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岔路
太陽剛下山，月亮還未起，整條山道上沒有一絲光亮，腳下的臺階更是難以看清了。加上山路少有人走，石階上更是布滿了厚厚的一層青苔，十分濕滑。白天登山已經(jīng)十分困難，到了晚上更是兇險。隨著海拔越來越高，空氣也越來越寒冷。偶爾從山谷中吹來的一陣風(fēng)，激的沈勇渾身打顫。
腳下道路太過濕滑，又看不清臺階，沈勇只能弓著腰用手摸著前進(jìn)，前進(jìn)的速度放慢了許多。前面偶爾傳來的聲音證明自己沒有掉隊，但是隨著山風(fēng)吹過又耳不能聞。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輪圓月高掛樹梢，沈勇才想起來今天是八月十五。往年的八月十五都能在家吃到阿公做的肉餡燒餅，自從兩年前阿公去世以后，就只能吃到阿婆的素餡燒餅了，而且那個餅還是一半生一半熟的。
想到阿公和阿婆，眼角又開始發(fā)酸了，現(xiàn)在他寧可在家吃不熟的燒餅。自己從小被父母遺棄，是阿公阿婆把自己養(yǎng)大。阿婆雖然比較小氣，但是心地還是十分善良的，只是家里太窮了，沒有辦法。阿公雖然沉默寡言，但是有求必應(yīng)，總是偷偷給我吃肉。
一想到阿公，沈勇仿佛回憶起了來這的原由。兩年前阿公臥病在床，一直都是沈勇在旁照顧。一天早上，阿公命沈勇把外出洗衣的阿婆叫回來后，說道：
“阿勇就快要十歲了吧？我怕是撐不到他長大享福的時候了，阿妹喲，你還記得那官爺說過的嗎？你一定要在阿勇十歲那年的八月十五把他帶到廟里去?！?p> “阿勇啊，你也一定聽阿婆的話，長大以后去學(xué)藝，曉得嘛？其實你阿爸在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他當(dāng)初送你來的時候，給你留了一封信?！?p> 想到阿公死前的模樣，沈勇眼睛又濕了。那時候說學(xué)手藝，一直以為是去村外學(xué)廚，阿公說自己從小就喜歡做菜。至于什么“一封信”，沈勇不知道啥是“一封信”，只能等以后回去問阿婆了。
沈勇又抬頭看了看這圓月，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山風(fēng)刮了許久，一直沒聽到前面隊伍的聲響。此時借著月光才發(fā)現(xiàn)，前面早已空無人影，也不知道自己掉隊多久了?？吹酱司埃蛴虏糯沸仡D足，后悔萬分。小時候阿公一直讓自己上山撿柴，自己都偷懶不去。現(xiàn)在在爬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落后眾人一大截了，若是太晚到廟里，肯定都沒資格參加選拔了。
心里一著急，也顧不了太多了，拿出了小榮留下的餅，兩三口就吃完。可是剛走兩步，兩只小腿突然開始抽筋，不聽使喚了。應(yīng)該是剛才走神，肌肉放松，加上氣溫越來越低導(dǎo)致。
這可咋辦？本來就已經(jīng)落后許多，肯定不能停下來的。但是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想追上眾人絕無可能了。索性又放慢了腳步，時而彎腿登山，時而繃直拉伸，緩解肌肉的劇痛。
在這山路千回百轉(zhuǎn)的山路上又走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到半山腰。過了一個彎以后，沈勇傻了，借著微弱的月光，前方不遠(yuǎn)處依稀可辨是一條岔路。
在這個岔路口，立著一塊石碑，應(yīng)該是在解釋兩條路的終點，可是沈勇不認(rèn)字啊，這可咋辦？
其實但凡了解登云寺的人都知道，登云山道的半山腰會有一條岔路，一邊通向登云寺主殿，一邊通向登云寺后山。而這每年收徒考核之處，就是在后山懸崖上的“習(xí)武院”。這后山岔路增多，錯綜復(fù)雜，就算是本寺的僧人都會偶爾迷路。
所以會有一名僧人帶路，一名僧人指路，而先前的知客僧參靜就是負(fù)責(zé)指路的僧人。小孩們素質(zhì)不一，難免會有人掉隊，參靜需要待到所有小孩通過岔路以后才會前往下一個路口。若是有人體力不支倒下，或是想要退出，也能被途中的參靜及時發(fā)現(xiàn)。
可是沈勇沒有交五十兩銀子，自然是不會享受到其他小孩的待遇。于是參靜在其他小孩都通過后，便前往下一個路口去了。此時這第一個岔路口，并沒有人來為沈勇指路。
沈勇現(xiàn)在也是左右為難，一旦走錯了，可就真的毫無機(jī)會了。目前只能通過路上的痕跡來判斷正確的路是哪一條。
左邊這一條和先前走過的路差不多，路寬約一丈，由青石板鋪成，石板上長有些許青苔。而右邊這條路寬僅五尺，路面皆是石板碎末，路上的青苔太厚，幾乎難以分辨道路和草地。
沈勇思考片刻便拿下了主意，左邊的路明顯是常有人走，右邊必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么多人一起上山，也不可能走右邊的小路，一定是從左邊的大路。
于是不再多想，便跨步向左，踏著大路走去。
沈勇猜到了去登云寺得往左走，可是他不知道收徒考核在后山。左邊路寬，是為香客所修，青苔較少，是因為常有人清理。
剩下行程沒再遇到岔路，雖是如此，也是第二天的中午才到達(dá)登云寺門口。登上最后一級臺階后，這座富麗堂皇的金色大殿出現(xiàn)在了視野之中。
搖搖欲墜的沈勇往前走了幾步，終于耗光了最后一絲精力，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勇躺在一間簡易的木屋內(nèi)。窗外照進(jìn)來的光亮十分刺眼，應(yīng)該是中午了。坐起身來，渾身酸軟，下床時都險些摔倒。
剛拉開房門走出一步，和迎面走來的一個小沙彌撞個正著，小沙彌端著一碗粥也灑了一地。
小沙彌看了看地上粥：“施主你醒了，這粥灑了，便隨我去飯?zhí)糜蒙虐?。?p> 見沈勇不搭腔，小沙彌繼續(xù)說道：“這里是登云寺，施主昨日在寺門暈倒了，是小僧把你背回來的。小僧法號‘參復(fù)‘，是登云寺弟子。請問施主貴姓？“
這小沙彌和沈勇差不多年紀(jì)，比沈勇高半個頭。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只是鼻梁上有一道疤。說話時面無表情，語氣也十分冷漠，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