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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符

第三十六章 禽獸

桐符 神婆阿甘 2094 2020-10-04 08:57:21

  申小菱睡得不太好。

  醉意朦朧之間,回到了城南倉庫外的小溪旁,反反復(fù)復(fù)地看見自己跪坐在地上,膝蓋和腿被石頭的棱角硌得生疼。孫頭猙獰地舉起那把大刀,就要砍下來。夢境變成了一片血紅。

  她突然驚醒過來。

  是了,孫頭的尸體呢?那柄烏黑的兵器呢?這么久了,難道沒有人發(fā)現(xiàn)嗎?如果查到那個無名俠士的身上,豈不是連累了見義勇為之士?

  天剛泛著魚肚白,躺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思緒萬千,怎么也睡不著。

  早膳剛過,申小菱差人去請瑾娘和段叔。在等待的時候,聽說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城里有一戶姓棠的人家,家里在城外開了一個涼茶鋪?zhàn)?。棠家只有一個兒子棠某,雖沒多少錢,卻整日游手好閑,賦閑在家。

  城里還有個女子,名叫阿木,長著憨直可人的模樣,勤勞善良,以采藥維生。她與這棠某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十七歲時,兩人就成了婚。

  不料,婚后棠某獸性漸露,不務(wù)正業(yè)也就罷了,在外賭錢輸了,吃酒吃多了,又或受了誰的氣,就回家對阿木拳打腳踢。

  剛開始還會認(rèn)錯道歉,保證不再拳腳相加。可日子久了,就愈發(fā)放肆起來。

  鄰居們時常能聽見阿木的慘叫聲。她常年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不敢出門采藥,只躲在家里,待傷好。可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后來,兩人有了一個兒子。原以為有了孩子之后,這棠某能看在骨血的份上有所收斂。哪知這畜生變本加厲,愈加殘暴兇狠地虐待阿木。

  好幾次在人前拖拽住她的頭發(fā)往墻上撞。阿木的頭皮被揪落了一塊,滿臉是血。手骨被木棍敲得骨折,眉骨被拳頭打得凹陷。直至躺進(jìn)醫(yī)館了,官府才介入,警告棠某兩句,后卻以“清官難斷家務(wù)事”為由,不了了之。

  阿木身心滿是瘡痍,為了保住性命,提出了和離,最后棠家提出和離的唯一條件,就是孩子必須留在棠家,阿木只得同意。官府一看,樂于成全,趕緊允了。

  就在前日,這姓棠的禽獸以孩子性命相要挾,約阿木在一條僻靜之處相見。阿木只能赴約,她原以為只是再挨一頓打罷了。

  哪料到,這棠某早早地備好了一柄長刀,一柄短刃,一大缸子烈酒。只待阿木一出現(xiàn),他長刀短刃將她捅成了重傷,再將她渾身潑滿烈酒,點(diǎn)上一把火,活活燒死了。

  丫頭仆婦們一邊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邊義憤填膺地罵這棠某該被凌遲,該下十八層地獄,受分尸剝皮之苦,最后又聚在一起,替這阿木偷偷垂淚。

  物傷其類,人面獸心的事太多,而阿木之死燒痛了所有女子的心。

  出嫁之時,誰不是滿懷著希翼穿上喜服的呢?

  青梅竹馬的男子尚能如此虐待對他滿心愛戀的女子。媒妁之言又或者被主子們打發(fā)配人的,恐更難以求個善終,只怕好死都難了……

  申小菱淺啜著參茶,默默地聽著。

  儒家對古人思想的荼毒,就在于這尊卑有序,上下有別。男人毒打女子就只是一個“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倘若是女子毒打了丈夫呢?

  這阿木是個可憐又可悲的,遇到這么一個不配入十二道輪回的東西。

  申小菱忽然明白了宗教的重要性。在見、聞、受到此等惡事時,給了自己一個泄憤的出口。又給了悲者一些解脫與期許。

  放下茶碗,申小菱雙手交疊,在心中祈禱著:倘若真有神佛,請開開眼,讓她來世平安順?biāo)欤龅揭粋€真心愛護(hù)她的男子吧!

  只是,這“真心”二字,寫起來容易,要找到實在太難了。

  申小菱在心里自嘲:別說男女之間婚嫁之事難有真情實意。你不是真心信任那幾個掌柜嗎?他們又何曾真心待過自己?

  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有了縫隙,私欲就會膨脹。你退一分,他們的貪欲就會侵略一尺。你軟弱一分,他們的強(qiáng)硬就會增加一丈。

  就在這須臾間,她做了一個決定:待明王之事了結(jié),除了柳掌柜,其他人全部辭退。

  ————

  蕭伯鸞又碰到了薛石隱,在李知府處。

  他這次穿著銀臺司官服。那高挑的身形與其孤僻的性子真是相得益彰,都讓蕭伯鸞覺得極其的厭惡。

  薛石隱官品低于李知府,可這廝做的事又拘著官員們的政績。于是,這李知府,自然而然地矮了三寸。

  蕭伯鸞帶著幾個繡使來查這幾年西湖北岸孤山的治志。正好撞見李知府一臉賠笑地將自己的椅子讓給薛石隱。桌上的案牘層層疊疊地擺著。

  薛石隱倒是和第一次見沒有太大差別。根本不推辭,理所當(dāng)然地坐下,挨個翻閱起來。

  得知蕭伯鸞也來了,李知府一個頭兩個大。這頭的薛護(hù)法還沒伺候妥當(dāng),又來了一尊蕭神仙。

  銀臺司和繡衣的糾葛,當(dāng)官的誰人不知。偏偏狹路相逢,還在自己的衙門里頭相逢。

  李知府忙安排人帶著繡使去查治志。又將蕭伯鸞請到了里屋,坐的是上座,奉的也是明前龍井。

  蕭伯鸞掀開茶碗蓋,吹吹浮沫,并不著急喝。

  “蕭某并不知薛大人在,倒叫李大人為難了?!?p>  李知府忙答:“不為難,不為難?!?p>  蕭伯鸞刻意打量了一番李知府,放緩了語氣:“不知李大人為何一臉愁色?”

  李知府支支吾吾,最后又“嗐”的一聲:“蕭指揮使有所不知,昨日出了件事?!?p>  “說來聽聽。”

  “有一個男子將一個女子砍傷再澆上酒燒死了。這女子還是他的前任發(fā)妻,因其殘虐,才辦了和離?!?p>  繡衣直使耳聽八方,自然是知道的。

  “確是殘忍至極。李大人按律處置,便是重一些,也是大快民心的?!笔挷[也不問薛石隱之事,就這么繞著圈子講話。

  果然,只見李知府又嘆一口氣。說道:“這不是就驚動了薛大人嗎?”

  “薛大人來做什么?”

  李知府咬咬牙,反正又不是什么秘密,便說道:“薛大人來抄了這案子的卷宗,又要了八年之內(nèi),杭州府所有以“家務(wù)事”結(jié)案的卷宗。”

  蕭伯鸞一挑眉:“他要查案?”

  李知府擦擦眼角:“不是查案,是查判這類案子的結(jié)案陳詞??蛇@夫妻之間吵架扭打,是市井常態(tài),蕭指揮使,您說說,任誰也不可能判得清??!”

神婆阿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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