想法,他已不是當(dāng)初的那個他,盡管這里有他從前的身影,他不在乎,只顧著盡快找到月茹,他幻想著與月茹見面的種種場景,腦子里想著見面時該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是該先說你好還是說好久不見或則什么都不說。一想到這李岷便充滿了激情,內(nèi)心亢奮不已,伴隨一路而來的疲憊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他又想起曾經(jīng)與月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姑娘,對待生活絲毫不做作,與她在一起時她總會把自己的那片天空毫無保留的敞開在你面前,她的真誠升起了你心中的太陽。李岷開始后悔當(dāng)初沒有試著做出挽留,難道真的是自己最開始所以為的一切都是為她好而做出的正確決定嗎?李岷現(xiàn)在后悔了,如果時間能夠倒轉(zhuǎn)那該彌補多少遺憾,至少李岷不會選擇讓月茹再次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面對著生活,他會努力成為她此生唯一的依靠,絕不會再次放下自己的決心。
又是一路輾轉(zhuǎn),也不知道這列火車經(jīng)過了多少條大川河流翻過了多少座山頭。李岷透過火車窗戶凝視著漫天的星辰,他正試圖由點到線再由線成面勾勒出一幅期待已久的畫。
終于到了月茹所在的城市,李岷開心不已,在出站臺之前,他找了個地方洗了把臉順帶整理了下頭發(fā)并且重新?lián)Q上了一套衣服。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清爽了許多后便大步向前邁進。他在路邊買了一幅關(guān)于這座城市的地圖,雙眼搜索片刻方才找到月茹家所在的位置。
李岷按照地圖所指引的路線來回轉(zhuǎn)換著公交,好在最后換乘的班車終點站恰巧是月茹家所在村莊的村口處,內(nèi)心竊喜。在上車前買了些水果又挑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只是他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瞇過眼睛,再加上汽車出城后一路顛簸,不知不覺中他的腦袋開始倚靠在公交車玻璃窗戶上慢慢的熟睡過去,也許他有點累了。
“小伙子醒醒,快醒醒”。李岷在這急促的呼喊聲中清醒過來,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發(fā)現(xiàn)是汽車上的售票員正提醒他下車呢。李岷連說幾聲抱歉,都怪自己睡過了頭,麻煩了別人。趁著去拿行李的短暫空閑時間,李岷透過汽車窗外看向這個他所認為的現(xiàn)在陌生今后必熟悉的地方,他有信心使這片土地接納自己。
下車之前,李岷從買來的水果袋子里拿出兩顆梨分別送給汽車司機和售票員。
來來去去的人潮成就了這片人海,人潮里的人形色各異,匆匆忙忙,歡歡喜喜,沉默寡言,最后隨波蕩漾,紛紛漂流。
李岷站在村門頭處再次深呼吸著,遠處空靈的山,近處涓涓細流,李岷大步向前跨去。翻過一個小山坳又走上一座半米寬的石橋,終于看見蔥郁之中幾處屋舍,屋后是那緩緩向著天空升去的裊裊炊煙。李岷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兩聲,一聲輕笑自語道“你啊你”。
大榕樹下安靜的坐著幾位老者,他們相互無言,任憑微風(fēng)吹拂著他們的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頰,任憑被微風(fēng)吹落下來的樹葉落在他們身前,仿佛一切是那樣的自然,那樣的云淡風(fēng)輕。李岷放輕步伐走上前去坐在一位老者身旁“大爺您好”老人家看了看李岷點點頭輕聲道“年輕人,有啥事嗎?”李岷微笑著說道“是這樣的,我想打聽下月茹家住在哪,我是來找她的”。老人家一聽到李岷是來找月茹后看似渾濁的眼眸里短暫的出現(xiàn)了一絲亮光,散座在周遭的另外幾位老人家也抬起頭看向了李岷。
李岷通過老者的眼眸察覺到自身隱約而現(xiàn)的不安感,時隔多年再次體驗到這份感覺李岷內(nèi)心開始不安起來,但他還是問道“老人家,怎么了,您一直看著我也不說話,搞得我有點緊張呢?!崩先思倚α诵Α澳贻p人容易緊張可不好,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家就在那呢,快去吧”。李岷順著老者起身手指指向的那間屋舍看去內(nèi)心輕松了許多,一路尋來原來你在這,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與你面見,月茹,你能感受得到嗎?
李岷謝過眼前的老人家后朝著月茹家快步走去,在離院門十多米的地方李岷稍微放慢了腳步,邊走邊調(diào)整呼吸,只是心跳頻率隨著距離的逐漸拉近快了幾拍。
老人家看著漸行漸遠的李岷,搖了搖頭便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又坐在起初的位子上。
院門是敞開著的,李岷走了進去,廳堂并沒有人。李岷拍了拍廳堂兩扇陳舊木門上的門環(huán),門環(huán)碰撞在木門上發(fā)出幾聲“咚咚咚”的響聲,這時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家從東房里走了出來。李岷身體前傾但沒有越過門檻“爺爺你好,請問這是月茹家嗎?”老人家沒有作答,似乎沒聽清李岷剛才所說的話語,但他走到門前把李岷請了進來,并示意李岷把行囊放在廳堂前一旁的竹椅上。李岷擔(dān)心自己進錯家門,不肯把行囊放下,略微有點尷尬的站在一旁。老人家沒有著急,他雙手扶住熱水瓶往瓷碗里倒了半碗水。李岷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老人家在把熱水瓶放下的時候雙手略微有點打抖,不由得心疼起來。
老人家雙手端著水碗走了過來,李岷見狀立馬把手上提著的水果放在地上雙手接過老人家的水碗,并且大聲的說了句“謝謝”。老人家溫柔的笑了笑,他個子很瘦小,后背有點彎曲,面上也沒什么肉,皮膚略顯黝黑,像是收縮過一樣。
果真如李岷內(nèi)心猜測的那般,老人家憨厚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兩只耳朵憨厚的說道“我聽不見聲音,年輕時被一發(fā)炮彈把兩片耳膜給震沒了,但我認識字?!崩钺郝牶竺C然起敬,沒想到眼前這位和藹的老人家居然上過戰(zhàn)場,不由得欽佩。李岷把水碗放在桌上,扶著老人家的手臂把老人家扶坐在竹椅上,一切妥當(dāng)后李岷便從背包里拿出紙筆寫了“月茹”二字,并把紙張遞給老人家,老人家接過之后點點頭隨后說道“你是李岷吧?!?p> 李岷聽后內(nèi)心竊喜,看樣子這里就是月茹家了,眼前的老人家肯定是她爺爺,一想明白這點連忙又在紙上寫了“爺爺,月茹她人呢,我這次是專門來找她的。”老人家看過之后陷入了沉默,一直低著頭看著紙條上的字。李岷不明白這突然間是怎么了,他把背包放在角落,蹲下身子握住老人家的手,眼睛一直看著老人家。在李岷看見老人家眼眶里隱隱閃閃過濕潤的痕跡后瞬間有股大事不妙的感覺,這感覺比最開始在榕樹下還要猛烈,手心里也開始冒汗,握著的手不知不覺中加了一分力道。
這時老人家抬了抬頭看向李岷,拿著紙條的手也搭在李岷同他握在一起的手背上,聲調(diào)有些哀傷的說道“孩子,我對不住你,月茹,月茹她畢業(yè)回到家后第二年春天就走了?!崩钺郝牶筮B忙把紙條拿了過來,又在上面寫著“月茹走去哪了,您告訴我,我這就去找她?!崩先思覜]有猶豫的說道“月茹她,她,死了?!闭f完后哽咽了兩聲,眼睛越發(fā)濕潤。
李岷癱坐在地面上,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也無法接受,但眼前這位久經(jīng)炮火洗禮又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生死離別的老者滴落下的淚水印證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癱坐在地上的李岷腦子一片空白,他很難理解事情怎么會是這個樣子,當(dāng)初畢業(yè)分別時她不是還好好的嗎,她依舊是滿眼的柔情。此刻她那雙被李岷淡忘的眼眸以及最后一次見到月茹時她的模樣出現(xiàn)在李岷這片空白的腦海里,他沉浸在畫面之中,仿佛月茹就在眼前,伸手便可觸及,腦海里的他正在努力朝著月茹奔跑而去,只是越追越遠,直到月茹徹底遠去,強忍著的淚水還是從李岷眼眶里流了出來。
老人家把李岷從地上扶了起來“年輕人,我知道你難受,但事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我都無法改變,還請順其自然,緣起則興,緣滅則息,勿再自我折磨。”
李岷坐在板凳上不言不語,老人家的話他并不是沒有聽進去,可世上所有事物總是拿起容易放下難,再說又有幾人真的能做到說放就放呢。來時一切夢幻此刻皆成了泡影,李岷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他搓揉著自己的臉頰“我想去月茹墓前燒拄香,陪她說說話”自言自語后才想到老人家并聽不見他說了些什么,他怨恨自己總是這么自以為是,他用筆把自己的想法寫了下來。
老人家拍了拍李岷的肩膀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撮煙絲并把煙絲塞進按實在從另一口袋掏出來的煙斗里,“嘩啦”一聲,點燃的火柴引燃了煙斗里的煙絲“來一口吧,人也舒服些”。老人家把煙斗遞給李岷,李岷接過之后吸了一口,一股濃厚的煙味把他嗆得直咳,雙臉脹紅。他把煙斗給還與老人家,自己起身去背包里掏出兩包卷煙,一包給老人家,自己從另外一包卷煙中抽出一根吸了起來。只是沒多久,他腳下便有了五六顆煙蒂,食指和中指被煙草熏得發(fā)黃。
老人家抖了抖煙斗里的煙灰“月茹這孩子命不好,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她不哭不鬧,嘟著嘴巴,安靜的躺在棉被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別提有多惹人心疼”李岷聽老人家這般講,心生疑惑,轉(zhuǎn)頭看向老人家。
老人家繼續(xù)說道“月茹并不是我的孫女,我也沒結(jié)過婚,倒是相過幾次親,只不過女方一看我耳朵不好使就把我給拒絕了,久而久之自己也消磨了要找對象的意向?!崩先思艺f得很自然,他重新往煙斗里上了一把煙絲“我的雙親走得早,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輩子就得到了這處房宅以及賜予我姓氏這兩樣?xùn)|西,現(xiàn)在看來這兩樣?xùn)|西恐怕也是保不住了”老人家對著煙嘴吸了口煙,隨后輕輕的吐了口氣,半縷煙霧從他嘴里飄了出來“我姓熊,長大后的月茹時不時的在我面前寫“熊老頭”,我知道這是她在叫我呢,后來慢慢的我就把“熊老頭”當(dāng)作了自己的名字”李岷安靜的聽著,因為當(dāng)初月茹從沒在他面前提過這些,他內(nèi)心越來越沉重。
“那是一個下過雪的夜晚,又逢陰歷十五,天上的那輪圓月高高的懸在窗前,我正要上床睡覺,這時眼角的余光閃過一道身影,我來不及穿上衣服,踩著鞋子就往外跑去,在我把屋門打開的時候便看到躺在一旁的月茹,而放下她的人早已跑出我的視線。我擔(dān)心這孩子受到風(fēng)寒就把她抱進了房里,我就那樣看著她,內(nèi)心百般滋味,在天亮?xí)r我找到村里人幫忙照看,而我獨自去尋找有關(guān)月茹的信息,奈何深夜歸來時只換來了這一身疲憊。日復(fù)一日,大半年過去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尋到,哪怕是托人打聽也沒任何收獲,為此我下定決心出了一個多月的遠門,幾乎走遍了方圓幾個縣城,奈何還是勞無所獲。我很沮喪但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在月茹一歲時我的心開始安寧下來,也許是自身孤孤單單久了,身邊又突然多出一個人的陪伴讓我開始有了一份牽掛和知足。自那時候我便下定決心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女兒撫養(yǎng)成人。她當(dāng)時還沒名字,在她站穩(wěn)并邁出人生中的第一步時我便為她取了個“月茹”的名字,意在月亮庇佑下稱心如意的健康成長?!毙芾项^講訴之后深吸了口煙,雙眸里仿佛再現(xiàn)當(dāng)年的舊事。
李岷甚是感傷,原來月茹的命運如此悲涼,他低下頭來默默沉思。熊老頭再次開口道“月茹有次放假回來特意向我提起過你,她用筆把你的名字寫在紙上,笑容滿面的對著我比劃,試圖讓我明白這個名字對她的重要性,你說我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呢,那天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熊老頭嘆了口氣“或許你不知道的是月茹在大學(xué)最后一個學(xué)期開學(xué)前夕曾昏迷不醒過兩天,我很擔(dān)心,跑到縣城里把醫(yī)生給請回家進行救診。月茹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她兩天沒進食任何東西,面色蠟黃,看的讓人心疼,醫(yī)生和她交流了一番并開了一些藥單后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我耳朵不好,根本聽不清月茹和醫(yī)生之間到底說了些什么,如果當(dāng)時能,能聽清他們之間具體說了些什么就好了,也不至于她會在夜晚突然悄無聲息的離去,她是那樣的年輕,她還沒好好的盛開自己的花蕾就這樣走了,豈能讓人不感到心痛。我自責(zé)愧疚,我有罪啊?!?p> 李岷眼角的淚水隨著熊老頭的話語同時落地,他來不及把淚水擦干,走上前去一把把熊老頭擁抱住,兩個大男人痛哭了一番,李岷在紙上寫著“熊老頭,你是個善良的人,月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的,你千萬別把這事用來折磨自己,你沒罪,這是她自己的命運?!?p> 太陽開始西斜,五彩晚霞映射在遠方的云朵上,熊老頭推開西房的房門“這是月茹的房間,她的一切東西一直都是那樣的整整齊齊,你進去看看吧,我也去準備一些必要的東西,到時一并帶到月茹墓前去?!崩钺狐c了點頭,他挪著步子向著月茹房間走了進去。
靠窗的書桌上鋪了一層輕薄灰塵,她愛讀的書疊放在書桌一角,書本有些泛黃,書簽還停留在書本之中,書桌靠門的那一角還擺放著幾塊形狀似魚的蠟黃石,上面同樣也鋪了一層薄塵,李岷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屋內(nèi)的一切,一張簡單的木板床,一個一只柜腳用磚塊墊著才能保持穩(wěn)定的衣柜以及一把可以靠背的書椅。李岷走到衣柜處,簡單的把位處衣柜中間的鏡子上灰塵拭去,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隨后便低下頭。
熊老頭還在忙碌,李岷坐在月茹房間的書椅上,拍了拍書桌上最面上的書本上的灰塵后簡單的翻閱,看到月茹所標識的書簽處便把書合上放在書桌上再拿起第二本。沒過多長時間,熊老頭提醒李岷該出發(fā)了,李岷起身整理桌面上被他翻閱過的書籍,右手肘不下心把其中一本書籍給碰倒在地,李岷低下身子把它給撿起來,這時一張紙條從書本里飄向地面。李岷把書本放好后,又低下身子把紙條給撿起來。紙條是對折著的,很平整,里面有明顯的鋼筆字跡,好奇的李岷慢慢把這紙條給打開,紙條上赫然寫著“李岷,我的愛人”。
李岷難掩心中的情緒,他把紙條折好后放在上衣的口袋里,這時熊老頭出現(xiàn)在房門口“你怎么了?”李岷轉(zhuǎn)過身帶著微笑面對著熊老頭擺擺手示意沒什么。熊老頭說道“東西已經(jīng)備好了,我們走吧,月茹看到你老找她,我想她會很高興的”。
出了院門,夕陽夕沉只留下半個角落。熊老頭拿著一瓶燒酒在前面帶路,李岷則提著熊老頭準備好的菜籃子走在后頭,菜籃子里是月茹生前最愛吃的菜品,只不過現(xiàn)在這些菜品都是半熟的。
走過一座小木橋又爬了半截小山,月茹的墓地就在眼前,墓碑朝向山下的小水庫,幾顆高大的樟樹生長在墓地旁邊,伸展出去的樹枝為這塊墓地擋住了一部分風(fēng)雨。熊老頭把碗里的菜品擺放在墓碑前,墓碑上只有簡單的“月茹”兩個字,這便是她來過之后最后的痕跡。
李岷抽出三支香點燃作揖后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他朝著墳?zāi)棺吡艘蝗ΑP芾项^安靜的坐在墓碑前把帶來的燒酒打開倒了一部分在地上,剩下的則留給了他自己“月茹啊,今天除了我這個熊老頭子來看你之外李岷也來了,他這次是專門來找你的,只是你走的太突然,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家里哭了好幾次,還把我這老頭子的眼淚給帶了出來,如果你還在世上那該多好。說到李岷,我個人是很認可的,他正如你所說的那般率直善良,你沒看錯他,要怪只能怪你們之間的這份情緣太過單薄,這就是命”。
熊老頭說完后提著酒瓶猛的吞了一大口燒酒下肚,李岷坐在熊老頭對面,轉(zhuǎn)頭看了看墓碑,他有太多的話想親口對月茹說出來,但現(xiàn)在縱使有千言萬語還是不知道該說的第一句話究竟是什么,原來這來時一路上困擾他的問題最終還是失去了意義。
李岷雙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閉上眼睛待內(nèi)心舒服些后便松開了雙手。熊老頭不善于喝酒,這會正倒著身子迷迷糊糊的靠在土包上休息,燒酒瓶里還有三分之一的燒酒沒有喝掉,李岷伸手上前把它拿了起來。
“其實你不知道的是我不僅會喝酒而且還會抽煙,這算不算是刻意隱瞞”李岷把瓶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繼續(xù)自語道“這些年我時常牽掛著你,特別害怕你過得不好,你有崇高的理想和人生追求,你的人生應(yīng)該是多彩的。而我呢,這些年自以為傲的堤壩已經(jīng)沉寂在漫天的大水之下,堤壩上長滿了青苔,我無法自我救贖。我的內(nèi)心積壓了好多好多想對你說的話,只有你才能讓我獲得解脫,就像現(xiàn)在,我的內(nèi)心不知不覺安寧了許多”。
一輪彎月緩緩升起,天上沒有烏云,零星的星光在游蕩。也不知仰望了多久,李岷倒在地上閉上了雙眼,在晚風(fēng)的輕拂下他徹底深睡過去。
站在樹枝上的鳥兒發(fā)出清脆的鳴叫聲,一道曙光從遠方的山頭照射過來,它那強烈的光芒喚醒了睡夢中的李岷。他睜開眼睛看著天上的白云、藍天,一切是那樣的靜謐祥和。
“醒了”熊老頭坐在一旁抽著煙,李岷爬起身來。
熊老頭說道“那走吧,該回去了”,李岷在月茹墳前作了三個揖“我走了,或許我會再來,或許再也不會來,保重”。
就像來時一樣,熊老頭在前面帶著路,李岷跟在后頭,清晨的寒露打濕了他們的步履衣衫,他們一直向著前方走去。
村口處,熊老頭站在李岷身旁“生離死別人之常態(tài),想開點,別為難自己,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就當(dāng)作一場大夢,人一醒,夢就不復(fù)存在”。
李岷很佩服熊老頭,雖然他聽不見任何聲音,但他的心卻是透明敞亮著的,猶如水一樣,容得了也化得了。
汽車來了,上車之前李岷再次擁抱住熊老頭,拍了拍熊老頭肩膀輕聲說道“保重,熊老頭”,熊老頭站在路旁直到汽車緩緩駛出視線之外后才慢慢挪著步子向著家里走去。
我們所認為的時間快慢不過是做出快慢結(jié)論前的那刻心情。李岷背靠著列車行進方向而坐,眼眸里盡是慢慢倒退的風(fēng)景,也許這就是過往。
下了列車,李岷漫不經(jīng)心的走著,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上大學(xué)的門口,李岷輕笑了一聲,他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校門口安靜的看著,一直看著學(xué)校門頭上的校名。
“對不起”李岷自言自語,然后低著頭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的向著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