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的不安穩(wěn),我不放心她自己在?!?p> 路清閑把人讓到房間客廳。
對方微微點頭,“我去看看她?!?p> 路清閑面色不善伸手攔人。
兩人大學開始形影不離,畢業(yè)也一直會找時間小聚增進感情,多年一直沒變。
還是第一次對韓潮態(tài)度如此冷淡。
不過韓潮也不在意,反而調(diào)侃道,
“她小時候常常睡在我家,都是我照顧?!?p> “她長大了!”路清閑堅持。
韓潮聳聳肩,坐到旁邊的沙發(fā)。
“你怎么知道我過來?”
路清閑遞了瓶水給他。
“你打電話時,她跟我在一起。”
早該想到是這樣。
“現(xiàn)在告訴我,她怎么了?”路清閑毫不客氣,咄咄逼人的他并不常見。
看出韓潮的為難,他又說,“我要知道全部?!?p> 韓潮定定看了路清閑,忽然開口,“你知道意定監(jiān)護嗎?”
路清閑皺眉,他聽過這個,有些同性戀人不能結(jié)婚,就會簽一個叫做“意定監(jiān)護”的東西,這是不同于法定監(jiān)護,一旦自身喪失民事行為能力,被指定的監(jiān)護人可以全權處理自己的相關事務,類似于把自己完全托付給另一方的意思。
可這跟顧拾安會有什么關系?
韓潮掏出手機翻到照片遞過來,他看到圖片呼吸一滯。
那是一張意定監(jiān)護協(xié)議的照片。上面的甲方、委托方、意定被監(jiān)護人赫然是顧拾安。而乙方的意定監(jiān)護人則是韓潮。
“不光這個。你可以看看其他?!?p> 右滑屏幕,出現(xiàn)一張人身意外保險單的單據(jù)備份。在單據(jù)最后,受益人一欄是韓潮,而投保人,是顧拾安。
再往后,路清閑越看眉頭越緊,后面都是各類單據(jù),統(tǒng)統(tǒng)都是顧拾安的相關授權。
“她的所有保險受益人都是我的名字。她的銀行卡卡號、密碼我都有。她租房的鑰匙,全都在我這。”
“本來相關者都該由她來告訴你這些,但是出了些意外……”
“跟什么有關?”路清閑語氣不善。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在看到那張意定監(jiān)護協(xié)議,內(nèi)心還是起了波瀾。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就是嫉妒韓潮竟然能得到她全部的信任。那是哪怕他們有了最親密的關系,她卻從來不曾提起半點的事。
韓潮接下來的話出乎他的意料。
“給你看這些不是為了炫耀,而是想告訴你,安安從小單親,她媽媽去世后,她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親人了?!?p> “看不出來吧!”不理會他的震驚,韓潮徑自說著。
“顧阿姨把她養(yǎng)的很好,身上并沒有有些單親家庭孩子的敏感或者自卑,相反她個性自信開朗,學習成績很好,打鼓還拿過幾個全國冠軍。她一直是個小太陽……”
路清閑擰眉,好像哪里有問題。
“她媽媽是怎么去世的?”
“是意外。她高考最后一天,當時……喜歡她的一個男孩要去國外讀書,約她出去見面。阿姨去看的,但是不知怎么回程出了嚴重的車禍。她是在考場被叫出去簽的顧阿姨的手術同意書……”韓潮低沉的聲音停頓了許久,最后是長長的嘆息。
“手術做了,但顧阿姨還是沒能下來手術臺。那個男孩去了國外,她自己也因為高考缺考一科,成績并不理想……這一切對她打擊很大。她患上重度抑郁,有了……嚴重的自殺傾向……有半年時間,她身邊時刻都得有人陪,最后一次把她從頂樓拉下來時……根據(jù)醫(yī)生的建議,她接受了十二次MECT治療……治療后她人恢復了,但高三的記憶就都沒有了?!?p> 外面的夜漆黑如墨,站起來打開窗,寒冷的空氣迎面吹來。
韓潮一邊回憶,一邊緩緩敘述。
整個房間空氣仿佛凝結(jié)。
路清閑深深呼吸,握的青筋暴起的手始終放不開。
那些事,他聽著都心疼的四分五裂,那經(jīng)歷過這一切的她呢?
人到底要承受多沉重的傷痛,才讓自己下意識選擇去忘記。
他閉上眼,許久才睜開。
“有什么問題非讓你再揭一次她的傷疤?”
“輝煌要拿這些做籌碼威脅,她那種性格,不會妥協(xié)的,所以與其等網(wǎng)上爆出來,還是先把事都說出來,大家有個心理準備?!?p> 送走韓潮,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
他回到房間,床上的顧拾安哭累了蜷縮的跟蝦一樣,在一角一動不動的睡著。
路清閑脫了睡袍,趁著溫暖的體溫鉆進被子里,將她摟在懷里。
她擰眉不悅的推拒了幾下,路清閑松了松手臂的力道,她才舒展眉頭,放松身體向他靠了靠。
輕吻她的亂發(fā),幫她理好,發(fā)香立刻盈滿他的鼻間。
“以后都別怕!有我!”
她不再抗議,猶自睡的深沉。
“以后都只給你甜的!”
路清閑遲遲不能入睡,睜眼到四點多,輕手輕腳的到客廳。
輝煌的事,周芷枚一直在關注,應該不難解決。
倒是韓潮說起安安的媽媽,他有些意外。
“或許你聽過顧童,中國第一女鼓手。安安從小跟她媽媽學的打鼓?!?p> 網(wǎng)上能搜到的消息有限,他打算讓周芷枚幫忙查查。
顧拾安醒時,嗓子腫痛,眼睛也腫的睜不開,她環(huán)顧四周,陌生的房間,枕頭有熟悉的味道,記憶一點一點恢復。
這是路清閑的房間了。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這算是把自己最不堪的樣子展現(xiàn)給他看了嗎?
路清閑坐在窗邊,太陽還沒出來。古城的清晨一派安靜祥和。他困倦的揉著眉頭,閉目養(yǎng)神,再睜眼,顧拾安就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目光相遇,她主動錯開。
“你昨晚沒睡好嗎?”她其他手指無意識的搓著大拇指。自己現(xiàn)在一定狼狽極了。
時間流淌,她穩(wěn)不住了。
“我回房了!”
“過來?!彼斐鍪?。
等她走到身邊,路清閑把她放到自己膝蓋上,拿自己的睡袍包住她。
“昨天,韓潮來過了?!睉牙锏膵扇嵘碥|瞬間僵住。
沒所謂了。早晚他都會知道,這樣也好,一次給她個痛快吧!
“他說你之前打鼓拿了很多獎。”
顧拾安沒有聲音,他繼續(xù)說,“Drum-off亞洲區(qū)少年組的冠軍,安安你怎么從來沒說過。”
“你都說了是少年組……很就沒打鼓了。”她垂著頭,聲音低低的。
路清閑輕嘆口氣,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亞洲少年組冠軍不值得一提嗎?
“那安安,你現(xiàn)在告訴我好不好!”
“你想聽什么?”
“跟我說說你中學!”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溫柔替她整理落下的碎發(fā)。
這樣小意溫存的路清閑,她只聽網(wǎng)上粉絲形容過。
一句溫柔的問句,輕易就把她藏在心里的記憶喚起。
她開始講述因為從小學鼓,因為練習太多手指有些變形,虎口常被磨出繭子,媽媽也不讓她停;說第一次出國參加架子鼓比賽;上臺比賽,因為人來瘋,打的太歡脫打斷了鼓棒,尷尬的借不到鼓棒;把追她的男孩都變成了兄弟;初中給韓潮談戀愛搗亂;給小四安利甜甜的飲料和自己的愛豆,小四對這個怨念特別深……
“你們的感情很好?!?p> 這個問題并不復雜,但她停頓了很久才說道。
“是??!也不知道是我的幸運還是他們倆的不幸,韓潮哥就好像專門是為了被我折騰,幫我收拾爛攤子的。而小四,開始她看不慣我太張揚,我也覺得她冷淡,互相看不慣的兩人都不知道為什么就成了至交好友,經(jīng)常混在一起……高考以后……我媽媽過世……他們倆人幾乎每天什么都不干的陪著我。一刻不停的說話,輪流每天買各種甜的飲料和蛋糕來?!?p> 她停住,想去看他的表情卻不敢。良久,頭被他按在他肩膀上。
“很難想象他們?nèi)魏我粋€不停說話的樣子。”他撫摸她的后背,像撫摸一片羽毛般的輕柔。
她被逗笑。心底的疼好像慢慢被抵消,輕靠在他頸窩,良久。
“我忘了那些事,小四和韓潮哥小心翼翼寧死不提一句,估計也很痛苦。就像這次都突然跑來D城,他們都怕我想不開,可其實,我還好。事情太久了,除了對媽媽很愧疚,其他的我并不害怕?!?p> 她想過有一天必定要跟某個人說這些事,但是她從沒想過會這么輕松。一點沉重的感覺都沒有,就好像是最普通不過的聊天,那些曾經(jīng)讓她感覺不堪的秘密,好像也沒什么不可說。
路清閑摟緊她的腰,“安安很勇敢?!?p> “路清閑,我以為自己說這些會很難過?!?p> 路清閑靜靜地說,“因為你有我了!”
顧拾安把頭埋的更深,透過他肌膚傳過來的熱度,讓她安心。
良久,久到他以為她又睡過去了。漸漸地,卻感覺脖子那兒一陣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