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何時來的?他都聽全了嗎?
林掌柜雖不能動,后背早已汗泠泠地濕透了。事到如今,必須想辦法讓人去找岑管事,讓他出面應(yīng)付,或可能力挽狂瀾。想著,他轉(zhuǎn)動了眼珠,死死盯住陳貴。
偏偏陳貴還在心疼那五兩銀子。始終不曾朝這邊看一眼。
林掌柜又用眼睛余光瞟身邊的其他幾個掌柜,都是一動不動,現(xiàn)在都和自己一樣被控制。
只見申小菱起身跪拜在李知府階下。
“李大人,民婦懇請大人,派人將申家管事秀才岑高,傳至此處問話?!?p> 李大人點點頭,放下紫砂壺,坐直了身子,派了幾個衙役去岑秀才家。
申家門前的好戲,一路峰回路轉(zhuǎn),先是賞錢,接著一堆人喊不服,賞錢又收回來。圍觀路人看得過癮。
現(xiàn)在一聽說,官府去抓人問話,這是要當街審案呀!竟有不著急走的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掏出一把炒豆子磕起來。
“申氏,你可起來說話。”李知府抬抬手?!澳阍僮屑氄f說?!?p> “謝李大人?!鄙晷×膺凳祝屃鴳阎圻f上一疊賬簿:
“大人容稟。民婦創(chuàng)辦的菱家玩具鋪,現(xiàn)有共六間鋪子,兩個作坊。賬簿平日由岑秀才和賬房劉奇對賬。
如賬簿中所記,民婦每月為工坊提供五十余根原木,每月工坊共出貨約三百二十件玩具。
而如剛才眾位工坊伙計所言,他們每月至少做一千件玩具。這多出來的六百來件的玩具,岑管事等沒有入公賬。
他們通過五家鋪子分別將這六百余件玩具售出變現(xiàn),那些銀錢,入了他們私賬?!?p> 李知府大約是聽明白了。一大早,蕭指揮使就讓人來敲了府衙門,讓自己到申家一趟。說是有繡使的案子需要他出面。能與繡使配合的機會不多,誰有會輕易放過?
“唔?!崩钪坜坶L須,“適才的話,本府已聽得一清二楚,已著人記錄在案。但不可聽你一面之詞,待岑秀才到了,本府必然會問個明白?!?p> 說話間,跑來一個衙役,氣喘吁吁地一抱拳道:“稟大人,那岑秀才已攜妻小卷了家當跑了!問過城門守衛(wèi),走了有三個時辰了?!?p> 李知府胡須一挺:“做賊心虛!你們想法去追!”
申小菱指著被那幾個掌柜管事,見縫插針地進言:“大人,岑管事跑了,幾個同謀還在。說不定知道岑管事的下落?!?p> “有理!”李知府手一揮,“讓他們過來,本府要問話。”
林掌柜聽見岑秀才卷著家當逃跑,自己還被定在原地,滿腔怒火發(fā)不出來,臉漲得通紅。忽地身上一松,腿失了力,差點癱坐在地。
幾個衙役過來,架了他去知府面前跪下。
“草民林有志拜見大人?!?p> “林有志,本府問你,申家鋪子監(jiān)守自盜,侵占東家財物之事,你可認罪?”
“草民冤枉!”林有志叩首又叩首,“草民完全不知此事。這幾個伙計平日好吃懶做,今日見他人獲利,心生嫉妒,胡亂攀咬。請大人明辨!”
李知府正要繼續(xù)問,申小菱卻發(fā)話了。
“林有志,你別喊冤枉。你可別忘了,早上我讓你們立刻封店來見我,現(xiàn)在鋪子里究竟有多少貨,可與賬本對得上。你以為李大人查不出來?”
原來她早就設(shè)下這連環(huán)計!店里有多少貨,林有志自然一清二楚。
“你們可說得出清河坊鋪子今日有多少貨?”申小菱朝伙計問去。
之前喊不服的伙計,被林有志說自己是胡亂攀咬,自然是要將話說死。他走出人群,朗聲說道:“清河坊鋪子,昨晚小人清點過,共有四百四十五件玩具。今早還未售出一件?!?p> “來人,去清河坊店鋪點貨,并取來賬簿?!崩钪f道。
陳貴與大福,阿方,老鄒幾人一對視,各自縮了脖子,想要從人群中溜走。不想?yún)s被人提了領(lǐng)子扔到了空地上。
阿方不停磕頭,哆哆嗦嗦地說:“小人冤枉,小人冤枉,一直都是牟管事指使小人晚上把多做的貨拉走的,不讓小人記在賬上。求李大人明察!”
牟管事的身上也是一松,被拖到階前。先是兇神惡煞地瞪了一眼阿方。這狗腿子就是靠不住!還沒查到自己頭上,就全吐了!
李知府正要詢問,申小菱又開了口:“牟管事,阿方可是將你指認了!如今岑管事也跑了?!彼痔崃艘痪洹?p> 好吧,她問的就是自己想問的,她說的也是自己要說的。李知府摸摸胡子。
牟管事伏地:“李大人,此事絕非我等可以做到。整件事都是岑管事一人所為,從做賬到出貨,都是他對我等威逼利誘所致。我等不敢不聽。畢竟他才是申家大管事?!?p> 反正人跑了,就是做賊心虛,不如把事都扣在岑管事頭上。
“大人若不信,可以問問其他幾位掌柜和管事?!蹦补苁轮赶蜻h處被定身的幾人。那幾人紛紛撲了過來,不停喊冤:
“大人,都是岑管事——不不,岑秀才威逼利誘,我等不得已而犯下大錯!”
“是!正是那岑秀才,威脅小人去將王管事家人囚禁起來,否則就要——”
剎那間,一道人影閃過,提起一腳將跪在地上喊冤的人踹翻在地:“蠢貨!”
來者正是岑秀才。他根本沒逃,逃走豈不是不打自招?這么愚蠢的事,他不可能做。很顯然這是那申小菱設(shè)下的連環(huán)計。
眼前的幾個蠢貨,腦子都是屎做的!越想越氣,他揚起了手,照著一人的頭頂,便是狠狠一巴掌。力氣太大,小指頭的指甲劈了一半。
申小菱見那黃褐色的指甲半晃著,皺了皺眉頭。
“岑秀才,本府問話,你不得放肆!毆打證人,罪加一等!”
“知法犯法,也是罪加一等。”申小菱補了一句?!靶悴胚@兩字,你是保不住了?!?p> 李知府胡子動了動。算了,她說得也沒錯。
岑秀才的出現(xiàn),讓跪在地上的幾人心知中了計,但事到如今,只能將錯就錯,更是將所有罪責推到岑秀才一人頭上。
李知府想,由繡使出面的案子絕非一個監(jiān)守自盜這么簡單,好在人已抓全,干脆打道回府,將一干人等押解回去,次日再審。
臨走之前,李知府夸贊道:“申夫人真是好計策??!”
申小菱聳聳肩,也不是什么新鮮路數(shù),管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