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安陵平很快就從昏厥中醒來,不過依然腹痛難忍,滿身虛汗,難以說話。與伍貴妃熟識的張?zhí)t(yī)又一次來到東宮為她診脈,他查看魏王妃的臉色大致猜到了個七八分的病因,對癥施了銀針,開了藥方,總算穩(wěn)住了病情。看到王妃病情穩(wěn)定,張?zhí)t(yī)松了一口氣走出房間,向等著的人復命。
等在東宮會客廳的除了太子妃和匆忙趕來的萬福宮的人,還有內務府內卿貴為德,上次魏王妃在宮里小產讓他倍感壓力,雖然最后成宗將事件定性為意外,也沒有責怪內務府,但伍貴妃的壓力讓貴為德一直心有憂慮,這次聽說魏王妃又在東宮出了事,連忙趕來查看。
等張?zhí)t(yī)出來,本在閑聊的若雪和貴為德都轉過身來看著他。太醫(yī)走到兩人身前稟告道:“啟稟太子妃娘娘、貴公公,魏王妃已經醒過來,也服了藥,沒有什么大礙,不會傷及根本,請諸位放心?!?p> “那可太好啦!”若雪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王妃這次昏倒可是有什么原因?”貴為德問。
張?zhí)t(yī)再次斟酌了一下措辭,回答道:“臣判斷,王妃娘娘應該是吃錯了什么東西,覺得腹痛難忍,她身子還沒有從上次小產中完全復原,一時承受不住就暈厥過去了。當然這只是臣初步的診斷,具體還要看娘娘康復的情況?!?p> “吃錯了什么東西?”貴為德猶豫了一刻轉向若雪,“太子妃娘娘,老奴覺得若能查出病因也有利于太醫(yī)對針治病,您覺得呢?”
若雪點點頭:“本宮明白公公的意思,王妃到我這后沒吃什么別的東西,就喝了一些她帶過來的茶葉泡的茶,現(xiàn)在還放在那邊呢?!闭f罷,她指指茶桌上的兩杯茶,她刻意讓人保持原樣,沒有收拾。
貴為德吩咐張?zhí)t(yī):“勞煩張?zhí)t(yī)看看茶水可有異常?!?p> 張?zhí)t(yī)領命走到茶桌前,猶豫地嘟囔道:“哪一杯是魏王妃喝的呢?”
在一旁的欣兒搶著回答:“左邊那杯是我家夫人喝過的!”若雪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張?zhí)t(yī)來到左邊的茶杯前,從隨身帶的藥箱里取出一根試毒的銀針,在左邊茶杯里攪了攪,戳了戳茶葉,取出來展示給眾人,針的前端完全變黑!綠衣嚇得面如土色,這茶可是她泡的,這要怎么解釋?
若雪倒是挺淡定,貴為德站不住了:“此事非同小可,勞請?zhí)t(yī)再試一次吧!”
張?zhí)t(yī)聽言從針包中取出一根銀針,將雪白的銀針展示給眾人,再放到茶水中攪了攪,拿出來又變成了烏黑,并不出人意料。
在場的人陷入沉默,沒人敢下結論。身為主管宮里大小事務的內務府內卿,宮里發(fā)現(xiàn)毒物,還有一位王妃娘娘因此生病,貴為德難辭其咎。他急于知道真相,也顧不得什么尊卑、什么儲君之爭了。
貴為德轉向若雪,施禮后道:“娘娘,既然宮中有人中毒,我們內務府就有責任調查清楚,還請娘娘配合!”
若雪點頭說:“本宮了解內務府的難處,你看你需要什么就帶回去調查吧?!?p> 貴為德感激地說:“謝娘娘!老奴想把這兩杯茶、還有魏王妃帶過來的茶罐帶回去,您看可好?”
“自然是可以的!”說罷若雪示意綠衣把陵平她們帶過來的茶罐拿出來,內務府的人也做好標記后小心端走了兩杯茶水,還不忘把張?zhí)t(yī)試毒的兩根銀針一并帶走了。
“既然如此,老奴就先回去調查此事了,一定查個清楚!”貴為德覺得也不宜久留,向若雪告辭。
“愿公公早日查的真相,給魏王府一個交代,還東宮一個清白?!比粞┮补硎┒Y送別。
等內務府的人離開,若雪和萬福宮的來人一起進屋看望陵平,陵平服了藥表情痛苦地睡去,若雪看著一陣心疼也沒有打擾她歇息,只是吩咐萬福宮的人送王妃回府。各路人馬都走了,東宮也恢復了寧靜。
在這個消息比人都跑得快的深宮,還未過夜,所有人都知道魏王妃在東宮因為中毒而倒下的事,各懷心思的人都在等著調查的結果。
內務府召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加緊研究,很快他們得到一個結論,貴為德急忙求見成宗要當面向他稟告。成宗考慮到伍貴妃實為后宮之主,此次受害的又是她的兒媳,就和她一起在后書房召見了內務府一行。
內務府除了貴為德,來的還有太醫(yī)院院首岑文古和張?zhí)t(yī)。成宗召他們進來問道:“你們查出毒物來源了么?”
貴為德躬身答道:“回稟陛下,經過太醫(yī)院查證,在魏王妃娘娘喝的茶里發(fā)現(xiàn)了毒物,證實毒物是西域葡萄藤。”
“西域葡萄?聽著有些熟悉。”成宗回憶起來。
“西域葡萄是不久前西域進貢的一種水果,在這種季節(jié)有葡萄出產很是特別,所以西域每年這個時候就會將西域葡萄作為當地特產進貢入宮?!辟F為德回答。
“如此特別的葡萄怕是不易得吧?”成宗問。
“這種水果口感一般,也不易儲存,若要在市場流通費事費力,經濟價值并不高,老奴已經派人打聽過了,京城的各大市場都沒有人銷售,所以只有皇家才有可能吃到。今年進貢的這批葡萄,內務府已經按陛下的吩咐分發(fā)給各宮了,并沒有皇上賞賜給宮外人的記錄。”貴為德繼續(xù)謹慎地回答。
“你的意思就是說只有宮里人才有可能有這種葡萄啰?!背勺谌粲兴?。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畢竟各宮的娘娘收到葡萄后也可能賞賜給宮外人,這種情況內務府是沒有記錄的。”貴為德連忙辯解道。
“那你就不要說些不要緊的話!”
“老奴一時失語,請皇上恕罪!”貴為德連連賠罪。
“不說這些了,你剛剛說有毒的不是葡萄是葡萄藤對吧,具體是一種什么毒物?”成宗繼續(xù)問。
“回稟陛下,有毒的確實是葡萄藤,至于西域葡萄藤的毒性,還是請岑太醫(yī)為陛下說明吧?!?p> 成宗點點頭,看向岑文古。岑文古年近古稀,他熱衷醫(yī)道、博覽群書、醫(yī)術高明,是帝國有名的醫(yī)者,備受尊重,這次也是他最終發(fā)現(xiàn)了毒物。岑文古出列向成宗行大禮后繼續(xù)說明:“回稟陛下,西域葡萄藤是這種葡萄的藤蔓或枝干,這次老臣在貴公公帶過來的據說是王妃娘娘喝過的茶里發(fā)現(xiàn)了此物,老實說老臣只在一本描述西域各國藥材的醫(yī)書里面看到過,經過仔細比對老臣確定了毒物就是西域葡萄藤?!?p> “岑太醫(yī),你能肯定嗎?”這次是伍貴妃發(fā)問。
“老臣肯定,確是西域葡萄藤無誤!”岑文古說得斬釘截鐵,由不得人不信。
“既然西域葡萄藤是藥材,怎么會有毒性?”成宗問。
岑文古繼續(xù)說明:“醫(yī)者有句話,是藥就有三分毒,毒和藥本就不分家。按照醫(yī)書的記載,西域葡萄藤曬干磨碎后咀嚼有很明顯的止痛效果,但長期服用不出一年就會對身體造成損害,屬于救急的藥。此藥材毒性并不強,這次可能是因為用熱水沖泡,使得藥材的毒性快速釋放才會讓王妃娘娘疼痛難忍,以致昏倒?!?p> “居然還有這樣的藥材,你們這次找出了西域葡萄藤的來源嗎?”成宗看向貴為德。
“請陛下恕罪,我們目前只在王妃喝的茶里找到了西域葡萄藤,其他地方都沒有發(fā)現(xiàn)?!?p> 這時伍貴妃插嘴道:“陛下,既然王妃是在東宮喝下的此毒物,何不搜查東宮呢。”
成宗沉默了,他知道王妃人在東宮倒下,這把火怎么都會燒到太子,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卷入什么丑聞中。見皇帝沉默不語,貴妃只好再加一把力:“陛下,臣妾從萬福宮過來時一路聽到許多宮里人在議論此事,此事已是人盡皆知!若陛下放任不管,只怕流言蜚語難以平息,何不讓內務府查清真相,給世人一個交代?若陛下不方便出面,臣妾愿以后宮之主的身份幫陛下主持調查此事?!?p> 成宗考慮再三,他嘆了一口下旨道:“此事還是內務府牽頭調查比較好。貴為德,晚些時候你帶幾個人和岑太醫(yī)一起去東宮走一趟,找找看有沒有西域葡萄藤,不要驚動太多人,要注意分寸。另外,下旨宮里人不許再議論此事,一旦發(fā)現(xiàn)一律重罰!”
“老奴領旨,這就去安排!”
當日下午,太子一回到東宮就被若雪拉進屋,她快速地敘述了上午發(fā)生的事。太子聽完,苦笑道:“這位王妃只怕與我東宮八字不合啊?!?p> 顧不得再說笑,若雪連忙問:“殿下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太子妃覺得也是茶水有問題么,你不也喝了那壺茶么?”
“臣妾確也喝了,但我無恙,應該只有陵平那杯茶有問題?!?p> “茶是誰泡的?”太子問。
綠衣快速走到兩人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是奴婢泡的茶,但奴婢絕對沒有毒害王妃娘娘!請殿下明察!”
太子笑笑說:“綠衣姑娘不用慌張,你也沒有理由毒害魏王妃啊??煨┢饋戆呀裉彀l(fā)生的事從頭到尾仔細說給本王聽聽,我們一起分析分析?!?p> 綠衣領命起身開始回憶:“今日奴婢陪娘娘去御花園采摘花瓣準備泡茶,路上遇見幾位娘娘,聽說了伍貴妃偶然微寒,所以太子妃娘娘就返回東宮拿了些補品去了萬福宮。萬福宮人很多,我們通報過后進入宮內,但是貴妃娘娘在歇息不想會客,正等著的時候魏王妃就來了?!?p> “臣妾看著萬福宮連魏王妃都不讓進去見貴妃,就不想為難他們了,那時還挺早就邀請王妃過來坐坐?!比粞┭a充道。
“所以說是卿主動邀請王妃來東宮的啰?”
“臣妾也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給東宮帶來麻煩,請殿下恕罪!”若雪下跪給太子賠罪。
太子連忙起身扶起她:“太子妃也只是想交個朋友,哪能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待兩人重新坐好,綠衣繼續(xù)說明:“王妃娘娘說帶了些好茶葉,到了東宮后我拿了茶具就出去泡茶了?!?p> “泡茶時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怪事,有沒有碰到什么人,你的視線有沒有離開過茶壺或者茶杯?”太子問。
“泡茶時奴婢身邊沒有任何人,我專心泡茶也沒有分過神,不可能有人趁虛而入的?!本G衣說得很確定。
“你說得如此肯定,本王自然會相信你。但泡茶的既然是你,恐怕綠衣姑娘難免受到牽連?!?p> “奴婢明白,奴婢早有心理準備!”
太子贊許地點點頭,繼續(xù)問:“然后呢?”
“奴婢進屋后看見太子妃娘娘和王妃笑成一團,就……”
“我和王妃說的那些閑話,你就不用和太子說明了?!比粞┻B忙打斷綠衣。
太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繼續(xù)問綠衣:“你把茶端進太子妃屋內,是你親手端給兩位娘娘的么?”
綠衣一下回憶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不是我!我一進屋欣兒就過來接過了茶盤,是她把那壺茶端上桌的!”
“欣兒?就是魏王妃新來的貼身侍女么,她可是安家的人?”太子問。
“正是她,聽說她出身于萬福宮。殿下懷疑她?”若雪問。
“從現(xiàn)在的情況看,她最為可疑”太子沉思一陣,突然大聲道:“太子妃!你快和綠衣姑娘搜搜這間屋子,怕有人會放些什么!”
若雪看著自己的夫君,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在他桌前:“臣妾也是如此想的,等王妃他們走后搜查了這間屋子,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太子連忙打開小瓶子檢查了一番:“太子妃果然聰慧過人,你覺得這是什么?”
“應該是一種藥材,臣妾雖略懂醫(yī)藥,也認不出這是什么藥材,但臣妾覺得一定和魏王妃中的毒有關!”若雪說得很肯定。
太子點點頭,認同她的觀點,他思慮再三道:“如今我們找到了這個小瓶,就占據了主動,我馬上去面見父皇,向他陳述一切?!?p> “殿下,既然我們找到了毒物,找個僻靜處扔掉就好,何必多此一舉。”綠衣插嘴道。
“不可!時間匆忙,人力也有限,我們不一定能找到所有放在屋里的東西,父皇有可能派人來搜查東宮,萬一他們找出什么,我們可就被動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我們主動出擊,這樣才能避免東宮被搜查,防止事情擴大?!碧臃治龅?。
若雪也知道太子親自出面是最好的辦法,但是這樣就把他和這個事件綁在了一起,若皇帝最終認定是東宮的人毒害了魏王妃,太子就難以獨善其身。
太子似乎看出了妻子的顧慮,安慰道:“自我倆大婚后,我們的命運就和東宮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毀俱毀,沒有拖累之說。我身為東宮之主,又是你的夫君,自然會盡全力保太子妃和綠衣姑娘周全。不過你放心,父皇是有為明君,他也不喜歡宮里有血光之災,所以父皇一定會主持公道,不會冤枉好人的。只要我們確實沒做過這件事,定可全身而退?!?p> 太子說得如此篤定,給了若雪和綠衣莫大的勇氣,她們感受到了溫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