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正奎來到縣衙門口,看到門口的守衛(wèi)比以前嚴密了許多。他沒有在門口駐足觀望,挺直脊梁,努力表現(xiàn)得像個普通路過的行人那樣繼續(xù)前行。在拐角處,他迅速鉆進了一條小巷。
一個鐵匠鋪,馮正奎被老板帶進里間商議“生意”。馮正奎在房間里喝了兩杯茶后,縣衙的洪典吏進來了。
馮正奎急忙站起身說:“洪典吏,我是來報告我們村的情況的?!?p> 洪典吏走向主位徑自坐下說:“說吧,什么事?”
馮正奎說:“三日前難民蜂擁搶了我們杏花村。沈家家主沈伯庸被難民殺了,舉人馮佳越被打斷了腿,我們事后統(tǒng)計亡五人,傷十多人,損失糧食三百余擔,房屋受損十三間?!?p> “這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難民們鬧得很兇??!”洪典吏不以為然地說,“所以呢,你們決定搬遷了嗎?什么時候動身呢?”
“本來族老們都商議好了,全村人一起逃難去濰城??墒恰?p> “可是什么?”洪典吏眼神驟緊。
馮正奎咽了咽唾沫說:“族老馮君寶聽了他家老四的話,哦,就是那個斷了腿的舉人馮佳越的話,又勸說大家不走了。”
“哦?怎么會這樣?你詳細說來。”洪典吏坐正了身子問。
“昨天,馮君寶把族老們又召集起來說去濰城逃難的災(zāi)民太多,齊王府下令沿途縣衙阻截難民進入濰城,所以我們現(xiàn)在逃難去濰城是不行的。還有,他家老三突然回來了,說要把村里的青壯年組織起來,訓(xùn)練一支保安隊,抵擋難民來搶糧食。所以……現(xiàn)在村里許多人又不愿意走了。”馮正奎說完抬眼看向洪典吏。
洪典吏皺起了眉頭。
馮正奎思量了下又說:“馮君寶說他家四兒說了,得盡快把難民襲擾我們村的事兒向縣衙匯報。我爹怕再出什么意外,壞了你們的事情……”
洪典吏嚴厲的目光射向馮正奎。嚇得他趕緊截住了話頭。
“那兩個人呢?”洪典吏問。
“我買了吃食讓他們找個地方等我消息,不敢貿(mào)然帶他們?nèi)タh衙?!瘪T正奎忙說。
“你們村的那個舉人可真是個人物,隱居到小山村里這么多年竟還是不安分?!焙榈淅裟﹃窖蚝了剂似陶f:“你這樣,先回去安撫住跟你來的那兩人,告訴他們縣衙里正在接待大人物,不可去添亂。你們村的事兒我知道了,會私下里找機會向縣令大人稟告的。你先回去,記住,我們之前商量的事情不變,杏花村的人必須搬走。縣衙可能會派捕頭下去協(xié)助你們。該怎么做,你和你爹自己思量著辦。如果再有什么消息,你還來這里,及時報告?!?p> 馮正奎忙點頭答應(yīng):“是,是,我和爹一定把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好。洪大人,那我弟弟他……”
洪典吏把眼睛一瞪。馮正奎嚇了一跳,急忙回話道:“那您忙,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們村里的事兒,我和我爹會幫您盯著的,我弟弟就拜托您照顧了……”馮正奎邊說邊退了出去。
馮正奎走后,鐵鋪老板走了進來,坐在洪典吏旁邊的椅子上,皺著眉說:“離我們行動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時候齊王府卻派人來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不可能,要是齊王府聽到風(fēng)聲,就不可能來那么點兒人了。”洪典吏摩挲著下巴上的山羊胡說,“只是現(xiàn)在情況變復(fù)雜了。齊王府的人突然來到依蘭縣,肯定會敲打籠絡(luò)縣尉,讓他加強城防的,這對我們舉事影響就太大了。”
老板著急地說:“我們的騎兵都在山里,最好的出口就是從杏花村下來。那里的人還不搬走,我們的兵馬怎么辦?要不,再找?guī)孜淮笕松塘可塘浚茨懿荒苋∠@次行動?先應(yīng)付應(yīng)付讓齊王府的人離開,再等杏花村的村民們搬走……”
洪典吏舉手打斷了老板的話,說:“杏花村的人不足為慮,上次襲擾死傷了那么多人,他們都已經(jīng)怕了,不會再有人站出來。齊王府來的人也不多,正好摟草打兔子,擴大我們的戰(zhàn)果。為了這次行動,我們醞釀多年,各方牽扯巨多,現(xiàn)在收手,怕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是啊,除了杏花村,其他村的難民都已經(jīng)朝依蘭城涌來了,我們也好不容易說動了丐幫,只差煽動難民鬧事了,這時候收手那可真來不及了??墒切踊ù鍝踝×宋覀儾卦诿瓷嚼锶笋R的路,今天他們又來報案,要是讓齊王府的人知道了,把依蘭縣的官兵引過去,那保不齊就暴露了……”
“不會的,我們不說,齊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杏花村的消息?!焙榈淅舄熜χf,“我會把這事兒私下稟報給縣丞張大人,讓他派幾個衙役去一趟做個樣子。如果能給杏花村找點事兒,嚇唬嚇唬他們,讓杏花村的保安隊辦不起來,讓村民們感覺生活不下去了,同意搬遷,那就更好了?!?p> 老板領(lǐng)會,點頭稱善。
馮若蘭今天在村里村外轉(zhuǎn)了一圈,找尋能用得著的材料的同時,也把村里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她回到家里之后,把村里的消息告訴了爹爹。
馮佳越手里拿著一張羊皮卷,上面是他辛辛苦苦畫的汲水車。
“唉……”馮佳越嘆了口氣說,“我們馮家在杏花村落戶的時候,爹才剛剛出生,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我想盡我的力量把杏花村建設(shè)得更好,可是,這村里之人心卻是不齊。”
“爹。”馮若蘭輕輕喚了一聲,“自古以來天下興亡,百姓都是最苦的。可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境,是沒有人愿意逃難的。女兒實在不能理解里正和幾位族老,杏花村有山有水,還有人們賴以生存的田地,他們?yōu)楹尉褂X得逃難是最好的辦法?”
馮佳越冷笑一聲,說:“那是因為他們自以為去了濰城,會得到本家的憐憫和幫助,會讓他們在濰城過上風(fēng)光富裕的日子?!?p> 本家?是馮家的本家嗎?難道他們這一支是旁支?馮家的本家在濰城?馮姓是一個豪族?爹不喜歡濰城的馮姓本家……馮若蘭吸收了爹爹只言片語里的信息,腦子瘋狂地轉(zhuǎn)著,思維一下子發(fā)散開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又觸摸到了什么真相。
“不過,現(xiàn)在總算是勸住了?!瘪T佳越又說,“你三伯他們正在著手組建保安隊,希望可以解決匪徒侵襲的問題。如果匪徒不再進村襲擾,那我倒希望能夠勸說村民們盡快蓄建水池和建造汲水車,希望可以趕得上春灌。”