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半

　　宋家少夫人冷笑一聲，緩緩提起自己的輕紗長裙，閑庭信步地走下一級級臺(tái)階，走到了好戲的中心。

　　“他是人還是妖，你覺得呢？”宋家少夫人并沒有詢問道士，反而將目光落在白盞臉上，仿佛在不屑她的明知故問。

　　“所以你就是他們背后的引路人？”

　　“什么是引路人，我不知道，他們問我誰是妖，我心情一好，就告訴他們了。”宋家少夫人說的漫不經(jīng)心，好像殘害同族并不是什么罪過。

　　“阿寶。”宋家少爺帶著哭腔喊著宋家少夫人，阿寶好像并不在意，回頭輕蔑地看了一眼后，又環(huán)視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將手臂上綁的長長的一條絲巾解下，遞給白盞，“不是要?dú)⒘俗锸讍?？用這個(gè)?！?p>　　“阿寶！”宋家少爺幾近哀求。

　　阿寶眼眶微紅，眼睛像是蒙上一層水霧，擔(dān)任誰看也看不出一絲搖尾乞憐，只有輕蔑和不屑。

　　白盞用短刀挑過絲巾，繞到阿寶身后，將絲巾一點(diǎn)點(diǎn)繞在阿寶脖子上，忽然有一滴溫?zé)崧湓诎妆K手上。

　　原來還是害怕的。

　　白盞從她身后對她說：“你這樣很美，這樣美的頭顱掛在墻上，也會(huì)有人贊嘆吧。”白盞的手撫過阿寶柔順的長發(fā)，那樣光潔順滑的頭發(fā)，一定費(fèi)了不少心力打理。

　　“別鬧了！”裴膺舟三兩下擺脫了多杏的控制，將劍擲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匯集在裴膺舟身上，有的人仿佛在一瞬間看到了生機(jī)。

　　裴膺舟說：“既然這些人聲稱是我轄妖司的人，自然該由我?guī)Щ厝フ{(diào)查，還我轄妖司清白?！?p>　　不等白盞阻攔，裴膺舟已經(jīng)發(fā)號施令，將所有人關(guān)進(jìn)了大獄。

　　裴膺舟走到白盞面前，說道：“這畢竟是人界，我會(huì)給你一個(gè)交代?！?p>　　“我還是當(dāng)年那句話，你越界了，人妖兩界的事不是人該管的?！?p>　　“你不是也在管嗎？”

　　“所以我才這樣說?！?p>　　白盞不明白裴膺舟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但在這里，他才是王，在人界。也要遵守人界的秩序。

　　在這里。他可以把劍交到自己手里，也可以將劍收回。

　　“天色不早了，我讓人給你安排住處?！?p>　　“不用了?！卑妆K一口回絕，“我有地方住?！?p>　　對裴膺舟，白盞有些避之不及，幫他登上皇位，希望是在暗處，她已經(jīng)不想和過去的人再有任何糾葛了。

　　白盞，冬樹和多杏一路無言，今夜的事蹊蹺得很，根本沒有那么簡單，想要插手更是有些困難。

　　走到半路，他們聽到身后一個(gè)清澈的男聲：“等等！”

　　回頭看過去，正是那把短刀的主人。

　　白盞見他跑過來，順手將腰間的短刀扔了回去，那人迅速接住，三兩步跑到白盞面前。

　　“我是桓司。”桓司微喘著說。

　　白盞瞥了瞥他那張眉清目秀的臉，沒有接話，拉著冬樹和多杏繼續(xù)走。

　　桓司緊緊跟在后面，不依不饒地問：“你叫什么呀？”

　　“別跟著，不然就把剛才的帳好好算清楚?！?p>　　“你算吧，我跟定你了，這里太無聊了，就看你還有點(diǎn)意思。”

　　白盞透過妖鏡看了桓司的真身，是只烏鴉。于是冷冷地說：“我已經(jīng)養(yǎng)了一只鳥，不想再養(yǎng)第二只了，再說了，在我們?nèi)丝磥恚瑸貘f會(huì)帶來霉運(yùn)?！?p>　　“你不適合人界，和妖界才能同舟共濟(jì)，烏鴉在妖界可是圣鳥，我不會(huì)委屈你的?！被杆居行湴恋卣f。

　　冬樹笑笑說：“要不你就答應(yīng)他，現(xiàn)在登仙受了傷，正好有個(gè)保護(hù)你的?！?p>　　“算了吧，怕是別光給我找麻煩了。”

　　“多一個(gè)伴總是好的，多杏你說呢？”

　　多杏像是被嚇醒，回頭看了一眼桓司，驚魂不定地回答：“我不知道?！?p>　　又補(bǔ)充說：“我看他受傷了，去我那療養(yǎng)正好，你也可以慢慢決定?！?p>　　白盞覺得多杏很奇怪，白天的活潑和狠勁無影無蹤，變得像一只兔子。

　　白盞打定主意不會(huì)和這只烏鴉扯上半文錢的關(guān)系，但是多杏既然看出他受傷了，那也只能讓他一起回去。

　　已過夜半，四下已是漆黑一片，偶爾聽聞幾聲犬吠。

　　白盞見多杏房間的燈熄了，躡手躡腳走出屋門，將門輕輕掩上。

　　好不容易溜進(jìn)院子，卻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白盞回頭看，果然是桓司。

　　“你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待著比較好。”

　　“你懂什么？”

　　桓司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雙手抱胸，“我可比你了解，貿(mào)然行動(dòng)，我保證你會(huì)后悔?！?p>　　白盞松開握著門把的手，坐到了石桌的另一邊，“說來聽聽?！?p>　　“沒什么好說的，但我向你保證，你什么都別做，那些小妖會(huì)安然無恙，你要是插手了，必定有人殞命，只是多少的問題?！?p>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你很清楚?！?p>　　“我當(dāng)然清楚?！?p>　　“你參與了嗎？”

　　桓司沒再接話，他一把攬住白盞的妖，帶她飛上了屋頂，“那些都不重要，有什么會(huì)比看星星更重要的?！?p>　　天上繁星點(diǎn)點(diǎn)，果然很美，白盞很多年就沒有了看星星的閑情逸致。

　　“你的親人朋友呢？”白盞問，她向來知道烏鴉是群居的鳥類，但也不排除修煉成妖后擺脫族群的情況。

　　但是群居動(dòng)物成妖，多數(shù)隱居山林，少有入世生活的。

　　“他們四散各處了，我一直在找他們?！被杆镜哪抗獠]有從星星上移開，看著頭頂?shù)奶炜?，白盞突然想到了登仙，不知道他醒來沒有。

　　她從懷里掏了掏，沒有守春哨，趕緊從腰間的口袋中翻找，還是沒有，白盞瞬間慌了神。

　　“我的哨子不見了?！?p>　　桓司明白守春哨對他們這些人意味著什么，將白盞帶回地面。

　　“先去屋里找找，找不到就沿著剛才的路回去找?！?p>　　白盞一緊張就容易不知所措，這時(shí)候聽到桓司的安排，只能不動(dòng)腦地執(zhí)行。

　　不一會(huì)兒，白盞從屋里跑出來，“沒有！”

　　說完，拉著桓司就往外跑，桓司摘下門口的燈籠，安慰白盞：“別著急，晚上沒人，在路上的話一定能撿回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